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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昭数日煎熬,昨夜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眼睁睁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心中急切渴盼的可不是这个消息!
伴读曹毓从没见过太子殿下这么怒形于色,不由警惕的往四下看了几眼。
他们虽然借故远离人群说话,但太子上午刚充分展示了一国储君的才华气度,在场满朝文武连带女眷,眼下都关注着太子的一举一动,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被人看出异样来。他赶紧低声劝谏道:“殿下息怒,丞相府能人众多,定会查到苗逸飞的踪迹,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那又怎样?消息已经传了出来,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严昭紧攥拳头,恨声道。
“那倒也没有,姚相怎会容许此事外传?只是出城前,大伙都堵在城门里,我恰巧见到苗逸飞骑着马在丞相府车队前后兜了一圈,还跟我打了个招呼。但出城后他就不见了踪影,姚夫人的马车又刚过南桥就在路边停下,护卫们围成一圈,看着像是出了什么事——您叫我去打听一下姚家大小姐为何没来游春踏青,我想起此事,出去找苗家随从问了几句,听说苗夫人突发疾病,才有此大胆猜测,也许不是真的。”
曹毓不知道严昭为何如此生气,但身为太子伴读,他还是想尽力熄灭太子的怒火,不让他因此事影响大局。
“哼!他还故意跟你打了招呼,可见是蓄谋已久。你也不用唬我,你这性情能有如此‘大胆猜测’,肯定还打听到了别的确凿消息,早上跟你一起排队等着出城的熟面孔不少吧?你能打听到的,难保别人打听不到,你别跟着我了,去见令堂,请她提醒一下姚夫人,知道怎么说吧?”
曹毓见太子很快就冷静下来,松了口气,点头道:“殿下放心,我就说,外面有人在传姚家大小姐被歹人劫走了,所以才没来游春踏青。姚相肯定一听就明白。”
曹毓的母亲王氏与姚汝清的夫人是堂姐妹,平日常有往来,由她去提醒再合适不过,严昭赞许道:“去吧,记得避着人说话。”
曹毓答应一声转身去办事,严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三三两两相聚的人群中,才收拾情绪,理了衣袖,换上一张温雅笑脸,转回皇帝宴请群臣的席上。
身穿大红太子常服的严昭一回到席间,就吸引了许多目光。他身高腿长、姿态挺拔,一举一动高贵优雅,连正跟二皇子严煦低声交谈的姚汝清都不由看了太子两眼。
严煦当然也看到这个占着他太子之位的兄长回来了,便故意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父皇刚还找你呢。”
严昭知道皇帝找他干嘛,这个时间,肯定是借故叫他去吴皇后那边,好见一见他们给他准备的太子妃人选,当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些人里都没有姚白栀。可笑他前世居然以为姚宁馨就是姚白栀,竟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打算给他和丞相爱女见面的机会。
不过无所谓,前世他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娶到了阿栀——真当姚丞相是纸糊的,随便她吴皇后摆布?更不用说,现在的他已经活过一世,面对这些手下败将,只剩看笑话的心。
“是么?”严昭露出点惊讶之色,往上首皇帝那里看了一眼,“那我去看看。”他说着向姚汝清点头致意,便去了皇帝御案前。
严煦看着他的背影,露出点看好戏的神色,姚汝清看在眼里,并不多问,只开口建议:“二殿下也该去给御史台诸位御史敬杯酒。”
二皇子是现任皇后之子,深受帝后宠爱,除了太子的位子早在他母后被立为皇后之前,就被太后和公卿给了严昭,他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这样骄纵着长大,严煦本身又没有天赋异禀,自然长不成好材料,天天惹是生非,因此常被御史们弹劾。
他听了姚汝清的话,并不情愿,“那群老乌鸦,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姚汝清眉毛一挑,淡淡道:“殿下可不敢说这样的话。御史掌监察事,风闻奏事乃是职责所在,殿下若连这点儿雅量都没有,何谈其他?”
他这话讲的其实很含糊,但以严煦容量有限的脑子,一下子就理解成了丞相是在指点他,看来是愿意给他做岳父,支持他干掉太子了。
“姚相教导的很是,本王这就去。”严煦说完就兴冲冲的带着一个执壶小内侍去了御史聚饮之处。
姚汝清却再没在这个二殿下身上浪费一丁点儿注意力,在应付了几位来敬酒的同僚之后,他身边儿跟着伺候的随从悄然接近,趁着左右无人,凑到自家相爷耳边飞速说了几句话,姚汝清眉头皱起复又舒展,唇角缓缓浮上一丝冷笑来。
小兔崽子,敢跟他玩这套,他还嫩了点儿!
“叫双全去迎一迎。姑太太突发急病,逸飞是孝子,赶着打马请大夫,不小心跌断了腿,怎能叫人放心?”
