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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樱心里恐惧这个煞星, 他比她更像邪魔。真真见了鬼,正道人士居然选择跟夜神合作,而把她当坏人。白落樱给自己鼓劲,她颤抖地伸出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青年男子。没推动, 白落樱扬起僵硬的笑容:“夜郎,你真讨厌!你答应不强迫我的!”
张茂面无表情:“我强迫你什么了?”
白落樱胸口气得一鼓:“……”
男人视线下移,准确看向她鼓囊囊的胸.脯。黑色的衣袍领口卷着红色云纹,贴着她雪白娇嫩的肌肤。因运动而胸.脯轻颤, 雪白上丘在黑色衣料的对比下, 鲜明诱人。
白落樱气得脸红,连忙抱住胸:“……流.氓!”
张茂收回目光后,神色淡定,声音冷冽:“洗漱!睡觉!”
防夜神如防狼, 经过方才那一幕,白落樱哪里敢放下心。不怪她警惕,她貌美至此,在斩教也是第一美。多少斩教儿郎追慕她, 她都瞧不上, 而今却白白便宜了张茂,给张茂作情人。她又年轻又漂亮性格还好, 张茂有什么?
她太亏了!
然自己武功太弱, 身边没有强大武力保护无异于给正道送人头。为了斩教大势崛起, 为了教主涅槃回归, 白落樱暗示自己一定要忍辱负重。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
张茂始终坚持一间房一张床,不提供第二种可能。白落樱背着他,谨慎地洗漱。她都不敢洗浴,只能趁着男人不看悄悄擦了擦身子。白落樱折腾了很长时间,她扭扭捏捏地过去,张茂盘腿坐在床上等她。
张茂:“上床,睡觉。”
白落樱掩面:“嘤。”
在夜神的强势凝视下,白圣女磨磨唧唧地爬上了床。她缩到了床最里处,将自己团成一团,与睡下的男人之间距离几可跑马。张茂弹指灭了烛,屋中暗下。青年如一座巍峨大山,挡在白落樱视线前。白落樱屏息聆听,过了一段时间,她听得男人呼吸声平缓近无。
乃高手入定之势。
白落樱小心地翻身,就着淡淡月光,她探身研究,想怎么能翻过外面这座“山”逃走。她动作很轻,左看右看,她伸手撑床想起来时,睡在外面的男人忽然一翻身。“哐!”他的刀往中间一砸,跑马之地被他的弯刀占满。
白落樱嘶口气,吓得捂住心脏。
月光照在青年线条流畅的面孔上,他眼窝轮廓藏在阴影中一团幽黑。寂静中,白落樱见他闭着眼沉声:“睡觉。”
白落樱:“……”
教主,救命啊——
然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张茂武功路数太阴,整天躲在暗处阴人,江湖中人看不清他的高低,才封他为“夜神”。夜神在帮四大门派攻打落雁山时,被斩教圣女用音所御、缠住腰一起摔了下去,撞到了头。醒来后,夜神失去了短期内的记忆,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落雁山;但没关系,他得到了一个情人。
张茂本心非常满意。
因为白落樱长得好看。
在张茂漫长的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他一个杀手不见天日,为了自我保护而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亲人、爱人。当他武功够强,足够保护自己和身边人时,他依然是光棍一个。天降星陨,赐他美人白落樱。
莫名其妙,睁眼就多了一个情人,张茂暗自高兴:我一直烦恼的婚姻大事,也许可以解决了。
我失忆前的眼光倒是一向无错。斩教圣女这样的美人,哪怕她非名门正道出身、江湖行走会很麻烦,但我既然得到了她,自然会负责这一切了。
就是白圣女本人还在扭捏,似不太满意他。
张茂心里很理解:长得好看,矫情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茂只牢牢看住白落樱,第二日,白落樱沮丧醒来后,发现她还和张茂绑在一起,顿时觉得人生灰淡,希望寥寥。但张茂对她不错,她昨日想逃开他私自行动,他都没跟她算账。用过早膳,夜神看眼白圣女身上穿的脏兮兮的衣服,决定带她去成衣铺走一遭。
白落樱拍拍脸,安慰自己:会带我逛街买衣服的男人,也很好了。
进了成衣铺,张茂亲自为白落樱挑选衣服。他回头扫一眼白落樱婀娜有度的身形,转头跟老板娘去挑颜色。待张茂回来,白落樱发现他手臂上堆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衣服。
白落樱微微迟疑,指自己鼻梁:“我的?”
