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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的记忆里, 她上次这么狂奔的时候,还是逃婚那天从村子里跑出来的时候, 不同的是那天伸手不见五指, 每一步都是绊脚的石头,而今天虽然月光并不清亮, 却足以让她避开路上的障碍。
那时候跑出来满心是对未来的迷茫是孤注一掷,而此刻从良即便是慌张的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 却满心都是即将重逢的喜悦。
呼啦啦的夜风伴着月光下奇形怪状的树影草丛,被从良飞速甩向身后, 由于起步的时候没有缓冲, 最开始跑又被吓岔了气,从良跑一会就感觉肺子要炸了似的疼。
咬着牙强忍着, 终于又见零零星星有亮光的人家,在她上气接不上下气的极限, 终于摸到了自家那破木大门的柱子。
从良用手按着肋条里头不知道哪里岔气的地方,脚下不敢耽搁, 气喘如牛的往院子里头走,屋子里亮着小油灯,却不见窗扇上有人影。
从良三步并作两步,才走到门口,就听屋子里一个老娘们也气喘吁吁的,一开口跟破风箱似的, “你别……别跑了……你妻主收了老娘的钱。”
“今晚你说什么也得让老娘爽了……嘿嘿, ”老娘们说着又猥琐的笑了起来, “老娘听说身量特别高的男儿,那活都特别大,今儿个让我见识见识……伺候老娘舒服了,老娘一高兴买了你,可比跟你那一身男儿气妻主要好多了……”
从良听的脑浆沸腾,抬手一推,门竟然被别上了,气的天灵盖差点鼓开,手上一个大力拍向门板,直接把别门的门栓给拍折了。
跨步进屋只看了一眼屋子里头的情景,登时浑身上下炸了毛,那老娘们正把一身红衣的男子堵在墙角,作势要扑。
这还不算,这娘们竟然跟春花楼里的那群娘们一样,中衣衣襟就一根带子系的十分垂危,随便一个大动作,都能把扎扎顺着衣襟甩出来!
“操!”从良两眼圈都刺激的冒红血丝,这野娘们敢在她爷们的面前坦胸露乳!
从良“嗷”的一嗓子就窜上前,抓着那老娘们的胳膊使劲向后一轮,劲使得不小,把人从墙角甩到了门口,老娘们撞门板上捂着脑袋“嗷嗷”直叫,从良气的狠了,眼睛寻摸了一圈,锁定了一个凳子,正想举了再去来一下,最起码也得干折他娘个腿……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侧手去抄凳子,顿觉左肩尖锐的刺痛传来,从良吃痛回手一抓,冰凉器物正结结实实的钉在她肩膀缝,借着昏黄的油灯一看,从留在外头的那一部分来推测是把剪刀,剪尖整个没入从良的肩膀。
从良还来不及回头来不及开口说话,严丝合缝钉进她肩头的剪尖,又拧了个劲“嚓”的抽了出来,从良一句“是我”猝不及防之下变成了痛呼,伴着剪尖一道从从良肩膀喷出来的血,腥热的迸射在她的侧脸,也糊进她的眼睛,从良看向身后人的视线变成一片血红。
被甩门上的老娘们,刚爬起来,看见的就是满脸鲜血的从良,吓的一嗓子嚎的不似人声,连滚带爬的跑出门去。
“杀,杀人啦!”
从良伸出右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使劲挤了挤眼睛里的血,转过身刚一抬眼,迎面就是带血迹的剪尖劈头而下,从良赶紧抬手一把抓住狠挥下来的手腕,“是我!”
“子……云丑,是我,从良。”从良来不及体会相见的喜悦,从云丑僵硬冰凉的指尖抠出剪子,龇牙咧嘴的照着自己肩头把衣裳剪开,还好是个绣花剪子剪尖并不长,就是血流的很疯狂。
仗着云丑看不见,从良赶紧从系统空间取了快速复原凝胶,糊在伤口上,伴着清凉的感觉,疼痛消失鲜血也戛然而止,从良扔了剪刀,连看都没看,回身就抱住了还保持着被从良抠出剪子姿势,空举着手的云丑。
致命般熟悉的清冷气味缭绕全身,从良一手紧紧环住云丑的腰,头埋在云丑胸前深深的吸气,带着哭腔颤抖着重复,“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我来找你了。
尽管特别努力的控制,但是最后她还是没能控制住,抱着云丑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不是因为才一见面就被刺伤,而是开心的不能自控,这的确就是他。
从良太熟悉抱着这人的感觉,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心跳,一丝一毫都不会差,就是他,不论他是叫魏子时还是云丑,都是那个让相守了她一辈子还过不够的男人。
从良连拱带鼻涕眼泪的蹭,把云丑直接蹭进了墙角,哭了一会就破涕为笑,自己呵呵呵像个神经病一样。
云丑还是那个僵硬的姿势,这么半天,无论从良抱着他是哭是笑,他脸上都没有过一丝的表情,漂亮却空茫的双眼看向虚空,举着双手好似特别的无辜。
实际上却心中大骇,他不知道这个明明当着他的面把他卖给别人睡的妻主,为了什么又跑回来抱着他又哭又笑,但是这人身上刺鼻的脂粉味,简直让人恶心。
他是无奈才应下这门亲事,他住那处草房子已经许久没有翻修,从前还有个好心的邻居阿叔帮他弄,去年阿叔死了,他又天生目盲,头些天下雨漏的稀里哗啦,过了雨季今年的冬季是决计熬不过去的。
他生成什么样子,他自己并没见过,只是从小没少有人明里暗里说他样貌丑陋,长到二十岁,就这一户来议亲,可见应当是极不能入眼的。
