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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云姨娘和惜月两个人前脚从后角门偷偷摸摸地出来,后脚就有两方人马分别没入了平江伯府之中。
“他家的庶女跑了?是哪一个?”
小厮跪在屏风外细细回话:“应该是行二的, 有个年纪大些的女人跟着一起出来, 我听那守门的婆子管她叫云姨娘。”
洪夫人端着茶盏:“知道往哪里去了?”
小厮道:“小的跟他们到了大路上, 听她们雇了轿子,跟轿夫说去鸿胪寺。”
“那是要去找徐大老爷了。”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趟差事办得不错,再去盯着, 若有别的动向, 速来回报。”
站在旁边的丫头听了洪夫人夸赞,就走到屏风外,给了那小厮一个绣锦荷包,小厮忙接了,磕头谢赏,见洪夫人没有别话,站起弓着腰退出去了。
屏风内侧, 洪夫人喝了一口茶, 笑问丫头:“你猜,徐家那二姑娘为什么跑?”
走回来的丫头抿嘴笑道:“夫人考不倒婢子。婢子猜, 二姑娘跑, 是因为大姑娘病。”
这句话听上去很趣致, 洪夫人笑出声来:“你这丫头, 越发出息了, 说话都带上机锋了。”
又摇摇头, 有点惋惜似的, “那些个文官世宦,总爱说他们清贵有规矩,你看看,比我们强在哪里?徐家还是出过一部尚书的人家呢,不过七八年,就荒唐成这个样儿了。”
丫头接上话:“说得好听罢了,子孙不争气,再大的富贵也就那么回事,哪比得上我们这样世代传承的。”
洪夫人爱听这样的话,嘴角就翘起来,把茶盏往桌上轻轻一放。
丫头会意地上前添茶,问道:“夫人,如今怎么着?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还要做什么?”洪夫人懒懒地道,“我看徐大太太这主意很好——跑了一个也不怕,不是还有一个适龄的吗?凭她抬哪一个来,等抬来了,好戏才正开锣呢。”
丫头捧上茶去,笑着恭维:“夫人说得是,还是夫人技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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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洪夫人这边不提,第二个知道的,还不是徐大太太。
从徐家离开的第二波盯梢的同样是个小厮,他从平江伯府后院大厨房一侧的角门入,绕了一圈,轻飘飘进了静德院。
这里是重病的方老伯爷养病之所,与别处比,明显静谧许多,来往的一两个下人都把脚步放得轻轻的,院落里几乎鸦雀不闻。
小厮挨着墙边,溜进了正房旁边的耳房。
耳房窗下摆着一个小炉,上面放着药罐,药罐盖子微微倾斜,苦涩的药气萦绕而上,熏染得一屋子都是草木药味,说不上难闻,可也并不好闻。
一个穿灰衣的男人坐在药炉前,侧对着门口,手里拿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炉火。
小厮走上前去,低声把在徐家后门处的所见禀报了——他报的还包括了洪夫人派出去的那个小厮的动向。
男人听他说完,点了点头。
小厮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别的反应,问道:“爷,接下去该怎么做?”
男人扇火的手顿了一下,抬起来——他这一抬,衣袖就滑落了一点下来,露出了他自掌根蔓延隐没到衣袖里面的一道伤痕,虽已落痂愈合,但由其虬结狰狞之态,仍可想见当日受创之重。
他就用这只手执着灰扑扑的扇柄慢悠悠在半空中虚划:静观,其变。
小厮眼也不眨地认真看完,道:“是。”
就退出去,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多余动静。
男人低了头,重新扇起炉火来。他的动作和之前别无二致,好像从没人进来和他说过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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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徐大太太才终于知道了后院起火的事。
这很大程度得怪她自己,她为了瞒住望月装病的秘密,不让各处来请安,才让云姨娘能瞒了这么久。
怎么跑的,跑去哪里了,这不难审,把云姨娘院里的丫头提一串子过来就有了,难的是审出来了之后怎么办。
这么半天功夫,够云姨娘找到徐大老爷了,她不忌惮闹,徐大太太却万万不愿意,这风声走出去,李代桃僵的计策还怎么使?
徐大太太鼓着腮运了足足的气,茶盅都摔碎了一套,最终还是把这口气咽了——跑了一个不要紧,家里不还有一个么!