那随从面不改色的应下,随即告退出去,找了一位在外面候着的护卫,将相爷的吩咐附耳说了。护卫双全听完上马就走,一路疾奔向东,半个时辰后就迎到了他们相爷的亲弟弟姚汝平一行。
“二爷,相爷听说表少爷为了给姑太太请大夫,从马上摔下来,跌断了腿,叫小的来送一程。”
姚汝平转头看一眼身旁严严实实盖着帷帐的马车,低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然后对双全说,“既如此,你带着这辆车去送吧。”
双全打马向北,车夫赶着车跟上,另一辆车里的姚白栀听着马车辘辘走远,也在心里叹道:没错儿,苗逸飞敢把姚家大小姐拐走,活该被他舅舅打断腿呀!
不过她之前真没想到这位丞相爹手段如此了得,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顺顺利利到达藏身处,却一进门就被包了饺子,不知道苗逸飞心情如何,姚白栀是觉得挺刺激的。
外面骑马那位二叔怕吓坏了她,当时还一边亲手绑了苗逸飞,一边轻声细语的哄她:“阿栀别怕,二叔知道不是你的错,是逸飞胡闹,不先禀明长辈,就带你出来玩,实在欠揍。二叔现在就送你们回去,你没伤着吧?”
姚白栀是出城路上被苗逸飞设计拐走的,她很好奇姚家人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又怎么处理的后续问题,毕竟皇帝皇后今日都等着见她呢,就说:“侄女没事。二叔,我半路不见,夫人吓坏了吧?”
“大嫂是吃了一惊,不过还好,知道你是去见姑母,就放心多了。”
“可是……我没见到……”
姚汝平把五花大绑的苗逸飞推给带来的随从,转头看着侄女慈祥一笑:“阿栀,记住二叔接下来说的话:早上排队出城时,你姑母邀你过去坐一辆车,你在松风的陪伴下去了,但出城没多久,你姑母忽发急病,不得不立刻回城找大夫,你担心姑母,叫松风回来跟你母亲说了一声,就也随着去了苗家。”
说完他回头看一眼被堵住嘴还不肯消停,呜呜呜想说话的苗逸飞,接道:“你表哥当时骑马跑远了,并没跟你们一起,是另派下人去找他回来的。”
原来还可以这样!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将计就计呀!苗逸飞能成功拐骗姚白栀出去,靠的是“家贼难防”四个字,姚汝清只把“家贼”改为“家人”,就轻轻松松掩盖了结了此事。
家贼的计划是这样的。
每到三月三这样集体出游的日子,京城中人都会倾城而出,往曲水去的南城门尤其拥堵,富贵人家的车马大排长龙,苗逸飞趁着大家排队出城,需要短时间在城门洞内停留的机会,将一辆他母亲并没乘坐的车停在了姚白栀车旁。
他在实施计划之前,先打马来回走一圈打个招呼,是为了确定姚白栀是否独自乘车,在看到姚夫人是带着她两个儿子坐一辆车后,他又往后面一辆车问候了一声,确认回话的是姚白栀身边嬷嬷,便故意说了一句:“表妹自己乘车多闷,我娘的车就在旁边,一会儿我去说一声,让娘派人接你过去。”
说完他就走了,车上跟着姚白栀的丫鬟婆子,包括她自己,都没觉得这有什么异常,因为姚白栀本尊生母早逝,继母不亲,倒是姑母一向很疼爱她,她心里或多或少有把姑母当娘的意思——这样的关系,又怎么会对苗逸飞看起来非常正常的行为起疑呢?
而且之后来接姚白栀的人,不单是苗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与姚白栀的亲娘还有渊源——在与苗逸飞一起乘车途中,姚白栀仔细回忆过,这位杜妈妈其实是苗夫人怀第二胎时,因没有精力照顾长子苗逸飞,身边又没有太得力的人,姚白栀的亲娘贺氏特意送过去帮忙的。
所以贺氏才是杜妈妈的原主人,且杜妈妈原本经历坎坷,是贺氏救了她的命,留她在姚家,才能有今日的。
姚白栀身边的人都和杜妈妈熟悉的很,也知道杜妈妈很怀念死去的夫人,恨不得亲自来照顾大小姐,她来接人,谁会起疑?
松风给姚白栀戴好帷帽,陪着去了那辆车前,就被杜妈妈拦下了:“松风去后面那辆车和翠儿她们玩去吧,我来服侍大小姐。”
到此姚白栀仍没起疑,还笑着说:“去吧,你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翠儿是苗夫人身边的丫鬟,跟松风她们很熟。
松风笑嘻嘻的就去了,傻乎乎的一主一仆都没想到,车上根本没有什么苗夫人什么翠儿——姚白栀不知道松风遭遇了什么,反正她是一上车就看见苗逸飞坐在里面,还神情特别严肃的说:“阿栀你别慌,先坐下,表哥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