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三更合一

椰梨小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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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寒意

    宁瓷眼睁睁看着萧青山这样一个大块头倒在了她的面前。

    闭了眼睛, 就一动不动了。

    她眸子蓦睁。

    刚刚才从险境里出来, 她的脑子完全是一片糊涂, 压根还不清楚目前的状况, 当时眸子里, 便是映出地上人,那一片的血红色来。

    眼前出现的景象, 触目惊心。

    他浑身是血,大片大片的鲜红,染的几乎已经不见衣裳原本的颜色,而后背的伤, 更是深可见血肉,一道极大的伤口,自两边翻开向外, 让人都不忍睁眼去看。

    而手臂上留着的大片的青紫, 还是她刚刚踩过去的。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可怖的画面。

    方才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 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 虽然现在已经暂时的安全了下来, 可是宁瓷依旧心有余悸。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便是撑着边上的地方,将身子慢慢的往外挪了些,然后探头,小心翼翼的往下看。

    这个地方, 上不通下不达的, 就算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那找过来,怕也还得一段时间。

    这时候,宁瓷忽然想起方才萧青山说的话。

    “就算我死了,也会让你活着。”

    她一怔,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心里忽然便咯噔一下,许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了,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她确实没有想到,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会拼了命的来救她,甚至是.......哪怕受伤成这样,也拼死要护着她。

    如果方才不是他,那她肯定是已经死了,摔下去,就是尸骨无存。

    好一会儿,宁瓷才慢慢的伸出手去,手腕处颤抖的厉害,然后,指尖停在他的鼻尖处。

    尚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

    在那一刻,宁瓷紧绷着的面色,才终于缓和了那么一些。

    她真的害怕他死了。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如果说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那真是再可怕不过的事了,至少有人在身边的话,能够安心一些。

    待头脑缓和了一些,宁瓷便转头往四周瞧,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山洞中的情况。

    前面洞口,悬崖峭壁,是无处可去,而后边虽然黑黝黝的看不清楚,但似乎也没什么空间,顶多,也就再能容纳下一人。

    这地方是十分狭窄的。

    她同萧青山挨在一处,就是想远离开来,也是没有法子的。

    便只能这般。

    只是鼻尖始终散开不去的血腥为,让人心里一阵阵作呕,难受的不得了,同时,也在诱发她心底的恐惧和畏怕,身子甚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山洞里也越来越冷。

    这片坡上,有寒风一阵阵的吹过,直呼呼的朝山洞里头钻,寒风抓了每一个空隙,就在人的周身环绕,直是将人冻的直打哆嗦,连话都说出不得。

    ......

    猎场里还在狩猎,倒是进行的如火如荼。

    嘉毓手上提着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倒是欢欣的不得了,一脚踩了马鞍正要上马,后面便传来舒姒的声音。

    “嘉毓。”舒姒骑着马过来,到嘉毓身前时,便停了下来,四处打量一番,便皱眉问道:“阿瓷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去哪儿了?”

    嘉毓看着手里的兔子正开心呢,一手抓着缰绳,听见声音,便回过了头去。

    “瓷姐姐应该还在后面吧,我刚刚抓兔子,就跑快了,没注意。”嘉毓毕竟孩子心性,轻快着随意回答了,也没有过多的担忧,想着反正出不了什么事的。

    “瓷姐姐她骑了我的雪团,不会有事的。”

    嘉毓摆了摆手,便是得意的笑道:“表姐你昨晚不还夸了我的雪团吗,说它温顺听话,最是通人性,所以我今日也是这么想着,才把它给了瓷姐姐的,有它在,一定会很安全。”

    “可是我刚才过来,一路都没看见有人。”舒姒依旧是忧心,回想着自己这一路过来,眉头微微皱起。

    “猎场那么大,没看见也没什么,说不定瓷姐姐都已经回去了呢。”嘉毓说着,提起兔子到舒姒面前,笑呵呵的道:“表姐你看,这兔子可不可爱,我刚才追了好久才追到的。”

