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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妉儿绘声绘色的描述,眸光里透出满眼神异。
“不过是巧合吧?”流熏思忖这番话,委实觉得听来蹊跷,或许是口口相传,夸大其实罢了。
谢妉儿见流熏不信,更是说,“若说是以讹传讹,可你没见皇上这些年对这位十二皇子如何的溺爱怜宠,凭了这十二殿下在宫里如何荒诞不经的胡闹顽皮,竟无人敢去招惹惹他,宫里的森森禁律对这十二皇子如同虚设,所以这些年来,宫里都送他个绰号‘呆魔王’。若论起皇上待这十二殿下的放纵,比起你大姑爹赵王爷待小世子,哎,那才是天上地下。赵王爷曾慨叹,若是这十二皇子是他的儿子,怕是早被打断骨头挫骨扬尘了。”
听了这话流熏不觉掩口一笑,这话才是不假。珏表兄如此出色的麟儿赵王姑爹尚不知足,十二皇子一个半痴不傻的皇儿,倒令皇上估纵如此。
“熏儿你不必去招惹他,见他就绕路而行吧。你大姑爹可是这十二皇子的亲叔父,那又如何?几次看不过眼出面训斥,反被这呆魔王狡猾的算计了,在皇上面前反咬一口,害得赵王爷反遭了皇上的申饬。显得他不容这侄儿一般,恼得你大姑爹赵王爷牙根恨得痒痒也无可奈何。”
既然大姑爹拿他都无可奈何,怕是谢府更是无人能管此事。
流熏暗自寻思,她只是觉得这十二皇子几次出现都颇为蹊跷,若说他痴傻,可又看似聪颖,空生了一副好皮囊?她总觉有些生疑,却不明白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自己如此的急于要探明他的底细。
“这些年可是苦了你爹爹,他名为皇子们的首领太傅,如今也是有苦难言。只这位十二皇子,皇上下旨宫里的太傅们,不许打不许罚,就是训斥都要有节有度。逢了惹祸犯错,那更是跟班的小太监们替打。宫里的端贵妃娘娘是个明理的,气恼了训斥十二皇子几句重话,都未免被皇上责备她太多苛求。”
流熏听得哭笑不得,哪里有什么天降祥瑞,这位皇子也果然是奇葩一朵了。
“便是如此,皇上还曾几次三番的提出要你哥哥俊哥儿入宫去做这十二皇子的伴读,都被你祖父推脱了,”谢妉儿叹息一声,“因此上,你也不必同他计较,更不要去招惹他。那日老祖宗听说十二殿下来了咱们府里,一再叮咛府里上上下下的奴婢都要十二万分的顺了十二殿下的意,哄他乐着回宫,千万莫生出什么事端来。”
既然是魔王,惹不起还躲得起。只是她谢流熏岂是胆小怕事的人?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呆魔王出手来犯,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熏儿!”谢妉儿见流熏眉眼呆滞落寞的望着窗棂上年节时贴的大红色喜鹊登梅剪纸发呆,不由唤她一声。
流熏这才怔个神抿嘴一笑,草草应着:“熏儿记下了。”起身告辞说,“熏儿去隔壁看看旎姐姐,昨儿旎姐姐还说得了些好茶,邀熏儿一道去品呢。”
出了小姑母的房间向春旎姐姐的跨院去,眼前梨雪馆清雅脱俗仿若天界。一路行来,修剪得别具一格错落有致的白梅点缀在满树银枝积雪间,溶为一色。唯有清香淡淡扑鼻,更隔了女墙,夹杂了一阵书童朗朗的读书声传来,声音稚嫩:“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恰是墙头一树白梅花瓣如雨飒飒飘落在墙头院落的皑皑白雪上,那份清幽风骨令人心动。
“严儿,再背一遍!”是春旎姐姐的声音。
小姑母携了一双儿女寡居娘家,表弟方孝严在府里的学馆读书,每日都在春旎姐姐的督促下诵读诗文。不过是别裁集中的一首杂诗,在严儿一孩童口中读来却是有滋有味。流熏驻足细听,院内传来一声问:“大冷的天戳在雪地里做什么?还不快快进来坐。”
流熏不觉笑了,也不知春旎姐姐如何知道她来了?