张茂:“嗯!一件件去试穿吧。”
白落樱眼神复杂地落在那一堆衣服上。深红,深紫,大绿,大蓝。她顿了顿衣服,看到云纹老化,枣红色的流转线条把她晃得眼晕。白落樱张大口:这颜色,这风格……大红大艳,不适合她呀!
这男人眼光……哎,就是正常的男人眼光。
白落樱委屈巴巴地抱着衣服去换上。她在一堆颜色浓烈的衣服中,选了一件稍微不那么艳的,却可是鲜红色。白落樱都不敢直视自己,她出去后已经自暴自弃。反是张茂看着焕然一新的美人,眼中亮了一下,夸一句:“不错。”
白落樱一阵窒息:不是喜欢大红,就是喜欢大绿。夜神的眼光真的……完美诠释了何谓“男人审美”。
张茂倒不懂白落樱为何情绪低落,他皱了皱眉,想女人真麻烦。张茂摸了下腰边的刀,随口:“不喜欢?那你……”挑你喜欢的好了。
谁料他手只是摸了一下刀,白落樱就反应剧烈地跳开,激动道:“喜欢!我喜欢!你别杀我!”
张茂:“……”
张茂正要开口,耳朵突然一动。他立刻起身,拽住白落樱手腕将她一提。他带着人旋风般向外长纵,烟雾般掠到屋顶。立在高处,张茂长身而立,已经看到成衣铺周围围满了正道弟子们。
当是时,风起云动,四面八方的墙头、树上、地上,布满了朝廷小吏和四大门派的弟子。先时女瑶和金使等人撤退,让城中一半斩教教徒就此离开。却还有一部分人被四大门派堵着城门进出不得。而今斩教圣女站出……
白落樱深吸一口气,摸出袖中长笛,横在口边。
一音既出,张茂长刀一掠,拔地而起——
蒋声和谢微坐在客栈中,听弟子们汇报情况。旁边群龙无首的朝剑门弟子们神色恹恹,这一路被人压制得他们全无精神;女宗主亲至的药宗也没多好,此次攻打落雁山,药宗除了被当做大夫用,也没在战斗中产生什么存在感。
城中弟子齐动,围住的是斩教圣女,非斩教教主女瑶。
一众名门正派的弟子们坐在这里头疼,夜神居然和圣女勾结在一起!
蒋声黑着脸,咬牙切齿:“夜神明明是我等花了大价钱请来联手诛杀女瑶的,他怎么变成帮斩教的了?”
谢微笑了一下:“习惯就好。我出行时听我师兄说,切不可把希望放在夜神身上。因夜神虽然武功甚强,但他脾气大而怪,从不给人面子。听说夜神接了多少生意,就得罪了多少客人。他明明武功高,正道却不喜他,魔教也不接纳他;他至今这么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蒋声冷哼一声:“你笑得出来!”
室中微静,药宗的女宗主罗起秀撩一撩眼皮,望一眼那边沉着脸的蒋声、与始终温和的谢微。女宗主起身:“此次四大门派联手,欲杀女瑶。到此一步看来,这次行动十分不顺。女瑶是死是活我等皆不知,守株待兔也非我小门派耗得起。我派杂事甚多,既不见女瑶,两位师侄,容我带领门下弟子,先行回山了。”
众人一惊,而谢微突然站了起来。
谢微彬彬有礼道:“如罗宗主所言,此次诛杀女瑶的行动,颇为不顺。我掌门师兄写书于我,让我勿耽误在此。所以,抱歉蒋师侄,我也要带领门下弟子,先行离开了。”
蒋声:“……你们一个个落井下石?眼看不敌,纷纷告退?如此,谈何捉拿女瑶?”
谢微轻笑:“蒋师侄托大。其实出门前,我掌门师兄心中忧虑,说女瑶武功甚毒,我等年轻弟子,本不是她对手。掌教不出而弟子出,此行恐无甚收获。那日我等将女瑶打下山,实则我也心中诧异,不敢相信我等武功竟这么厉害……”
“现在想来,那当是迷惑手段。女瑶未死,我等也确实杀不过她。”
“别说我等,因斩教教主武功历来邪性,他们教主的武功集三代人的功力……恐我四大掌门齐出手,也不一定能拿下女瑶。”
蒋声垂眸,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女瑶天下无敌,我四大门派俯首称臣就是?”
谢微:“那自然不是。我等打不过,但我听掌门师兄说,江湖中针对斩教教主,也是有克制的。”
蒋声心中猛一动,想到了一个家族:“雁北程家!”
