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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宁非问阿九是否有意太子之位时,阿九的目光可复杂了。宁非忙解释道:“我手底下不是有个军师吗?就是他提醒我,说你上位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宁非一副“我全听你吩咐”的模样。
阿九的目光就更复杂了,原来不止皇兄一人有此想法。别开视线,阿九道:“皇兄和我说过这件事,他问我做太子可好。”
宁非一怔,随后惊喜地道:“这么说,圣上也是有此意的了?阿九,你的意思呢?”宁非虽说愿意听阿九的,但内心深处他仍是希望阿九上位的,这样,将来他和阿九的孩子才能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也许这就是男人心底对权力的欲望。
当然,更多的是为了阿九,阿九就不是一个能受气的,宁非无法保证新帝会如当今圣上这般厚待阿九,倒是若是两人有了矛盾,受委屈的肯定是阿九。宁非舍不得。
阿九不语,宁非追问,“阿九,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你就是选择一条满是荆棘的路,我也能为你保驾护航,让你走得稳稳的。”宁非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一副很厉害很得意的模样。
阿九瞥了宁非一眼,道:“既然皇兄这般问了,他肯定会把路帮我铺好。”他想起皇兄说的种种安排,心情又低落起来,“有皇兄出手,哪里会有什么荆棘路?”阿九感叹着,心里很不舒服。
是的,阿九已经做出了选择,皇兄为难成那样,他不答应能行吗?这个太子之位他不要,难道留给四皇子?他傻呀?
想明白了阿九并没有太过纠结,女子怎么了?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的好不。
当昭明帝在早朝时下旨册立睿亲王九王爷为皇太弟的时候,满朝静默。
不是太子,不是摄政王,是皇太弟!圣上之下的第一人。
这道旨意诸臣并不十分意外,随着四皇子被罚守皇陵,他们心底也都暗自盘算,算来算去也就九王爷的机会最大了。至于九王爷曾经的终生不婚侍候佛祖的誓言,他们表示那都是浮云。
自然也是有反对的,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九王爷何其精明出色,将来他为帝哪有立个毛孩子帝王好糊弄。也有部分人反对并不是对九王爷本人有意见,而是觉得圣上这道圣旨太过仓促而草率了,圣上还在,说不定哪会就会有小皇子了呢,可以先让九王爷做个摄政王辅佐幼帝嘛。
然而,这一回昭明帝的态度特别强硬,所有反对的全被驳回,任何谏言都不听,坚定不移地确定了阿九皇太弟的地位。
不仅如此,昭明帝上朝也带着阿九,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但凡有臣子上本,昭明帝都示意阿九先开口,奏折也都交给阿九批阅,内阁禀事也让找阿九。明眼的臣子哪会看不出圣上在着力教导九王爷。
昭明帝带了阿九十天,见他政务处理地很好,便放心的撂开手去。睡觉睡到自然醒,每天不是跑到慈恩宫陪太后说话,就是微服私访出宫去赏景,再不然就是招了后宫的妃嫔一起欣赏歌舞器乐——总之是日子过得无比逍遥自在。
阿九瞧着神采飞扬精神头好得不得了的皇兄,十分怀疑他是被骗了。他皇兄明明是越过越年轻有活力,哪里像他说的不久于人世?皇兄该不会是故意那么说骗他做牛做马的吧?
很有可能,非常有可能!阿九观察了几天后,正准备找他皇兄算账呢,就赶上他皇兄在宫外赏梅花晕倒被送回太极殿。
昭明帝胸口处插着七根金针,随行的江太医解释道:“这是神医教的法子,王爷莫要担忧,再有一刻钟圣上就该醒了。”
阿九立刻就觉察到不对劲了,“难道皇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晕倒了?怎么本王一点都不知道?”目光特别不善。
江太医被盯得后脊梁骨一凉,手心里全是冷汗,“臣,臣——”
还是福喜公公替他做了解释,“是圣上下了禁口令,不许大家多嘴,尤其是不许咱们告诉王爷您。”福喜公公早就看不得圣上把病情瞒着九王爷,趁着现在被九王爷撞见,福喜公公把什么都交代了,“王爷,这已经是第三回了,第一回是二十三天前,第二回是十天前。王爷,您劝劝圣上在宫里好生休养吧,时时想着往宫外头跑,多伤身体呀!”福喜公公可不满了。
阿九看向双目紧闭的皇兄,眼底闪过什么,双拳猛地握紧,皇兄,原来您的身体已经这般差了吗?阿九很难过。
“福公公,不用顾忌皇兄,以后皇兄身边有任何事,你只管来告诉本王,皇兄若是为难你,你就说是本王硬逼着你的。”阿九沉声对福喜公公道,“还有江太医,皇兄的身体情况,你每天都过来给本王回禀一次,脉案——你收好了。”
福喜公公和江太医连连称是。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太极殿。果然一刻钟后昭明帝颤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守在床边的阿九,脸上闪过了然,“小九你知道了?”
