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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那小仆也是祖上有德,正看着林茂看得魂儿飘飘的时候摔上那么一跤,额头上一个硕大的肿块痛得像是脑门子里塞了炭,却也总算是让这小仆彻头彻尾回了神,再伺候林茂时,行动倒是自然了许多。
不过林茂却有些看不得年纪轻轻的小男孩摔成这样,接下来不准那小仆在房内仔细伺候。他只草草脱下一身被汗浸得透的亵衣递给小仆,随后便开口打发那小仆赶紧离。林茂心中想的是让那小仆借着将衣服送洗的功夫,好好处理一下那头上怵目惊心的肿包,却不知道小仆接过林茂被汗湿成这样的亵衣也是吓了一跳。
他也知道这位“木公子”是乔暮云上了心的人,躬身冲林茂房间里退出来后便连忙去了乔暮云的房间。
然而进了房门,小仆便觉得有些不大对——
先是乔家派来贴身照顾乔暮云的那几个人都是脸色严峻守在了房间的四角,无人吭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味,一只青玉药盏放在床前的小几子上,已经空了,只在碗底留了一圈淡褐色的药痕……房里的这一股苦味怕就是从残留的这点药汤中散发出来的。
明明已经日上中天,乔暮云却并未起床,藏青色的绮罗纱帐半垂下来,小仆飞快地瞥了一眼,只见到自家这位金贵的公子正半趴在床上,纱帐间隙中,影影绰绰露出上身赤条条的一身好皮骨。
只是如今那鼓起的淡褐色腱子肉上却细细密密插满了半掌长的金针——一个娇俏的女子正端坐在床位,十指间夹满了细如牛毛的金针正在逐一往乔暮云身上插去。
原来,昨晚乔暮云酒后失常夜闯了林茂的卧室,那点儿不可细想的心思就这么直接激发了他的戾毒。
小仆进房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因为他如今只差一线就要走火入魔。
玉无心正在乔暮云床边诊脉,看到分拨去照顾林茂的小仆进来就忍不住有些皱眉,她正准备开口让这人先出去,手下的乔暮云看到那人,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
“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禀告?!”
他先前就给伺候木公子的人下了死命令,若是木公子有什么异样,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及时通知他。这时候看到那小仆面色有异,就算乔暮云这时候都快被扎成刺猬,心神却早就飞到了林茂那儿。
那小仆额头上慢慢冒出冷汗,虽然有感觉乔暮云如今情况有些不对,他也还是没敢隐瞒,细细地向他禀告了林茂早起的身体的异样。当然,这小仆也不是那等无脑之人,禀告时自然也隐瞒了自己见到那位木公子时几乎魂魄不守的痴态。
“你是说木公子身体有了异样?”
没等听完小仆的话,乔暮云就着急了起来。
而眼看着乔大公子恨不得从床上直接跳起来的模样,玉无心额头一跳,脸色冰冷地伸手又在这人的大穴上插上了金针——手法倒是略有些粗暴,恰好能让乔暮云痛得脸上一白,腰板直直地又跌回床上。
“乔公子,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守住灵台清净,心神要稳。”玉无心冷冷道,“按说你如今阳转功功力大成,本不应该是这样模样……若是你在这里走火入魔,没有乔家的死卫镇压,怕是整个春风里都要沦为废墟。你莫忘了,那位木公子如今身体虚弱,要是真的出了意外,可是跑不快的。”
最后一句话,玉无心明里暗里地带上了些威胁,果然,乔暮云之前还是一幅按捺不住的模样,听完之后便愣了愣,那股子蓄势待发的力气也消散开来。
玉无心盯着乔暮云背上“神道”“灵台”“至阳”三处大穴的金针被一股污血活生生自体内推了出来,暗自咬了咬牙,重新又钉了几枚金针下去。
乔暮云周身一颤,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半晌都没动弹。他之前其实已经服下了护住心脉的药物,就是为了在扎针时候不至于因剧痛伤了根本,只是听到那位木公子的事情心神大动,有几个穴位眼睁睁看着就要重新再来一遍。
她也知道,若不能先让乔暮云安了心,只怕这扎针也继续不下去。
想到这里,玉无心只能是叹了一口气,她扭头望向地上一动不敢动的小仆,开口道:“你是说木公子汗湿了整件亵衣?你把那亵衣先拿上来给我看看。”
那小仆连忙递上亵衣。
之前被汗湿的布料已经半干,玉无心低头凑上去闻了闻,随后便是一愣。
一般来说这等严重的夜间盗汗,衣料上残留的气味多少能让人察觉出一些端倪,若是中毒者汗气中便会带上腥臭,而脏腑受损者往往汗味粘腻恶臭……
然而木公子的这件亵衣,闻上去却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甜香,香且诱人,清雅馥郁,隐约间竟然能嗅出些许药蜜般的气息。
玉无心专精医道,嗅觉极为灵敏,却完全没办法从这件亵衣上嗅出任何凡人应有的粘污浑浊之气。
“这可真是……”
非常人所能有。
不过玉无心却并未将自己心中疑惑告知乔暮云——她之前同乔暮云说的那番话并未夸大其词,这位乔公子如今心魔旺盛,几乎全靠一丝清明和金针锁魂法保住神智,实在是不能再有任何多余的心思波动。
玉无心拿了乔家那份供奉,自然也得为乔家那位大姑奶奶着想。
“我施完针便去看木公子,”玉无心对乔暮云说,“不过是夜间盗汗罢了,体弱之人多少都有这样的毛病,乔少爷,当务之急还是守好你自己的心神。”
乔暮云并未做声。
玉无心施针完毕后,果然如同她之前所说的,收拾好药箱便赶往那位木公子的房间问诊。
乔暮云看着那扇雕花乌木房门“嘎吱”一声合拢,忽然开口让房间里守着的其他几位暗卫退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彻底清净无其他人等之后,乔暮云忍着内力被截的剧痛,慢吞吞从胸口下方扯出了一条素白的衣带来……若是那小仆在此,看到被乔暮云这般视若珍宝般放在掌心中的衣带,定然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衣带正是那件被汗湿的亵衣中的一截。
乔暮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在玉无心检查那件亵衣时,他鬼使神差便使了一道暗劲,悄悄以内力截下了亵衣的一道藏了起来。
这行为实在说不上是光明正大,可乔暮云光是想着这是木公子贴身穿着的,染了香汗的……亵衣,他便觉得自己身子里像是进了魔怪一般,那股阴晦恶心的邪火在他的胸口旺盛地燃烧着,烧得他每一处皮肉都火辣辣的疼。
乔暮云颤抖着将那布料放在自己的脸旁,就像是饿了许多天的野狗一般,他深深地嗅着那布料上淡薄的气味。玉无心闻到是那布料上淡淡的药蜜香气,乔暮云闻到的,却是木公子那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肤,那贴在脖颈旁乌沉沉的发丝,那冰凉而柔软的嘴唇……
“呼……”
乔暮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喘息。
他闭着眼睛,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就像是烙在他心中一样鲜明地在他脑中回响。
“噗——”
在他的背上,玉无心好不容易才钉入他体内的那几根金针颤抖了几下,又一次被黑血给挤了出来。
浓稠的血味渐渐在床帐中弥漫开来,乔暮云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恐惧。
然而,这恶心是为了他自己,恐惧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己闻着这小截衣带便感受到的无上的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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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半日后玉无心告诉乔暮云,那位木公子不仅没有大碍,身体倒像是比之前还要好上许多时,乔暮云隐在帐后,忽然沙哑地开口。
“既然如此……不如明日就按照他的愿望,送他回那忘忧谷见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