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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一昂脸色不太好看的说道:“认清你的身份,你只不过是女学的一个女先生,有资格对我这邹家公子指手画脚么?”
“你过去不过去?”郗浮薇闻言笑了一下,眼神平静,握拂尘的手却紧了紧。
邹一昂跟她对峙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在傅绰仙都想说自己离开让他们在这儿说话就好的时候,他却忽然转开视线,让步了:“看在你当初一心一意想救我的份上……就给你这次面子!”
郗浮薇斜睨他一眼,心说算你识趣,不然我就扯着你衣领拖你走!
两人到了僻静处,邹一昂立刻双手抱胸,面无表情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扫了眼她还拿在手里的信,嗤笑道,“是不是想问欧阳先生对你是否认真?这个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毕竟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不过这枝桃花他画了好久,中间还嫌朱砂是去年的,颜色不够鲜艳,打发书童出门另外买了新的。”
“所以对你怎么也该有几分心思吧!”
“否则何必这样折腾?”
郗浮薇也是面无表情,等他说完了,才道:“欧阳先生教你多久了?他这样……玩世不恭,夫人跟老爷还有老夫人都没意见吗?竟不怕你功课就这么荒废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邹一昂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就轻佻起来,道,“难道你看不上欧阳先生?却看上了我?只是担心我念书不用心,将来考不上举人进士什么的,没法子让你跟做进士夫人那样的风光?”
“你再这么阴阳怪气下去,我可是要以为你其实爱慕我,所以被欧阳先生打发过来给我送这个……”郗浮薇晃了晃手里的信,淡淡说道,“心里不舒服,这才故意对我恶声恶气。”
邹一昂闻言,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没跳起来:“爱慕你?!你以为你是谁?!”
“我也没是谁,只不过跟傅姐姐一样,都是你家女学的女先生而已。”郗浮薇淡淡一句,却让他脸色顿变:“你知……”
想想不对赶紧住了声,做贼似的左右顾盼了一番,才恼怒的说,“你胡说八道个什么……你是不是想挑事儿?!”
郗浮薇也不跟他争,不在意的说道:“你觉得是胡说八道,那就是胡说八道好了。”
“……”这下子邹一昂倒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沉默片刻,他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郗浮薇将信塞回他手里,“日后想来女学,你就直接来,反正这邹府整个都是你家的,你又是邹府唯一的男嗣,这种小事,我们这些人即使有点抱怨,谁还能赶你走?别再拿我当幌子好么?就当我挟恩图报,看在我大冷天的为了你直接跳湖的份上!”
邹一昂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拿着信,好一会儿才嘟囔了句:“你不肯收的话,我回去没法跟先生交代的!”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郗浮薇冷淡道,“谁叫你当初要答应他的?”
“……他是没成亲的举人,年纪也不比你大多少,而且容貌不差。”邹一昂没什么底气的问,“你真不后悔?”
郗浮薇二话不说就转身走了,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让邹一昂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骂了几句,才悻悻然离开。
“沈妹妹?”郗浮薇这边回到后堂,傅绰仙正心神不宁的喝着茶,见她进来,慌忙扔下茶碗迎上去,低声问,“你跟邹公子……”
“敲打了一番,让他以后别开这种玩笑。”郗浮薇道,“傅姐姐不必担心,他这么做也等于叫咱们抓了把柄,毕竟夫人素来公道,怎么可能容忍他这样戏弄咱们?”
见傅绰仙神色诧异,就说,“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姐姐才拿欧阳先生跟我开玩笑,他就送了欧阳先生的信来?那信是他自己弄的,里头根本白纸一张,就是想寻咱们的开心呢!也真是胆子大,给他讲圣贤书的先生也敢这么作弄!要是叫欧阳先生知道了,怕不要打他板子。”
“到底是邹家唯一的男嗣,只怕欧阳先生也不好管教太严厉了,否则怎么会总是朝咱们这边跑?”傅绰仙闻言,将信将疑,不过还是顺着说,“刚才也是我不好,说话之前都没出去看看,差点害了你!”
郗浮薇道:“本来咱们自己人开点玩笑,说话的时候有些出格也是常事。还是邹公子的行径不够君子,好好一个大家公子,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听壁脚!”