剩的这个傻,呆,还更好摆布。
这回再不能出差错了,徐大太太命人把莹月从清渠院里提溜出来,放到眼皮底下亲自看着,直等到三月十五,吉期前夜,方把谋算透露给了她。
莹月祸从天降,无端叫从自己的壳里拔/出来,在正院一间耳房里关了两天一夜,看守她的丫头凭她问什么一概不理,只是牢牢管束着她,别说出门了,连走动都不许她走动。莹月在这样的境况里吃吃不好,睡睡不安稳,本已吓得不轻,再听徐大太太这一番高论,人直接惊傻掉了。
“望月病了,方轮到你,不然,你还没这个福气呢。”徐大太太居高临下地向着她,“你老实些,遵父母之命嫁过去,才有你的好处,以后方家大奶奶做着,该有的风光一样不少,你懂不懂?”
莹月不懂,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长姐的夫家,她怎么可以嫁过去?什么大奶奶二奶奶,和她又怎么会有关系?
徐大太太两句“好话”说完,跟着就转成了恐吓:“你要是不听话,像二丫头瞎闹腾给家里添麻烦,哼——那不要说平江伯府那样的人家了,能寻着个尼庵收容你,都算是你的运道,以后死了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想得一道香火供奉都没有!”
她这一疾言厉色起来,还是很见成效的,莹月一贯怕她,话不曾回,先反射般露出了惧怕的表情。
对徐大太太来说这就够了,她不需要莹月做什么多的配合,只要她代替望月,坐着花轿,进入平江伯府的大门就算替嫁成功——从这个角度讲,充任这个人选的是惜月还是莹月并无什么差别,不过一以序齿,二来惜月精明些,叫她顶替似乎把握更大,不想精明的难控制,惜月竟直接逃出家门去了。
话说回来,这所谓成功只是对徐大太太的算计而言,至于莹月这么荒唐地“嫁”进去,将要遭遇什么,日后的日子怎么过,甚至于能不能活得下去,那都不在徐大太太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心疼她那许多作甚,将她好吃好喝地养大这么大已是恩情了,如今给家里派点用场也是该当的。
徐大太太几句交待完就走了,莹月终于缓回神来,但为时已晚,她已经做不了什么,像个落入陷阱的小兽般又受困了三个多时辰,外面五更鼓打过,渐渐有了人声,徐大太太重新过来,吩咐人把她拉出去,换到一间厢房里,让喜娘给她开脸上妆挽发更衣。
莹月让人按在妆台前一动不能动,细长的棉线绞在脸上,是一种奇怪得说不上来的痛楚,她想挣扎,想说不,按着她的老嬷嬷重重一把拧在她的背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可不能动,绞坏了脸不好看,要不讨新郎官喜欢了。”
什么新郎官,那不是她的!
莹月鼓起勇气,想大声叫嚷出来,但老嬷嬷眼疾手快地又拧她一把,把她到嘴边的话拧成了受痛倒抽的一口冷气。
她想再反抗,但单薄的阅历,缺失的教养让她无能对这种突然的变故做出有效应对,屋里满当当一屋子人,可没有人在乎她,理会她,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纸糊般的笑容,用光怪陆离的声音告诉她“姑娘大喜了”,像是最荒诞的一折戏,她做梦都梦不出来的。
她就这么被压着完成了一道道程序,外头天光渐亮,但她看不见了,一顶缀着珠珞的盖袱当头罩下,她的眼前只剩一片血红。
不知道什么人来将她背起,她落进了一顶轿子里,手里还被塞进个肚腹圆鼓鼓的瓶子,周围爆竹锣鼓大作,轿子跟着被抬起。说来可笑,莹月长这么大,因为从没出过门,连轿子都没有机会坐过,现在脚下忽然一轻,周身一飘,瞬间的失重感让她差点一头撞轿厢上去。
轿子开始走起来了,周围喧闹更甚,莹月荒谬如处梦里的感受也更强,外面的许多人声该是熟悉的,她此刻听来却陌生得如隔云雾里,连徐大太太的哭声都变得虚幻了——当然,这可能因她本也是装作出来的缘故。
轿子里总算没有个老嬷嬷时刻准备着要拧她一把,莹月终于有了点自主权,但她能做的事仍然很少,跟在轿旁行走的喜娘丫头遍是徐大太太的人手,她有一点异动,把她镇压回去极容易。
莹月把遮挡视线的盖袱揭了,见到轿厢右边有个小小的方窗,想要伸手去掀上面覆盖的帘子,坠着流苏的轿帘才一动,立刻被从外面压下,莹月连是谁动的手都没见着。
她又试图向外说话,但外面太吵了,锣鼓没一刻停过,因为出了徐家大门,沿途还开始有小孩子跟着凑热闹讨喜钱的大笑大叫声,她嗓音天生细软,把嗓门扯到最大了也传不出去——左右倒是能听见,但能离她这么近的肯定是徐大太太的心腹,根本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