    “我可都舍不得拿箭射,就怕伤到它,我要把它带回宫里,好好的养着。”

    “可爱。”舒姒随意的看了一眼,勉强的笑道:“你先慢慢玩,我便先走了。”

    “好啊。”嘉毓点点头,目光所及,似乎又看到什么,眼睛一亮,当时抬腿上马,一夹马肚,便又往前去了。

    舒姒看着面前嘉毓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目光突然便沉了下来,越发阴郁,紧抿着唇,当时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有马蹄声传来,离她越近,便是越来越急促,舒姒表情一顿,然后弯起唇角,便是一个甜甜的笑意。

    回过头去。

    “看见宁瓷了吗?”安复临问。

    他刚刚是和舒姒一起进来,只是舒姒忽然说她看见了什么,要先过来,骑了马就跑的飞快。

    他追了这么一会儿才赶上。

    “没有。”舒姒摇头,看了眼方才嘉毓离开的方向,轻笑着回答道:“她刚刚一直和嘉毓公主在一起,两人才走开不久,应当没事,你不用担心。”

    “这猎场人多眼杂,又地势开阔,她一个人待着,我总是放心不下。”安复临对上回的事一直心有余悸,所是这回要格外的上心些。

    “宁大将军在,皇上在,那许禄许将军也在,怎么会让她出事,所以我说,你也就别――”舒姒的话还没说完,安复临抓到其中的重点,猛然出声道:“许禄?”

    这又关许禄什么事?

    舒姒的话戛然而止。

    她略显慌张的看了一眼安复临,接着立马便转了头过去,道:“我看这天好像快下雨了,我们快些回去吧,指不定阿瓷她已经在营帐里待着了呢。”

    却偏是这般欲盖弥彰,才让安复临更加心生疑惑,他停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继续追问道:“你告诉我,这究竟同许禄有什么关系?”

    舒姒回头看他。

    他的目光紧紧凝住,那似乎是十分迫切的,想听到她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法子了,舒姒才是无奈的开口。

    “阿瓷是我的好姐妹,她心里怎么想,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她既然宁愿听宁淮的话去同许禄见面也不愿给你一点儿机会,你就应该明白,她――”

    舒姒语重心长,话说到这儿,后面的就没再说,但是意思显然已经明了,只是叹了口气,转头继续道:“而且上回在我的生辰宴上,你关心她的安危,可是她却一点儿都不领情,甚至说那样的话......何必呢?”

    这几年来,舒姒一直是安复临接近宁瓷的门路,有很多话,很多东西,他没有办法带过去,也没办法告诉她,而这些,都是由舒姒帮忙的。

    他写给宁瓷的信,她一封封的亲手交到她手上,要送的东西,怕宁瓷不要,就以她的名义送过去。

    要不是有她帮忙,很多事情,安复临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安复临是很感激舒姒的。

    自然对于她说的话,他多少也是相信的。

    “除非是哪一日,她真的嫁了旁人,那我才能死心。 ”安复临这么说着,握着缰绳的那一只手紧紧捏着,已经是指骨泛白,说着这话,也像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大概是他自己心里知道,有些事情,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舒姒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苦涩,却很快便恢复如常。

    “走吧。”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调转马头,一扯缰绳,往来的方向,没有再停顿犹豫,便是飞驰离开。

    安复临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可是偏偏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儿不对......

    他转头,往四处打量了一圈,皱起眉头,当时间,目光十分凝重。

    一阵风吹过,席卷起地上大片的落叶,安复临抬头往上边看,只瞧见那天阴沉沉的,蒙上雾霭一片,看起来,是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他一顿,然后也调转马头,沿着舒姒离开的路线,跟着回去了。

    (二)包扎

    下大雨了。

    宁瓷背靠着山洞的石壁,偏头往外看,瞧见这哗啦啦的一阵突然就起来了,雨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一时间,势头极其迅猛。

    雨水落在洞口,翻起水花一阵一阵的,全都溅到了人身上来,衣裳下摆湿了大片,于是宁瓷只能使劲的将身子往里头移。

    风雨交加,实在是太冷了。

    她双手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只感觉身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抖得意识都不余下多少,如果再这样下去,怕会冻死在这儿。

    连今晚都过不去。

    当时宁瓷身子正颤的厉害,咬着发白的嘴唇,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去,便是一把握住萧青山的手......