雁北程家,江湖第一世家。程家弟子不出家门,不入江湖;然他们所修习功法,专为克制斩教教主。正道四大门派与斩教分庭多年,皆因中间有一个程家。不入江湖,已是制衡。
谢微轻声:“听说,程家门已开,新一任的少主,来走江湖了……也不知对武林正邪两道来说,是福是祸。”
“我承掌门师兄所请,需去弄清此事。”
窗子被从外封上,有侍从立于下看守。内殿主人长日不在,以致殿中空荡冷清。程勿扯过轻纱帷帐,系成死结,再把案几、小杌、瓶罐、博物架搬动来去。他乒乒乓乓地在空无一人的内殿折腾,踩在小几上,手里抓着系死的纱帐。他贴墙踩窗,寻找下脚的地方,并利用自己三脚猫的轻功,攀着墙壁向上纵。
宫殿巍峨,下方有人看守无法通行,横梁上方有天窗和顶瓦。程勿不断上跳、攀爬,他费了好大力,才跃上横梁。程勿跪在布满尘埃的横梁上,擦了擦额上的汗,歇了一会儿。他的下方乱七八糟堆起来助他高登的架子,他蹲在高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结痂的伤,温润漆黑的眼中露出微得意的笑意——
女魔头把他关在内殿不理不问,以为他就逃不出去么?
上下求索、顽强自救中,程勿听到外头越来越近的说话声——
“教主,谁给你传的纸条消息?谁这么帮着斩教?真的不是你派去正道的内应?真的不是你的爱慕者?真的不是……”
“不认识不知道没听过!区区四大门派,不值得我派奸细……安排弟子们撤离落雁山做得怎么样了?他们多方联手,早有预谋,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么?”
“都在下山,十二影已经带着随从分批撤退。几位长老也被我哄下山躲了起来……但大家都走了,教主你不走么?他们肯定都是冲着你来的,你的身体还没恢复,留在山上凶多吉少!对了那个少侠教主你还没用?太急人了,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啊啊啊你缺失的功法到底在哪里!我们要不干脆下山帮你找功法去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安排给你的事做了么?跟朝廷联络的事你要放在心上,日后下了山也主要由你负责……”
二女说话,渐行渐近。一为斩教教主女瑶,一为圣女白落樱。
程勿少侠侧耳倾听,他听出女瑶的声音近了。瓶瓶罐罐、架子几案都在下方,程勿慌乱向下跳时,噼里啪啦带倒一大片。程勿就地一滚落在地上时,内殿侧门刷地被拉开,红袍女子面无表情地站门口。
四目相对,哐当一巨声!
身旁摇晃的木架子向程勿压去,少年倒在一地乱糟糟中,他双手抵挡,头脸却被拉杂一通杂物砸得灰头土脸。他好不容易站起来,手里缠着的帷帐再一绊,他重新跌下去摔得惨烈。身下碎了的瓷器片尖锐,刺到了骨肉。少侠容颜俊俏秀丽,但满面的黑,满身的土。
程勿摔得四仰八叉:“啊!”
门口的女瑶和白落樱:“……”
看少侠脸色青青白白,他涨红着脸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女瑶轻轻地,微妙地,眉毛向上挑了一下。
身后白落樱歪脑袋、好奇研究这位少侠在做什么,孰料女瑶刷地转身,将门关上。白落樱冷不丁被关门外,她不甘心地捶了两下门,没人应答。白姑娘鼓了鼓腮帮,盯着木门半天,才不甘心地离去,忙碌斩教撤退的事。而殿内一转身,女瑶背靠门,望着从杂物堆中站起来的程少侠,喝他的语气很古怪,并不甚凶:“我一不在,你就上房揭瓦,想拆了我的宫殿?!”
程勿:“……”
他立在原地,倔强地抿着唇。他远远防着女瑶,盯她的一举一动。几次见面都吃亏,见到女瑶,程勿不自在又难受。他低着头,脸发红,唇也一阵刺痛。大约因被虐得厉害,少侠紧贴着墙,不敢让女瑶靠近。
女瑶紧接着说:“正道那些伪君子等着灭我山门给我找麻烦,你躲在屋里也要给我找麻烦……”
程勿听到了“正道”“找麻烦”,他一愣后,心中大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非是不报,时候不到。本来不打算开口跟这个“小人”浪费口舌的程少侠喜不自禁:“真的?!”
女瑶:“……”
女瑶眯眼,眼中神色变得危险邪气。程勿将雀跃的语气压下,声音低沉:“真的?”