不过云丑不在意,他也没见过美是怎么个美法,从无自卑,他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吃饱,只是却终究没能力赚到翻修或者再从新盖一间房子钱。
这门亲事答应下来,他最起码能有个睡觉的地方,他从没对未来的妻主有过期待,毕竟他未来妻主的名声,是云岭村出名的五毒俱全,就算他闭门不出也曾有耳闻,特别是定下亲后,他常常卖草药的那家药铺老板还好心的提醒过他。
云丑不在乎,都说他样貌丑陋,就算以后他妻主还是那样也没关系,他也不过就是图个地方住而已,只是没想到他刚过来,就碰见被卖的事。
两人商议价钱的时候,云丑就在旁边听着,直面这桩关乎他的丑陋交易,他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觉得麻烦,捏了捏随身的剪子和刨药的小镐,有些哀愁。
现在要是他走,这两个肯定不会让他走,搞不好还会把他绑起来,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镇定异常的在思索着对策。
若是像对付以前那些醉酒后,半夜跑到他家企图跟他睡觉的老女人那样直接戳死了,有点不好弄,这里到他家要挺远,顺着后山的崖扔下去,要拖很久,特别是这还有两个人,先戳哪个?还是一顿乱戳,也不知道有没有胖子。
好在没一会走了一个年轻的,只剩一个老的,云丑袖子里捏着小剪子,一边躲避一边四处乱撞,来熟悉屋子里头摆设的位置,以免一会拖人的时候撞到,还分神仔细的听,估算着面前这老女人在他什么位置,要保证一剪子下去,人再也没有叫喊的力气,毕竟这里不像他家在村尾,这附近还有人家,引来人就麻烦了。
只是他位置也找好了,剪子都戳下去了,老女人却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他的妻主了。
云丑不知道这一剪子戳在哪了,僵了僵,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浓重的血腥味涌进鼻腔,他也没纠结很久,既然戳了就再补一下戳死算了。
不过他第二下被抓住了,云丑又僵住了,他还是头一次遇见比他力气大的女人。
那个老女人叫尖叫着跑了,云丑嗅到浓烈的血腥味,他妻主应该是被他戳成了重伤,可……为什么力气还这么大?云丑手上的剪刀被强行抢走了,他生平头一次有点无措。
他会被戳死吗?或者那个跑了的老女人会报官抓他吗?
云丑无措的站着,他听见剪刀剪开衣料的声音,闻到一股清香,然后这股清香和他的妻主一起扑进他的怀里,妻主一遍一遍的跟他说,“是我,是我,”云丑面无表情的想,我知道是你啊,你身上的血腥味脂粉味掺在一起恶心死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新鲜的血腥了?!
他一剪子戳进去又转了方向硬拽出来,是最容易流血不止的菱型伤口,怎么会——不流血了?!心中骇然的云丑面无表情的不知所措。
从良又哭又笑了一会,那股子激动的劲过了,这才抹了眼泪,仰着脸细细的打量起了她这一世的情郎。
容貌和上一世分毫不差,只是气质却是大相径庭,和魏子时那一副就算再开怀再温柔也含着猖狂截然不同。
从良松开了云丑,后退两步视线痴迷的描摹过云丑的眉眼,顺着人的眉眼一路溜到脚,应该是不能视物的原因,云丑的双眼一片空茫,看不出一丝的情绪,一身粗布的红杉,宽肩长腿,靠着墙角站姿笔直。
从头顶到脚底虽然无一件贵重的装饰,却无不干净妥帖,不知情的看上去,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个盲人。
白皙的脸蛋上溅上了两点凝固的血珠,却更衬得五官如玉一般,直叫人想伸手抹了去,不叫玉人被污浊。
从良着魔一般抬手抹了一把,并没有抹掉,反倒是把一直僵硬成一座玉雕的云丑,抹的动了。
云丑压下心中的惊骇,凭着刚才的乱撞的记忆,毫无障碍的摸到了门口他放包袱的地方,摸了往肩上一甩,推门就走。
这婚事反正也没拜堂没礼金,来还是他自己来的,现在作罢他也自己赶紧走了了事,这妻主他不敢要,被他戳了一剪子,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向来鼻子好使,能分辨极其细微的气味,要不然也没办法靠着嗅觉采药养活自己。
他仔细闻了这么久一直没闻到新鲜的血腥,刚才这女人摸他脸的时候靠的极尽,他再一闻,别说新鲜的血腥,连伤口的味道他都没闻到。
什么人能被戳了一剪子,这么一会的功夫连伤口都没有,而且抱着他明明头顶才跟他肩膀差不多,靠着他的重量来说应该也不胖,竟然比他力气都大……云丑心慌慌的感觉自己碰上了妖怪,惹不得,得赶紧走。
被满心喜悦冲昏头的从良,双眼冒星星的瞅着她小宝贝儿,绕过她,毫无障碍的走到门口,摸了个包袱甩在肩膀上,推门就走了。
“唉?”从良赶紧跟出去,冷不丁出去外头乌漆墨黑,揉了揉眼睛,借着不甚明亮的夜色细瞅,云丑人影都晃到大门口了,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要跑……
那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