    竟是比她的还要冰冷!

    在记忆中,他这个人一直就跟一团火似的,熊熊的燃烧着,热的能把人灼烧起来,可却从来都没有这般,冷的完全没有了温度的时候。

    宁瓷心里一颤。

    她将身子微微前倾,想着这雨实在太大,便要把他往里边挪一点,可是才探过身去,他便忽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眼眸中是满满的疲惫和痛苦,蒙上一层未知的茫然,正好与宁瓷惊惧的眸子对上。

    “你、你醒了。”

    宁瓷支支吾吾的问了一句,眸中惊慌犹存,然后反应过来,看着他眸中深重,就凝着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似是平稳,却又情绪涌动,让人看了,心里狠狠一颤,上下乱撞,怎么都停不下来。

    宁瓷挣扎着便要起身。

    可是萧青山却紧拉着她的手不放。

    他此时是没什么力气的,宁瓷要想挣脱,那真的十分容易,可是她动了动手腕,当时虚弱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扶我起来。”

    宁瓷点点头,伸手想去扶他,但是竟发现,他这浑身上下全都是伤,没有一处可以让她下手的地方。

    好不容易才勉强扶着他靠在了石壁上。

    许是方才昏睡了那么一会儿,萧青山的力气回来了一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咬牙,从腰间拿出一瓶药来,放在了一边。

    “把我衣服脱了。”

    他从那坡上滚下来,石头尖利不说,碎石树枝也是一路下去,磕在身上,划的小伤口倒没什么,但是后背划开一大道,伤口深可见骨,若是不及时处理......

    宁瓷听了,却是迟迟没有动作,暗暗咽了口口水,缓缓伸出手去,离到跟前,却又停住。

    始终是不能下定决心去触碰。

    “又不是没看过。”萧青山的声音依旧冰冷,淡淡启唇,但是那话语中间,也多了一份明显可察的隐忍。

    许是因为实在太疼了,又忍着,不想让宁瓷听出异样来。

    “快点。”他接着又出声催促,声音越加沉重。

    宁瓷一咬牙,两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指腹所触,却他的身上也是冰冷的,没有余下多少的温度,衣裳带着血丝都紧紧粘在了伤口上,根本脱不下来。

    在她记忆里,最有印象的,就是他这一身的腱子肉,鼓鼓的,像是一块块得大石头,压下来,便能将人砸的喘不过去。

    同样,也十分有力。

    可是在如今的这个时候,他竟是.......连抓住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的情景,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

    那时候心里的感觉,宁瓷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只是竟莫名的觉得......有些苦涩。

    “随便包扎一下,止止血,让我死不了就好,不然我死在这里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他说这一段话,似是极其痛苦,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完整的说了出来。

    然后,他咬着牙,从衣角上扯了一块布下来。

    宁瓷不是没给他包扎过伤口。

    以前还在千阳镇的时候,她为了让他可以放松警惕,主动的替他包扎伤口,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更是日日为他换药包扎,直到伤口痊愈为止。

    说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这次的伤口实在是有些严重,宁瓷撒药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拿着他撕下来的那片衣角,勉强的把伤口给包扎好了。

    她包扎的时候,萧青山唇色苍白,却扯了一抹细微的笑容出来,启唇,缓缓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包扎的时候......那一次我是真的觉得,我们可以一辈子就那样过下去。”

    宁瓷手上动作一顿,但是却没有说话。

    当下的情况,本就不适合说什么,而且......许也是不忍心吧,有时候毕竟......多说无益。

    “这雨太大了,肯定出不去,看来只能等哥哥过来了。”宁瓷从他那满目血污的背上将手收了回来,垂眼,便是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

