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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灼素也还罢了,郗浮薇一听这话就皱了眉,迅速看向四周!
只是这二楼一目了然,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躲避的。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人就要上来了,郗浮薇心念电转,拉着姚灼素,将几块碎银子塞给她,低声说道:“妹妹,我不能跟上来的那行人照面,东西烦请你帮忙带回去,绿莎也先跟着你!”
不等姚灼素反应过来询问,她就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开窗一打量,这会儿天冷了,又是临近年底的时候,底下一条背着街的窄巷里,就没什么人。
郗浮薇暗松口气,利落的一个翻身,就直接跳了下去!
这一幕让姚灼素三个以及那看店的妇人都吓了一跳,禁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还好那妇人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来人往见的多,虽然不明所以,却立刻跑过去把窗关上,对姚灼素三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落地的郗浮薇正要回身叮嘱,见这情况也就放心了。这座小楼本来也不是很高,她跳下来时又在旁边的院墙上借了把力,所以落地的很轻松。
只是……
整理了下衣裙,正打算先行返回邹府时,一只手毫无征兆的搭上了她的肩,跟着是让她毛骨悚然的轻笑声:“这到底该说是冤家路窄呢,还是你我缘分太深,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郗浮薇深吸了口气:“闻羡云?”
“嗯。”闻羡云淡淡应了一声,道,“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我们单独谈谈?还是我现在就大叫一声,让徐小姐下来跟你谈?”
这两个郗浮薇一个都不想选,所以说:“沈大人就在隔壁街,他要跟应天府来的贵人说会儿要紧事情,所以暂时打发我出来买点东西。过会儿,还要回去复命的。”
她故意咬重了“复命”二字。
然而闻羡云不为所动:“既然是过会儿才回去,这中间恰好遇见了徐小姐,被徐小姐请去吃个饭,单独聊一聊……好像也不至于得罪沈大人?”
郗浮薇沉默了下,道:“前面是什么?”
虽然闻羡云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还可能是她杀父杀兄的仇人,不过相比徐景鸳,郗浮薇目前还是比较想跟他打交道。
毕竟,徐景鸳这种大小姐,只看心情都能杀人放火,定国公胞妹的身份,也让她对沈窃蓝没多少忌惮。
而闻羡云至少还不想将锦衣卫得罪的太惨。
“你过去了不就知道了?”闻羡云的声音有点冷,“还是你希望在这里继续站下去,站到徐小姐的人发现情况不对过来看?”
郗浮薇咬了咬唇,到底迈开腿,朝前走去。
走了约莫一射之地,闻羡云说道:“左侧那扇门是虚掩的,进去吧。”
“这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后,发现是个独门小院的后院,里头一架葡萄,这季节已经枯萎,葡萄架旁边是秋千跟水井,还有石桌石凳,石桌石凳上落满了枯叶跟灰尘,看起来是很久没人住了。
郗浮薇看了眼那水井,就想到了藏尸,心中警惕,问,“是你在济宁置办的产业么?”
闻羡云没回答这话,却是放开了一直按在她肩上的手,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脸色阴郁道:“你连父兄的后事都不管,直接从东昌府跑出来,可是听信了锦衣卫的话,以为你父兄的死,是闻家做的?”
郗浮薇没想到他先开口说的是这个,心念转了转,说道:“郗家在东昌府只是一个寻常乡绅,还因为迁移的日子比较浅,与乡中士绅们有些格格不入。当初你家主动登门,非要结亲,无非是看中我兄长的前途。所以我兄长的死,应该跟闻家无关。”
她沉吟了下,又补充道,“虽然我一直觉得我兄长去的过于凑巧,而且他当时的病情,也不像是会立刻去世的样子。”
“你错了。”闻羡云摇头道,“你哥哥的死,还真跟闻家有关系!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郗浮薇瞳孔骤然一缩,继而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我闻家的情况你知道么?”闻羡云看着她,问。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立刻又说,“你是肯定不知道的,毕竟你一直就很厌烦我,之前你哥哥在的时候,也懒得跟我多说一句,何况是打听闻家的底细?”
郗浮薇这会儿没心思跟他说这些,只问:“闻家为什么要害我哥哥?”