女瑶看他半晌,抬步走向他。她越过扔了一地的瓶罐瓷片,逼向步步后退的程少侠。整个宫殿都是女瑶的,程勿避无可避。他一个劲地贴着墙、恨不得钻到墙里去,女瑶已经气场凌厉地站到了他面前。程勿眼睛往角落里瞄,他要逃时,“砰”一下,女瑶立他面前,一手按在了墙上,将他躲的路子挡住了。
姑娘个头娇小,他低头俯视,忽听到细微声音。程勿眼睛余光一瞥,脸色立时难看:只见以女瑶按墙的手掌为中心,墙壁如蛛网般,一丝丝、一道道向四周蔓延。一堵墙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皲裂裂缝。
程勿僵硬着,被骇得一动不敢动:“……!”
女瑶面具未挡住的红唇一张一合:“看来正道联手攻我落雁山,你觉得邪不压正,心里高兴得很,恨不得我们马上败了,被正道绳之以法。但你以为你知道的全部都是真相?所谓的正道,四大门派为首。所谓的邪道,我落雁山斩教为首。近十年来,我斩教居于关外,正道占据关内,彼此或有冲突,但皆是小打小闹,整体上说,双方冲突不大,相安无事。”
“按你所说,正道四大门派对我斩教恨之入骨,因我斩教无恶不作,罪大恶极。然何以十年都没有过的冲突,突有一日,四大门派骤然联手,欲打上落雁山,将我斩教除之后快?”
程勿微懵:“四大门派代表正义,想灭你们,还要看时间?如果不是为了正义,你以为是什么?”
女瑶冷笑,她捏住少侠下巴,眸子阴下。极近对视下,她眼中冰刀霜剑,中蕴森然而残酷的风暴:“少侠,我告诉你,这世上,永远不存在真正的正邪之分。四大门派每次联手,从来不是因为你口中的‘正义’,而是因为‘利益’。”
“古来王朝国都建于长安,关中门派们占据优越地理位置。自古江湖势力要保持优势,必背靠朝廷。他们瞧不起我斩教这样的小门户,也自然懒得搭理关外这小地盘。但如今形势不同,新朝大魏结束乱世,定都洛阳。潼关和秦岭,相距千里远。我关外西林落雁山,距离新的国都洛阳,地理位置实在太优越……“
“新朝初建,四大门派经营了百来年的与朝廷的优势消失殆尽。他们想办法与新朝打好关系……新朝初启,无论对哪个门派,都一视同仁。已经安逸了百余年的四大门派焉能不慌?而我斩教占据这么好的地理位置,江湖上再传些风言风语,四大门派怕我先于他们,和新朝搭上了关系。怕我斩教从此洗白,变成朝廷势力,他们再奈何不了我们。他们日夜不安,辗转难眠……这才是四大门派联手,想灭我斩教的真正缘故!”
女瑶唇与他靠得极近。香风徐徐,让少侠浑身僵冷;她声音温凉,低笑着诱惑他:“你以为正道散播在江湖上的小道八卦,说我老,说我坏,就是真相?”
程勿大脑轰鸣、警钟响起,他眸子瞠起,傻傻地看女瑶。
女瑶随口而谈,她轻描淡写,就将一个程勿从未碰触过的江湖利益关系展示给了他看。江湖上的传闻,和女瑶口中的像是两个不同世界。在此之前,没有人把江湖势力和朝廷联系起来看。在此之前,程少侠的世界中,正就是正,邪不压正。四大门派必然代表正义,他们代表正义,所以对斩教除之而后快。但在女瑶眼中、在女瑶眼中……
女瑶眸子闪着诡谲光泽,志得意满的笑意加深。她轻蔑地哼一声,想一个小孩子,心中的道义真是容易动摇。程少侠脸色时青时白,取悦了她。然她刚放松,便见程勿猛地收了所有遐想,他贴着墙壁,盯着她一字一句:“那又怎样?你想说别人都误会了你,你不是坏人?我不该将你当作敌人?”
程勿长睫飞扬,脸上还一团黑一团白:“不管别人如何,外界如何。你对我做的事,足以我定义你为‘坏人’!我从未误会你!”
话音一落,他突得出手,抓向女瑶肩膀。女瑶微发怔,然身体反应极快,他刚抬手,她便运掌迎上。程勿手扳住她手腕欲从她手里逃走,女瑶反手相折,挡住他的攻击。两人身体紧贴,手脚齐用。攻势强硬,一打一回!衣袍飞卷,他们姿势换了一次,接连过了五招!
女瑶心中大凛:这个少侠!
他此前还糊里糊涂不懂武!
这次居然可以和她过五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