阿九十分不赞同地道:“皇兄,这般大的事情您怎能瞒着臣弟呢,臣弟都还以为你快好了呢。皇兄,打今儿起您就不要再出宫了,什么时候您的身子骨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现在您就留在宫里好好调养身体吧。”
昭明帝却不乐意了,“看吧,这就是皇兄不让人告诉你的原因。”他目光柔和地望着阿九,“小九啊,皇兄做了二十年的皇帝,每日要处理无数的政务,抬头看的也只是皇宫大内这一小片天,一年到头也不过就元宵佳节与民同乐出宫半个时辰。这是皇兄的大好河山,可皇兄连京城都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那么多的好景也没有赏过,小九呀,皇兄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到了地下,祖宗们问‘京中有什么变化’,皇兄要是一句也答不上来,那不是得挨骂吗?”
阿九还能说什么?只能让步,不过他也提了条件,“皇兄想出宫,臣弟拦不住您,可您也得答应臣弟,不能天天往宫外跑,您也得顾惜自己的身体,玩一天,歇两天,当然您坐着欣赏歌舞臣弟没意见。还有,您出宫要多带人手,除了福公公和江太医,还有黄元奎您也带着。”
昭明帝道:“皇兄多带些侍卫就行了,你初理政务,还是让黄元奎留下来帮你吧。”
“不用。”阿九一口拒绝了,“政务我都能处理,那帮臣子我也有的是法子收拾,黄元奎不跟着您,臣弟放心不下。”要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了,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侍卫能顶什么事?
昭明帝对上阿九倔强的目光,笑了一下,只好答应了。“好,那就让徐其昌辛苦一些,两边跑,也帮你震慑一下京中不安分的。”
阿九嘴上答应了,却没准备照着做。徐其昌管着西山大营,已经够辛苦的了,再两边跑,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呀。再说了,朝臣大多都还是听话的,至于那少部分人,他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都不用他多做什么,直接把他们扔去修书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明升暗降嘛,架空什么的,这些法子最好使了。
渐渐的朝臣们发现,九王爷和圣上一点都不一样,能干是非常能干,政事也处理地让人挑不出毛病,就是,就是心眼太小,太爱记仇了。
怎么说呢?臣子们若是给圣上添了堵,圣上怒过骂过发作过之后,就表示这一页掀过去了,不会再翻旧账。
可九王爷不,他脸上表情虽不多,却是鲜少生气发怒。你若给他添了堵,他当面并不为难你,可事后一准收拾你,还收拾地让你有苦说不出。比如早朝时点你发言,再比如越过你的上司把差事交给你——
如此一来,朝臣们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轻易更不敢跟阿九对着干了。至于那少部分的刺头,每天疲于应付与上峰同僚的关系,哪里还有精力去挑阿九的刺?
正当一切走向正轨的时候,一个天大的消息炸得朝臣七荤八素的。
九王爷是女子!他是女扮男装,实际的身份乃是九公主。
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可真实啦,连京中的百姓都有耳闻。
朝臣都蒙了,九王爷怎么能是女子呢?他那么睿智,能力那么卓绝,一点女子的忸怩之态都没有,怎么可能就是女子呢?再说了,要是他是女子,圣上怎能立他为皇太弟?难道圣上都被瞒在鼓里?
朝臣更愿意相信传言有误,可无风不起浪呀,所以不少朝臣都站出来要求九王爷辟谣,以安民心。
可阿九的话震的朝臣更蒙了,“没错,本王就是女子!四皇子放出来的消息并没有错。”
天呀,九王爷真是女儿身!那圣上立个女子做皇太弟,甚至大燕以后会出一位女帝,圣上是怎么想的?在人们根深蒂固的认知中,女子到底是外姓人,哪怕公主之尊,也是要下嫁与人的,生下的孩子也是要冠上别人家的姓氏。
一时间朝臣望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圣上,心情可复杂了。圣上都已经有段日子没上朝了,今天却破天荒的出现,这意思不是不言而喻吗?