    她知道,如果她不见了,宁淮一定是最早发现的。

    只要他过来找,那一定,不久就能找到她。

    宁瓷始终在心里这样坚信着。

    “阿瓷你累了就睡会儿,有我在这守着。”

    萧青山沉声说着,然后不动声色的往外移了移,当时身子压在宁瓷面前,几乎为她挡下外面所有的风雨。

    宁瓷却是睁着眼睛,没有动。

    其实她真的很累了,这又下着雨,人就这么撑着都有些体力不支了,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叫她怎么睡得着,甚至都不敢闭上眼睛。

    生怕会发生些意外。

    见宁瓷没有动静,萧青山便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在了怀里,两手使劲的搓了搓,然后放在她两边肩膀的位置,暖了暖,也只不过想让人好受一些。

    “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

    宁淮本来是安排了暗卫跟在宁瓷身边的。

    阿瓷今日难得有这个心思,想出去走走,若是直接让人跟着,那她心里一定不那么舒心,可是让她一个人,他自然不放心。

    便只能安排了几个暗卫,贴身跟随。

    可是一个时辰后,暗卫却突然都回来了,说是宁瓷,不见了。

    真的很奇怪。

    他们三个人,都是跟着宁瓷在半路中突然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不见小姐的踪影了,他们往周围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就只能先回来向宁淮禀报。

    宁淮当时一听,心就慌了。

    他派去的这几个暗卫,警觉性有多高,武功有多好,他心里都清楚的知道,可是就连他们,也无声无息得跟丢了人,甚至是......没有一点儿的察觉。

    怎么会这样......

    比几年前的那个时候,更加得让人心慌不安,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如果那样得事情再经历一次,会是如何的痛苦和煎熬。

    宁淮当时转身,大步的就往外跑。

    正好迎面碰上朝他跑过来的嘉毓。

    嘉毓手上牵着雪团,提着裙角,虽然溅了一地的雨水,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到宁淮跟前,便匆匆问道:“瓷姐姐回来了吗?”

    宁淮摇头,回答道:“不见了。”

    嘉毓惊讶的长大的嘴巴。

    “我刚刚回来不久,就看见雪团自己跑回来了,却没看见瓷姐姐,所以我――”嘉毓急得直冒冷汗。

    她先前起了玩闹心思,一时便没顾上那么多,后来抓了兔子回来,玩够了,才发现不对劲,但是又想着也出不了什么事,这才想,先过来找一找再说。

    可是......瓷姐姐竟然是真的不见了......

    “你去告诉皇上皇后一声,封锁整个西山,我现在马上就去找。”宁淮也没有同嘉毓多说,只是留下这句话,拔腿就跑离开了。

    嘉毓还没反应过来,视线里已经只剩下宁淮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在脑海里响起他说的话,慌忙将雪团交给一旁的丫鬟,就往皇上皇后的营帐去了。

    这一场大雨还在持续,没有半点儿要弱下来的意思,直接便跟失了阻拦一样,不要命的往下泼,这一走出去,带着寒风,几乎是让人连路都不能走得太顺畅。

    “你带着人往东去找,我往西,每一处地方都要寻到,千万不能放过一点儿的蛛丝马迹。”宁淮吩咐许禄道。

    纵然是心中着急,但他也知道,着急慌乱是顶不了事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西山周围都安排有将士驻守,此刻再进行封锁,那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只要大范围的进行搜索,那便不怕找不到人。

    宁淮转身的时候,正好那边远远的舒姒牵了马回来,宁淮一眼看过去,眯起眼睛,目光凌厉无比,直如刀子一般,要将任千刀万剐,直入血肉,剥皮抽筋。

    他紧紧的咬着牙,已然狠厉。

    上回,若不是阿瓷劝他,说为了国公府着想,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日后有万全的机会再说,那他就算是拼死一搏,也要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为阿瓷讨回一个公道。

    宁淮的视线顿了那么一下。

    当时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都不重要,一定要先找到阿瓷,确认了阿瓷没事之后,再来顾其它。

