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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时,小皇子的满月宴终于在笙歌中开场。
姿态婀娜的宫女端着金盘银壶,在席间穿梭。献舞者着金缕衣,绣鞋儿精巧,步履轻盈。一曲舞罢,梁帝哈哈笑着赐了重赏。
接下来便是朝臣的庆贺了。恭维之词虽然千篇一律,但是听起来总不会让人生厌,梁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一夜因为这个生而尊贵的小生命辉煌无比。边关的战事,江南的水患,好像都可以先搁置在一旁。
梁帝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席间的气氛便活络起来。皇后坐在梁帝身旁,林贵妃在右侧下首,两人不着痕迹地争抢着同梁帝搭话。
“青菱,你尝尝这个。”梁明姝每次看见新上来的点心有她素来喜欢的,就要抓给穆青菱。因此宴席未到一半,穆青菱就已经吃了个饱。
青菱心想,不能再跟着梁明姝了,再这么被投喂下去只怕要倒在皇宫。便向梁明姝推辞:“我坐的有些闷了,出去走一圈透透风。”
此时正有一曲新筝开场,献舞的妃子如敦煌天女,被伴舞的宫女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腰肢纤软,柔若无骨,梁明姝看得有些呆:“我什么时候也能成那样啊……”
青菱便无奈笑笑,先起身悄悄地去了,着身旁宫女稍后再向梁明姝回禀。
这宫中的宴席,青菱前世不知经历的多少次,哪还有什么不熟悉的?她甚至数过太掖池边有几棵宫廷柳,池中的荷花又有几杆新莲蓬。
只是在这冬月的夜里,没有荷花也没有柳。穆青菱信步在池边走走,只见得一片荒芜,回来时便不想原路返程。
她从长青的松柏林中过,远远看见青锋同几个世家公子一同行过林前,便想过去同自家三哥说几句话。
“三哥!”穆青菱唤了一声。可是穆青锋正与旁人交谈,并没有听见。
青菱走到林前时,穆青锋已经走远了,她也不着急追赶。此时却有另一波人从此处经过。
这些人金冠玉带,前呼后拥,黄带子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不是皇子们还能是谁?
穆青菱不知这些人中有没有自己不想遇见的梁明翰,眼看躲不过,便退到林木边恭敬蹲身行着礼,只盼他们将自己当成普通宫女,就这么看也不看的走过去。
皇子们的说话声由远及近,飘飘忽忽钻进穆青菱耳朵里。
“在这园子里看花有什么意思?要我说,我们就该趁动物出来搜寻粮食过冬,好好去围猎一场。”四皇子大声嚷着。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就是想炫耀父皇前些天赐给你的那张良弓!”五皇子搭着自家皇兄的肩调侃。
四皇子被说破了心事,却一点不着恼,反而更加得意,顺势夸耀起那张弓来,又对空比划着拉弓弦,双臂张开如满月。
其余几个兄弟便都哈哈笑起来,拍着掌称赞四皇子武艺精湛,又得父皇的爱重。而他们心里真正怎么想,就没有人知道了。
穆青菱听着这笑声分辨,像是有老四,老五,和老六。听脚步声还有一个未开口说过话的,却不知是谁。
三皇子与七皇子应该是不在其中的。三皇子野心勃勃,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在梁帝面前“尽孝”的机会,这会必定是巴在梁帝席前。
而梁明泽素来不喜欢这种场面上的宴席,前世时青菱就不常见到他。这次多半也是令人送了贺礼,称病推避了。
这时皇子们快走到了青菱身前,四皇子却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身面对着他的一个兄弟,发出了一声不善的冷笑。
穆青菱心说不好,四皇子是个莽夫,难不成要在这偏僻的地方闹出事端来?
青菱可不想目击皇子之间的纷争,她听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得像鸵鸟一样,更深的埋下了头。
“老九,咱们兄弟说笑,你为什么不笑?”四皇子语调狠佞,架势张狂。
穆青菱听他叫出“老九”来,才知道不声不响跟着的那个,原来就是梁明翰!
四皇子率先发难,其余皇子也不甘其后,你一言我一语,争相挤兑起了梁明翰。
“九弟笑不出来也是人之常情嘛!”五皇子假意为梁明翰说好话,“今日阖宫欢庆,他的母妃却不能出席。九弟一定是思念自己的母妃了。”
“是极是极,”六皇子也跟着捧场,“九弟这么有孝心,咱们兄弟不如给他求求情,让他也住进冷宫去,陪着他的疯子娘!”
这话对梁明翰已经是侮辱至极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梁明翰因为疯癫的母妃,受梁帝的厌弃和兄弟们的嘲讽已久。告状只会换来父皇对皇兄们几句不痛不痒的指责,和皇兄们报复式变本加厉的欺凌。
穆青菱在一旁听着暗暗心惊,且等着梁明翰作何反应。
只见梁明翰对侮辱他自己和他母妃的话置若罔闻,还像个傻子一样,乐呵呵向几位皇兄打圆场。
“哥哥们说得是,”梁明翰的语气恭顺极了,“是我不该为了自己的私事,影响了大伙的心情。”
四皇子几人得意的对视了一眼:嘿!软柿子就是好捏。
梁明翰素来凭借这种方式与兄长们相安无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叫嚣的恨意有多深。
穆青菱听几个人又开始往前走,心里暗自祈祷,让他们就这么从自己身边经过吧。
一双靴,两双靴,三双靴……
“咦?”梁明翰走到青菱身前时,却忽然停了下来俯身看,他俊俏油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又在这里见到你了!”
得,穆青菱只得起身见过了梁明翰。
梁明翰当着几位兄长,却没叫出穆青菱的身份,只怕其他人抢着同穆府结交。其他几位皇子听着这动静,果然以为梁明翰再与宫女搭话,显然是个没出息的。
他们回头嗤笑了一阵,丝毫没有要等梁明翰的意思,便扬长而去了。
“穆姑娘也是出来透气的?”梁明翰这才说出了一个穆字,语气里满是温柔和体贴,“冬夜风寒,姑娘也不多穿件斗篷。”
梁明翰说着说着,就要把自己系着的明黄披风解下来,给穆青菱搭上。
穆青菱哪里敢接?这可是皇子的衣物,让旁人瞧见了,岂不是以为自己与九皇子关系非比寻常?
前世嫁了他老子,今生又被他设计勾搭。你们皇室是真把穆家当做难啃的骨头,把穆青菱当做上头酥软的肥肉了吗?一个二个,都指着从青菱下口,打穆家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