昭明帝徐徐扬眉,“九王爷是男子还是女子很重要吗?若是他自己不说破,你们能瞧出他是女子吗?这事他本可以不承认,相信诸位爱卿也没胆子验明正身。所以九王爷是男子还是女子有区别吗?”
朝臣的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轰隆隆飞驰而过,圣上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没区别?怎么会没区别?区别大了去了!
梁首辅一脸纠结地开口,“圣上,若九王爷只是九王爷,那他是男子还是女子还真无关紧要。”只要圣上不追究他的欺君之罪,不过一个王爷,还是终身不婚的王爷,谁管他是男还是女?顶多心里腹诽几句。
“可九王爷若是皇太弟,您选中的继承人,这就不大合适了。”梁首辅斟酌着措词,作为圣上挑中的继承人,九王爷无疑是最合适的,梁首辅原本十分看好他,再说了,他到底还欠了九王爷一份天大的人情。是以不好太过分。
其他的臣子听了梁首辅的话,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梁首辅不愧是朝堂不倒翁,瞧这一手和稀泥的本事,炉火纯青啊!女子为帝,何止是不大合适,那是大大的不合适,纵观史书,也不过就出了一位女帝而已,那还是因为皇家男嗣都死光了,大臣无奈之下才捏着鼻子认下了女帝。
现在大燕的情况又和史上不同,圣上明明还有别的选择,怎么就偏偏让个女子登基为帝呢?的确,他们承认九王爷比所有人都能干有手段,可只一个女子的身份就足以把他排除在外了。
也有部分朝臣关注的是九王爷的后半句话,九王爷是女子的消息是四皇子放出来的?四皇子不是被罚去守皇陵了吗?居然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动作,这就耐人寻味了。
昭明帝扫了梁首辅一眼,然后目光在前头的几位老臣和宗亲脸上一一滑过,“朕知道你们心中想什么,朕明确告诉你们,朕不会从宗室中过继皇嗣。”他心里哼笑一声,警告般地又扫了诚亲王一眼,自打小九是女子的消息出来以后,诚亲王是挺老实,可跟他关系好的宗亲和大臣却蹦跶地最高,嚷嚷着女子怎可为帝,乱了乾坤纲常,嚷嚷着得从宗室中过继皇嗣。打得什么主意,当他不知道吗?
诚亲王,自奸相倒台后倒也安分守己,他难道不知道他也曾野心勃勃肖想帝位吗?不过是自知无望而不得不安分守己罢了。他也是瞧在诚亲王这十多年安分守己的份上不理会他罢了。现在稍有机会他的野心就暴露出来了,哼,以为他拿他没办法了吗?
昭明帝心中思忖着,要是诚亲王不识趣,他不介意亲自动手替小九肃清障碍。
“女帝怎么就不行了?九王爷姓穆,穆氏江山的穆。他与朕乃一母同胞,身上流着的都是最纯正的皇室血脉,他的子嗣一样姓穆,一样延续老穆家的血脉和江山。”昭明帝铿锵有力地道。
朝臣都被昭明帝的言论惊呆了,一时忘了反驳,待回过神来,圣上已经宣布退朝了。望着圣上远去的背影,他们难道还能追上去不成?于是他们心中越发憋着股不满,这股不满全都发泄到奏折上,准备来日早朝无论如何也要求得圣上收回成命。
然而第二日早朝圣上根本就没有出现,只有九王爷一人出现在高太之上。朝臣傻眼了,相互对看着,是奏本还是不奏?最后一咬牙,奏吧!
阿九高高在上,面无表情地耐心听着,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末了,待朝臣都说完了,他才开口,“诸位大臣所奏,本王据以知悉,本王会把大家的奏本呈到御前,现在可还有哪位大人有本要奏?”环顾了一下四周,“没了是吧,那好,退朝!”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九王爷说一句转呈御前,可圣上却一直没露面,就连半点说法也没有,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
诸臣就好比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无力极了。
也有大臣心中不甘,跑到宫里求见圣上,大多被以“圣上龙体不适”为借口打发掉了。少数几个倒是见到了圣上的面,可还没等他们把话说完,圣上就头一歪晕了过去。吓得大臣当场就跌倒在地上。
气晕圣上,这罪名他们可担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