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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林轻语完全熟睡后,邢天航起了身。
虽然他晚上常无法入眠,但如果不是有特别紧要的事情,他一般都会选择抱着她静静躺着,实在躺得难受了,这才起来坐在床边,看看书什么。
但今天没有。
他起来后,关上了卧室的门,悄悄下楼。
他视力本已退步许多,夜晚更差,即便开了廊灯仍瞧不清楚。走到最后,竟错踏两格,生生在自己家里跌了一跤。
这一下跌得挺重,腿磕在楼梯扶手的铁栏杆上,第二日便起了好大一块青,但当时邢天航却半点没觉得,只立刻爬起来,又跌跌撞撞进了书房。
打开电脑,颤颤地输入了几个字:无痛人流。
他要查查这个——他的小语怀孕了。
虽然前后验了十多次都是阴性,但这种事情,只要她有心骗他,作假并不难。
这一个月来,她用各种理由拒绝自己的亲近,连饮食习惯都变得健康许多。从前爱不释手的重油重辣都不敢再碰,每天牛奶、蔬菜、水果不断,他甚至看到她偷偷在吃复合维生素。
而最重要的是——她的月事已经推迟了两周。
今日傍晚,他试了她一试,果然立刻自投罗网。
她明明不忍自己痛苦,却又大喇喇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冷嘲热讽。
最后她说,如果有一天发现她做错了事,那么也请自己能原谅她。
今夜好像骤然降温,他坐在书桌前,身上发冷倒也算了,连手指都冻僵,四个字连打错好几次。
网上这一类讯息很多,第一页全是广告。他一条条仔细看下来,从手术适合人群,最佳手术时间,可能出现哪些风险,直到术后如何调养,还有一些论坛上的患者自述。
他没法连续阅读,只好看看停停,等全部看完几乎花了四、五个小时,天已蒙蒙发亮。
好了,现在全过程都了解了。70天以内都可以做,但最佳时间是40天至55天内。
他决定晚点和她摊牌,让她多高兴两天也是好的。虽然最后自己一定会做那个决定,但他也怕。
本能地不想去面对,挨一天算一天。
也许邵泽平就成功了呢?改变了过去,让自己也能堂堂正正去做一个父亲了呢!
说起来,变化也是有的。
虽然晚上仍无法入睡,但白天的瞌睡倒多了起来。有时候好端端坐着,也会突然一下迷糊起来,立时三刻便睡着了。
他觉得这也许是好事,至少说明邵泽平在过去改变了什么,值得期盼。
冷静如他,懦弱如他,铁石心肠如他。
冲动如她,悍勇如她,冥顽不灵如她。
虽同床异梦,却又都无比渴盼同一个消息,渴盼明日晨曦升起的时候,厄运就能像夜的黑暗一般彻底消失,给他一个理由,保住他可怜的孩子。
不管凡人怎么想,天归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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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的第67天。
虽然邵泽平依然杳无音信,但邢天航明白,他确确然是做了改变,他把自己变——没——了!
这绝不是个笑话。
档案库里查无此人!
邵泽平从出生证明开始,直到户籍、学籍、劳动就业关系,甚至医疗记录统统为零!
邢天航怕有人神通广大,注销了他在国内的所有信息,又去查他在国外深造时的情况,依然查无此人。
他在瑞典哥德堡大学担任心理学教授的记录完全不见!那几年里,他曾做过的学术研究、轰动世界的课题也都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邢天航脸色煞白。
他记得自己有一本邵泽平的著作,说的是隐形抑郁症,就在书房右边的柜子里。他三步并两步地冲进书房,拉开柜门。
还好,书还在,连封面都一模一样。
但等他再看第二眼的时候,脸色遽然变了。
这本书不是邵泽平写的!
扉页上的肖像是个女人,戴副眼镜,完全不认识。
邢天航往后跌了两步。
这是很早之前邵泽平拿来送给他的,让他对照着做自测,说如果评分高于正常值,就必须立刻采取心理干预。他不当回事,拿回来就扔在这里,如果不是刚才突然想起,根本连一页都不会翻。
作者是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呢?
档案没了,连写过的书也被毁尸灭迹。
难道邵泽平此人就真的消失在这世上了?
不,应该是他消失在过去,所以导致现在一切的痕迹都落了空。
脑中熟悉的痛感又重重压迫下来,他手一松,书本掉落在地上,人也跟着倒下。
意识消失前,他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冲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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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是在陈家宁的诊所。
邢天航都不用睁眼,闻着那消毒水的味道,就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天航,你醒了?”陈家宁问。
邢天航吃力地睁开眼,慢慢坐起来。“还好是你,我刚才没看清,还以为……是小语。”
“林小姐不在。要不是我正巧赶到,你恐怕又要一个人昏在家里。不是说了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一个人吗!”
“不过是头痛,忍一下就过去了。”邢天航看了看四周,略有不悦,“为何又把我拖过来,上个礼拜不是才做过检查么?”
陈家宁面色凝重。
“天航,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他顿了顿说,“结果不太好。”
邢天航勾起薄唇轻笑,如陌上公子风度翩然。
“还能怎么不好,神经都烂光了?我本来还想同你说,最近睡眠倒是改善了一些,瞌睡简直说来就来。”
“你说什么?”陈家宁眉头紧拧在一起,“你生这种病,有些失眠是在所难免的,这又不是大事。”
他指了指脑袋,“我说的是会诊结果。不但国内专家一筹莫展,美国方面也刚给了我回复,天航,你这次肿瘤的位置长得十分不好,手术痊愈的可能性不到5%。”
邢天航愕然失色,差点从诊断床上跌下来,一把抓住陈家宁的衣襟,颤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我得的是什么病!”
陈家宁的神情略有诧异,但还是规范作答,“GBM——多形性胶质母细胞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