她隔了墙取笑说:“旎姐姐的鼻子莫不是比展颜妹妹的哈哈都要灵,如何就知道是熏儿来了?”
“啐!我这鼻子,旁的闻不出,若是有只小犬香喷喷的在墙外,我一闻便知的。”方春旎打趣着。流熏才笑吟吟的迈步进了梨雪馆。
庭院中几株梨树,冬日挂满积雪,枝杈如银纵横参差,反比初春满树花开更清幽怡人。
只是花香间飘溢着一缕淡淡的药香气,微苦,夹杂在梅蕊寒香间香气独特。
“旎姐姐在煮药?”流熏边进院边深深嗅了嗅问着。
“亏你鼻子灵,还是日间煮的药,都漉了去就剩那点子药渣倒在沟渠里,还被你闻到。”方春旎打趣地说,缓步从廊下起身走来,手里漫卷诗书,晨曦若金洒在她秀丽的面颊上,仿若仙人。方春旎生得优雅,细瓷一般的人物,乌发雪肤,清冷的面颊带了一丝娇柔,面上噙着温然的笑意,比那二月的梨花更是清美。那副大家闺秀的气度,怕是也是万里挑一的花中魁首。
“才煮些补中益气的药给俊表兄,眼见就要春闱,俊表兄的伤耽搁不得的。”话语里可见春旎对大哥子俊的用情之深。前世里,旎姐姐同大哥子俊就是一对儿青梅竹马的鸳鸯,可惜好景不长,有缘无分。
春旎姐姐精通医术,那多是因为春旎姐姐的祖上是太医院的正堂,或是龙生龙,凤生凤,家传都溶在骨子里,她又一心钻研医术名方,博览群书,年纪轻轻对医术颇有一番造诣。春旎却为人低敛谦逊,从不张扬自己精通医术,逢人问及,只敷衍说不过是久病成医,一点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所以府里诊病还是多靠了御医,对她通晓医术的事儿,反无人提及。只是流熏最爱吃春旎姐姐煲的汤,不是抄些古方回去,让秋姨为她照方煲些滋补容颜的汤来吃。
一见来了客,小表弟严儿抑不住欣喜跳着迎过来纠缠着流熏叫闹着:“熏姐姐,严儿学会飞弹打鸟儿了,是五表兄教的。熏姐姐想不想见识一下严儿的本领?”
流熏敷衍赔笑,十岁上下的孩子,正是顽劣得猫狗都嫌的年纪。
方春旎一脸的无奈,摇摇头走来摸摸弟弟的头顶嗔怪:“仔细母亲听到拧你耳朵。你如何就不能不像大表兄去多学学文章,只同小五、小六他们学些淘气不长进的东西!”
小五、小六是流熏的异母弟弟,继母封氏生的一对儿双生子,最是顽劣,同大哥子俊简直是云泥之别。子俊儒雅文静颇有父亲的传承,小五、小六愚顽不喜文章酷似了四叔父谢祖怀。
方春旎让着流熏进屋去坐,一边吩咐乳娘领走严儿去书房读书。
“妹妹来得巧,才我新烹的茶,正好来品一品。”
丫鬟鹦哥来给流熏看座,笑盈盈地说:“我们小姐新采的梅花蕊上的雪,烹的云顶雀舌,味道极醇的,大小姐尝尝。”
府里都知三姑母的女儿方春旎兰心蕙质,心灵手巧,单单是一手烹茶的功夫无人能及。
丫鬟递给流熏一盏香茶,流熏捧起,茶尚未及送去唇边,就听外面一阵刺耳的哭嚎声,仿佛民间妇人摔盆哭丧般凄厉的哭唱,那声音哭得抑扬顿挫:“哎呀,老天爷,您老可睁睁眼呀,怎么我母女就这么命苦呀!我可怜的晴儿呀,你就要撇下你苦命的娘去了吗?”
流熏同春旎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携手向外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