两人于是数落了一回邹一昂,就把这事情揭过了。
等过了会儿,傅绰仙去前面给邹琼若她们教授琴技的时候,邹一昂已经离开,多少让她松口气。
……晚上,郗浮薇从睡梦中被窗棂外的动静惊醒。
她屏息凝神的听了会儿,是有人拿小石子一下下的扔在她窗户上。
在邹府,这么做的人,不问可知是谁!
郗浮薇深吸口气,按捺住暴躁的心情,决定不予理会,继续睡!
但扔石子的人却很有毅力,一点儿都没有气馁的意思。
要命的是,这石子要是扔的有节奏,适应一会儿也就能忽略了。可它偏偏没什么规律,这会儿一下,过会儿一下,随心所欲的令人发指!
郗浮薇在帐子里翻来覆去半晌都没能睡着,思来想去,只能起身穿戴,摸着黑草草梳了个双螺髻,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楼下因为外面的长廊上挂了一排的气死风灯,所以厅堂上有些透光进来。
她趁着这点儿光线,找到白天拿过的那把拂尘,故意拣了个跟扔石子相反方向的窗户,悄没声息的翻了出去。
绕个圈子到了扔石子的人藏身的地方,近距离一打量,顿时被气笑了:合着这石子还是邹一昂亲自扔的!
再一看四周,这小子甚至是一个人溜过来的!
郗浮薇磨了磨牙,露出一个无声的狞笑,毫不犹豫的走过去,一记手刀切在了邹一昂后颈!
末了跟拖麻袋似的把他拖走。
半晌后,花园僻静处的山洞内,邹一昂呻吟一声,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居高临下的郗浮薇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反应了一下,迅速爬了起来,怒道:“你干嘛打晕我?!”
“你干嘛大半夜不睡觉跑芬芷楼打扰我?”郗浮薇毫不客气的质问回去,“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都十二岁的人了,大半夜的潜入都是女眷的芬芷楼,你自己不要名声,我们芬芷楼上上下下还要名节呢!就你做的这个事情,打晕你拖到这儿算什么?我就该压着你去见夫人,让夫人给你好好上规矩!”
邹一昂语塞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一个人悄悄过去的,特意连小厮都没带,又没人知道!而且芬芷楼其他人也没被惊动,你不说出去,不就行了?”
“你说的可真轻松!”郗浮薇冷笑,“你当你家聘的护院都是瞎子还是废物?这大半夜的,连你这邹府唯一公子去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你们家还会继续拿银子养着他们?你当你们家是冤大头吗!?”
“那你呢?”邹一昂不服,反驳道,“你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还不是把我从芬芷楼带花园来了吗?也没见他们跳出来找你麻烦!”
话音才落,就见郗浮薇踢了踢地上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头,当着他的面,狠狠一脚踩碎!
“……”邹一昂咽了咽口水,有点哆嗦的看着她,“你……你……”
“你”了两次,到底没敢把真心话说出来,强行转移话题,“你反正都出来了,不如陪我喝几杯?”
郗浮薇看着他,微笑:“你再说一遍?!”
“我可不是让你陪酒的意思!”邹一昂看着那块可怜石头的残骸,急忙解释,“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又没其他人能说,想找你倾诉下!”
然而郗浮薇对给邹家公子做知心人毫无兴趣,想也不想的拒绝:“你心里难受,我心里又不难受!大晚上的,我只想赶紧回去睡觉!谁要听你倾诉?你是在没人能说,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去说不就成了?!”
“……”邹一昂一听,差点委屈的哭出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无情无义的?”
郗浮薇懒得跟他吵,欣然点头:“我就无情无义!”
邹一昂:“……”
他冷静了下,决定换种方式,“我给你十两银子!”
见郗浮薇转身就走,一点儿都不留恋,心想这人到底是做过大小姐的,哪怕落魄了,眼界在那里,十两银子确实看不上眼。
于是加价,“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这是他近半年的月钱,要不是有庄老夫人这个毫无底线宠溺孙子的祖母在,他压根就攒不到这样一笔钱。
哪怕郗浮薇之前是大小姐,也该动心了吧?
谁知道抬头却见她已经走的快不见了!
“我知道我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可以让你族兄也做准备,从中分杯羹!”邹一昂情急之下喊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没准你跟你族兄成亲的银子都有了呢?这你还不动心?!”
岂止动心?
郗浮薇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是飞奔回来的,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