“开河的事情你现在自己也卷进来了。”闻羡云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此番之事,大约就是从这里起的了。”
他说问题的起源在于开河,但听罢之后,郗浮薇却觉得,这是闻家本身的问题:
闻家跟邹家差不多,祖上就是靠着会通河发达的。
会通河壅塞之后,闻家因为气候已成,虽然有所衰落,却仍旧是东昌府一等一的大族。
只是,因为没了会通河的财源滚滚,闻家在分家这件事情上,就十分谨慎了。
早先闻家因为会通河的存在,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夜进斗银,兄弟分家的时候,哪怕不是嫡长子,也不会被薄待,甚至连庶子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坐拥万贯家产。
会通河那么一堵,虽然闻家手头还有不菲的积累,然而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也是家族接连几代都没出过读书种子,担心家声衰败,从闻羡云的祖父一辈起,就定下来一个家产单传嫡长子,其他儿子只能拿上那么几百两银子出门的规矩。
对比闻家以前给诸子的待遇,嫡长子以外的儿子们,当然是觉得不公平的。
“闻家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会通河的波涛再次浩荡。”闻羡云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所以国朝定鼎之后,在应天府也置办了些产业,打听朝堂动静,等待机会,或者说,等待可以制造疏浚运河的机会。”
然而太祖皇帝陛下年间,国朝一点都不太平,又是边患,又是太子早逝,又是屠戮功臣……到了建文帝上台,注意力也全部扑在了削藩上。
跟脚是靖难之役。
老朱一家子打生打死的,同室操戈都来不及呢,哪里有功夫管什么会通河?
这机会简直等的人心碎。
闻家主支,就是闻羡云这一脉,因为是嫡长子,继承了整个家业,没什么忧虑,也就渐渐的把这事儿给淡忘了。
倒是旁支子弟,因为分家的规矩改了之后,他们的境况差不多是一落千丈。
子孙里又没有出现特别争气的,指望就全部落在了会通河上面。
然后,他们还真的等到了:“旁支在应天府的一个眼线,是某户权贵家的下仆。两三年前吧,他偶然听到那边的主人私下里抱怨,说是陛下因为龙兴之地在北面,有意迁都,为了便捷迁都之后的漕运,也是为了方便北方的用兵,决定疏浚整条运河。”
旁支闻讯,欣喜若狂之余,却有人站出来提醒他们:“虽然会通河未曾壅塞之前,家里的规矩,是将家业分成若干份,长房拿双份。然而这两代规矩已改,主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咱们这些人是早就被排挤的在族里根本没有说话的份了……就算会通河重开,他们难道还会将家业重分,又或者是将那些肥的流油的差事,交给咱们?!”
他们有这样的忧虑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当初闻羡云的祖父决定更改分家规矩时,除了嫡长子之外的子嗣,包括后院,以及一些耆老,闹的可以说是沸反盈天!
虽然最后在闻羡云祖父的坚持下,闻家还是照他的意思分了,可是一家子的心思也是从此七零八落,恩怨算是结下了。
就算再次得到闻家复兴的机会,闻家主支也未必肯带着旁支们一块儿振兴家业。
万一旁支成了气候之后,想起来从前的仇恨,联手对付主支怎么办?
旁支有了这样的担心,于是将这事情,就压了下去,没让主支知道。
郗浮薇面色阴沉的听到这儿,问:“这跟我父兄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报复不了你们主支,就拿我父兄出气?”
闻羡云淡淡说道:“旁支确认了陛下在迁都之事上的坚持后,觉得会通河肯定是要开的。然后如今北面战事未平,陛下肯定不希望会通河的开凿出什么岔子。而要这么大的工程顺顺利利的话,于情于理,都会希望沿河的望族搭把手!”
而东昌府闻家,肯定是帮忙的主力。
确切来说,是闻家的主支,必然是帮忙的主力……毕竟开河的具体差事,可以征发百姓出徭役,但是开销之类,归根到底是要靠大户的慷慨解囊了。
旁支当初差不多是净身出户,家底哪里能跟主支比?
他们就是心甘情愿的全家去参加开河,所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
也就是说,会通河会重新开,但是他们这些旁支的荣华富贵,却未必会再来。
“旁支于是决定,要设法将主支解决掉。”闻羡云眯起眼,“只是主支在东昌府势力极大,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他们思来想去,决定借力打力。”
“比如说,东昌府近年声名鹊起的读书种子……你的兄长郗浮璀,我曾经的同窗以及大舅子!”
“如果是死在了闻家主支手里,士林之中,岂能不为之愤慨?”
“到那时候……”
闻羡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郗浮薇。
郗浮薇脸色苍白,好一会儿,才道:“旁支既然差不多是净身出户,可见势力十分的衰败。我虽然不敢说治家严谨到一只苍蝇都难以出入,但要说他们有本事把手伸到我哥哥身边,我却不信!”
她看着闻羡云,“是不是我兄长的故旧在给他、给我郗家鸣冤,你跟你的靠山都压不住了,又或者,你所在的主支,在你靠山眼里的分量没有那么重,不愿意帮你?因此你打算编这么一套话过来哄我?”
就冷笑起来,“你看我像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闻羡云面无表情的跟她对望,片刻后,就古怪的笑了:“薇薇,闻家旁支当然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你忘记当初是谁提醒你,要防着我这个对你、对郗家都尽心尽力的未婚夫了么?!”
“……”郗浮薇神情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