    于是逼迫着自己将视线移开。

    “走。”宁淮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然后转过身去,大步往前  ,进了树林。

    (三)恐慌

    宁瓷还是睡着了。

    她身子原本是十分冰冷的,寒气一阵阵的在周身弥漫,整个人抖得都停不下来,可是渐渐的,却感觉暖和了起来。

    是有人在身前,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风雨。

    所是原本焦躁恐慌的一颗心,也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闭上眼睛,之后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青山挡在外侧,凝着目光看她,许久,一动未动。

    好一会儿,他从身侧抬起手,缓缓的伸过去,然后,停在了宁瓷脸颊的位置。

    他这一双手,原本就是粗糙带着伤疤,方才从陡坡上摔下来,又是有了更多的伤口,深古铜色的皮肤上,沾了大片的血污,已经凝结成块,触在她的脸颊上,有微微硌硬的感觉。

    要是阿瓷永远都这样乖巧安静该多好。

    大概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她的。

    他喜欢吃肉,便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所以希望看着她吃,看她吃的越多,他便觉得对她越好,阿瓷一定也是开心的。

    可是她原来一直,都是在装给他看。

    如果那个时候,她说她不喜欢,或者,表现出哪怕那么一点儿的不悦,那他也不会让她继续吃下去。

    所以,在那些相处的日子里,点点滴滴的事情,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她为了瞒过他,而装出来的?

    他竟是一点儿都看不透。

    想起当初见她的第一眼就鬼迷了心窍,便把她留了下来,而在之后的日子里,再也无法让自己解脱出来。

    他萧青山这么多年,行事果决,向来我行我素,只要是他想要的,想得到的,那无论用什么办法,就一定要拿在手里。

    他有足够的决心。

    不然这么多年,他也不可能靠着自己一个人,在千阳镇那样的艰险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石壁上有碎屑滑下,连着滚下来一线,一颗一颗的砸在萧青山的背上,甚至是摩擦着伤痕中的血肉而过,直叫人痛得龇牙咧嘴。

    萧青山紧紧的咬住了牙。

    他已经在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了,可是身子还是微不可闻的一颤。

    但他是很能忍痛的。

    这一路过来,有时候,为了不让阿弃担心,就算是再重的伤,那他也能忍着,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现下,他怕自己动作大些,会吵醒阿瓷。

    只不过想让她好好的休息会儿。

    于是他生生的,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两手抱着她,动都未曾动过一下。

    ......

    宁瓷也就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她一睁眼醒来的时候,发现只自己一个人躺在山洞里,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身上还盖着一件衣裳,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的裹住,她能认出来,是萧青山的。

    这才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当时宁瓷眼珠子转了转,往周围打量了一圈,才是实实在在的发现,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宁瓷咬牙,扶着一旁的石壁起身。

    睡了一会儿,体力自然缓和了些,就只是这么坐着,便是力气都回来了不少,只是当时心跟着往下一沉,莫名慌张了起来。

    她害怕一个人。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晚上又那么冷,她如果一个人在这山洞里待着,一直待下去的话,那必定捱不到有人来就先冷死了。

    在宁瓷心里,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的期待着萧青山能够出现,哪怕,那是她曾经最不希望看见的人。

    明明在睡梦之中,她还记得周身是十分温暖的,有一面大墙挡在前面,挡去了所有的寒风和雨水,有人还握着她的手,轻轻的给她呼热气。

    可是如今,安静,黑暗,幽深,一样样的向她袭来,慢慢的覆盖住整个人,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慌和畏惧,足以将她吞噬。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宁瓷心里一边打鼓似的跳着,另一边把身子往外边挪了挪,探头下去,想试图看清楚下面的景况。

    可是下过一场大雨后,下面起了些水雾,困在这山头之间,不易散开,再加上天渐渐的黑了起来,落入视线里的,便越加是什么都没有了。

    宁瓷都有些着急了。

    她张口想喊,但是从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却是一点儿也不够清晰,接着一阵寒风忽然刮过,灌进山洞里边,直吹得人眼睛迷了沙子。

