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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越火化的这一天,正好入冬,也正好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火蛇围着赵越的尸身不停地舔舐,以表达对他最后的怜爱,雪花没有机会靠近便在半空消失。
众人身着黑衣,拿着一支白色的玫瑰,沉痛地看着大火将赵越烧成了灰烬,鹅毛般的大雪下,他们没有撑伞,每个人的发上肩膀上都落满了雪,寒风呼啸着舞动他们的衣发,猎猎作响,却未动摇他们半分。
除了叶紫一干人外,还有葛少飞,许清河,于豹带着一些曾与赵越要好的兄弟来了。
葛少飞看着大火暗叹,自他当上警察局长开始,就在想着抓赵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唯那一次抓到还让人给救出去了,那次后他便放弃了抓赵越的念头,只希望这小子做事的时候能低调一点,不要再让他这个警察局长下不得台来,这小子也果真低调了一段时间,整整一年来,他都没有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他以为他从此再不会出现在Y市作乱。
没想到,这一出现就作了个这么大的乱,不过这个乱对于他来说算是做得极好的,因为雄瘸子那伙四处杀人放火的败类死绝了,赵越以前虽然也杀人放火,甚至比雄瘸子更加大胆,但却是有目的性的,死的那些人都是他的仇人,无辜的老百姓倒是没有能死在他手上的。
这一次事件,对Y市的治安极为有利,只是赵越这个有规矩的黑道头子死了,以后若是再来一个没规矩像雄瘸子那样唯利是图的黑心鬼,他这个警察局长岂不是又要坐不安稳了?其实,他打心眼里希望赵越能活着!
许清河与赵越只打过两次照面,一次是跟许定去找小姐,许定在太岁头上动了土,那次他见到了赵越的手段,心里一直是畏惧他的,第二次是请叶紫吃饭那次,在餐厅见到了赵越,见赵越对叶紫那么好,他突然又觉得赵越也许并不是一个那么可怕的人,他还想着有机会能再见见赵越,没想到再见时,赵越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凉,赵越曾是Y市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最后的下场不也还是这样被烧成一捧灰吗?所以,去劳心劳力地追寻名和利有什么意义呢?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于豹身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笔直地站在大火旁边,一脸哀容,眸中沉痛,他身后站着数名同样黑衣笔直的高大男人,垂着头难过不已。
赵越是他带过最有本事有头脑的一个小弟,当初发现赵越的时候,赵越正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追着疯了一般逃命,他看到他虽然跑得极快,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惧意,反而透出一种浓烈的恨意和要活下去的坚定信念,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于是出手救下了他,带他入了道。
带他回去后,他给了他一把枪,将他引到一个黑屋子里,告诉他,想要活下来就将里面的人全部杀掉,然后走出来,他竟然想也没有想握着把刀就进去了,进去后半刻也没有耽误一个劲地杀,将所有的人全部都杀死了,然后一身血地走了出来。
他站在窗子外看着,杀人的赵越真是狠啊,比他当年都狠,他当时就决定了,要将赵越培养成他的接班人,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带着他,也从来不吝啬地让他去做最危险的事情,更不吝啬地让他的双手染满鲜血,他以为只有这样,赵越才不可能离开他,将一辈子按着他的意思去做,最后接替他的位置成为黑道真正的头儿。
可是天不遂人愿,没等他将大任交到他的肩膀上,他就与雄瘸子同归于尽了!
雄瘸子那个畜牲,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自己没有本事,没有能耐,却总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一切,雄瘸子死了他半点也不难过,但赵越死了,让他去哪里找这样一个方方面面都合他心意的接班人,培养一个人出来要花费多大的心思?
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大火持续了很长时间才停下,久到让他们觉得全身都冻僵了,连泪水也化成了冰珠子。
火葬场交给了叶紫一个坛子,叶紫接过坛子,抚摸着,微笑道:“哥,我送你回家!”
众人无声哭泣。
赵越不愿躺在黑冷的地下,他的遗愿是要与家人相会,所以叶紫要将他的骨灰撒在赵越老家的屋子前后,让他与父母能够相聚在一起。
车子一台台从火葬场离去,排成一条条长龙缓缓朝赵越的老家而去,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下来观看。
到了赵越那栋旧房屋前,叶紫捧着赵越的骨灰下了车,先在屋子前鞠了三个躬,而后望着骨灰坛道:“哥,到家了!”