    宁瓷当时红了眼眶,也不知是为何,只是觉得不舒服,眼泪已经在眼眶中团团打转,再差一点儿,就要破眶而出。

    她背靠着石壁坐着,两腿屈起,伸手,便是将自个儿身子紧紧环抱住 ,风吹的实在有些冷,没了那人的遮挡,在这风口处,怕她自己连一刻钟都捱不过。

    许是因着她心底里还是十分相信萧青山的,知道他说的,要让她活着的话,都不是在哄骗她。

    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不过这么一觉醒来,他人就不见了。

    是找到了出路,然后便一个人离开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身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宁瓷一惊,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山洞里头的地上,突然多了个洞,然后,从下面钻出来一个人。

    “阿瓷。”萧青山满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沉沉的,提不起一点儿的温度,听在耳朵里,都让人心里是冷的有些发颤。

    “这下面还有山洞,可以通往山脚,趁着天还没黑,一定要快些离开这儿。”

    本来他真的以为是陷入绝境了,上不达下不通的,也如宁瓷说的那般,想等着人来救,可是当有碎石落下,又听见隐隐水声的时候,萧青山意识到,这个山洞,应该是与哪处相通的。

    或许,可以找到出路。

    所以他沿着绝壁往下爬着去找,果然是不出他所料,在这下面五步远的地方,还发现了有一处山洞,里头延伸进去,看见有好几口窟窿口。

    里面甚至是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晓得阿瓷是没办法从这儿下来的,所以他才从下面的山洞,想了办法,打通了这之间的通道。

    “我抱你下来。”

    宁瓷突然看见他,当时愣住,便是呆呆的有些发怔,只听他说要她下来,便愣愣的伸出了手去。

    “好。”她应了一声,声音忽然有些哽咽,闷闷的,像是全挤在了喉咙里。

    都这个时候了,一切不比平常,只要能活着出去就好,至于其余的,便不用在意那么多。

    萧青山一手抱住她的腰,待到近些,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隐约间似是还闪着泪水,当时心一慌,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便是出声,问道:“怎么了?”

    “是风太大了所以冷?”萧青山着紧巴巴的问了一句,只想着山洞里兜着风大,确实过于寒冷了些,便是接着又道:“这下面要好一些,洞深,能挡风,下来就不冷了。”

    萧青山说着,便把她抱了下来,让她在地上站稳当了,才把手松开。

    “这儿有水,是干净的,若是渴的话,就喝一点。”

    萧青山说着,拿了之前盖在宁瓷身上的那件外裳,随意的展开,便伸手进去穿上,当时动作一大,扯到后背的伤口,又是浸了血出来。

    其实方才在爬下去的时候,伤口就已经是又裂开了一些,只是他顾着赶紧找到出路,也没理会那么多。

    宁瓷低头捧了口水喝,当时她弯下腰来,从那一滩水的倒影中,看见他眉头皱起,咬着牙,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当时眼前,一闪而过他身上的伤口和血污。

    “你......没事吧?”宁瓷抬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接着是拘谨的问了一句,神色飘忽,很是不自然。

    萧青山目光一顿。

    方才宁瓷的话他也不晓得是听没听到,只是转头往里头看,瞧着再过一会儿天就该黑的完全了,  沉声道:“快点走。”

    宁瓷便只得是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大概她真的是一时脑子不清醒了才出声关心了他。

    这山洞里的窟窿倒确实是多,沿着往下,便能听见水声越来越大,应当是快接近山脚了。

    萧青山在前头探路,只紧紧的将宁瓷护着,一路上,便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宁瓷在后头,凝神,目光不自觉的,便是停在了他的背影上。

    旷阔,坚实,一如她记忆中的那般。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候,他走在她的身前,让她浮着的一颗心慢慢沉稳了下来,安心了不少,甚至是觉得......很庆幸。

    萧青山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宁瓷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便急忙刹住脚步,只是触到他的背,就在下一刻,萧青山转过了头来。

    “出来了。”他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

    当时对上她的脸,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