众人也都鞠了三个躬,而后站定。
雪越下越大,很快,大伙的头发就被染白了。
凌晨帮叶紫打开骨灰坛子,叶紫深吸一口气,抓了把骨灰撒在了屋前,然后慢慢地一把一把撒在屋子四周,每撒一把,雪花就会将骨灰覆盖,待撒完骨灰,屋前屋后已经堆了厚厚的积雪,隐隐可见泛着淡淡的黄色。
众人将手中的白玫瑰一支一支放在屋前的积雪上,一齐鞠了个躬,行最后一次的死别之礼。
礼毕,于豹带着人要走了,他走到叶紫面前,语重深长道:“小赵能有你这样一个妹妹是他的福气,人生不能复生,叶小姐节哀。”
“多谢!”叶紫以家属的身份回了于豹一个谢礼。
于豹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带着人上车离去。
他们一走,葛少飞和许清河也走了。
叶世宁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的寒冷,凌晨劝道:“我们也回去吧!”
“你们想走吧,我想单独陪一陪他。”叶紫道。
凌晨想了想,同意了,给她留了把伞,打算先将叶世宁他们送回去再来接她。
叶世宁知道女儿倔强,所以没有劝她什么,跟着凌晨走了。
凌夕看了赵越家的旧房子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和杜隽宇一起上了车离去。
“叶子,要不要我陪你?”田一一握了握叶紫冰冷的手问。
叶紫摇头:“不用,我想和他说说悄悄话。”
田一一吸了吸鼻子,道:“那好,你打着伞,没着凉了。”
“我知道,你们回去吧!”叶紫握着伞却一直没有撑开。
田一一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和楚林夏东辉他们一同走了。
开车前,陆康看着雪地里的叶紫,心里有种冲动,想到什么他还是将冲动压下,深吸一口气开车离去。
冬天昼短夜长,不过五点钟天就开始黑了下来,大雪纷飞下,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雪花絮絮扬扬落在地上的细微声响,加上这样的场景,若是一般人定然会心生惧意,可是叶紫却半点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赵越无论是人是鬼都不会伤她分毫的。
想到与赵越在一起的时光,她鼻子又有些发酸,可是近日她哭得太多了,赵越一定不希望看到她哭鼻子,她仰起头望着天空,把眼泪生生逼回去,只见得满天的雪花砸落下来,竟然美得不像话。
她伸出手,不过片刻就接了一大捧的雪花,想到什么她露出一丝笑容,蹲下身把雪捧到一处,堆起雪人来。
雪花很冰冷,不一会儿她的手就冻红了,她却半点也不在意,不停地将雪花捧过来重重压紧,她吐着雾气,激动而兴奋地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十几分钟后,她堆成了一个雪人,她去找了树叶子来,做成了嘴巴眼睛,一个萌萌哒的的雪人就成了。
“赵越,这是你,你看我多厉害,竟然把你复活了。”叶紫抚着雪人的脸,得意道,想了想,她再说:“你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吧,我再堆一个叶紫来陪你好不好?”说完,她又高兴地跑到远处,滚了一个大雪球过来堆自己。
“哇,雪好冰哦。”把雪球滚过来,她朝赵越抱怨:“你也不来帮我,太坏了。”
“不过你肯定怕冷,没关系,你在旁边看着,我来堆就好了,你看我对你多好?”
其实赵越一点也不怕冷,而且他如果活着,半点也不会让叶紫受累的。
“不成,我太胖了,肚子得小一点,胳膊细一点,脸也瘦一点,哈哈,好像我呢!”
“我去找眼睛和嘴巴,你看着我一些,别让我摔跤了啊。”
“我回来了,你看我找到了一颗红石头,哈哈,正巧做我的嘴巴。”
“唔,成了,雪人叶紫诞生了。”
她拍了拍冻得红肿的手高兴地在雪地里跳了起来,雪太大,不一会儿雪人又长胖了,叶紫想了想,撑开那把伞放在两个雪人中间为他们躲着雪,她蹲在前面看着两个手拉着手的雪人,笑得很开心:“赵越,以后都有雪人叶紫陪着你,你一定不会孤独了吧?就算天黑了,你也不要害怕,雪人叶紫在呢!”
寒风呼啸,大雪似乎永远下不停,这场雪是Y市有史以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雪。
就这样看着两个相亲相爱的雪人,天就黑了下来,叶紫蹲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全身都被雪覆盖住,身上的温度也被雪吸走了,她开始困起来,慢慢变得无力,最后撑不住倒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