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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个田朋,刘富贵倒是认得他。
这小子在镇上也算个混混头儿,但不像崔应军那么有经济头脑,他只会打架、耍无赖、榨油,有时候贩卖点东西强买强卖,因为没有固定收入,旱涝不均的,他的经济情况比崔应军差很多。
他长得也没有崔应军那么高大,相反身材反而有些瘦小,之所以能成了混混头儿,就是因为他打架狠,能下死手,打人能用砍刀不用匕首,能用匕首不用板砖,能用板砖不用拳头,反正一出手就是往死里打,什么解恨用什么。
刘富贵能认得他,是在大前年西瓜上市的季节,那年西瓜价格很好,供不应求,田朋在镇上的批发市场旁边歪歪扭扭写个大红牌子,“西瓜购销”。
从此不管是各村来卖西瓜的,还是外地车辆来拉西瓜的,只要是交易就得从他那里走,他吃提成。
要是有人想绕过他私自交易,下场立马很惨,西瓜全给砸碎,车也给砸了,交易双方也得挨顿揍。
大前年田朋还没买上车,骑一辆铃木盗匪摩托车,在马路上飞驰电掣地追逐来收西瓜的外地车辆,那时刘富贵还上高中,帮着老爸来镇上发西瓜,看到这情景吓得心惊胆战。
到了镇东头的彩票店,刘富贵看到店门口停着一辆深绿色的哈佛H6,车子不新,但是没有悬挂号牌。
刘富贵知道那伙打人的就是开着一辆没有牌照的哈弗H6去的,跟门口这辆车很相像。
进了彩票店,里面有两排长椅,几个衣着寒酸的男人零零散散坐在长椅上,眼神贪婪地盯着墙上一台电视,手里还拿着笔和本子写写画画。
刘富贵心里暗笑,怪不得老俗话说“淘金老汉一辈子穷得慌”,据说买彩票这事动辄中奖几百万、上千万,店里这几个家伙看起来也是老彩民了,为什么一脸菜色,衣着寒酸?
然后刘富贵就看到田朋了,他坐在柜台前一个凳子上,一个胳膊搭在柜台上,正腆着脸跟卖彩票的小妇女说话。
看起来那小妇女很烦,沉着脸爱答不理,但明显不敢惹他,偶尔也回应两句。
刘富贵认得大名鼎鼎的田朋,但田朋肯定不会认得一个山村的小孤儿,看到刘富贵进来,田朋居然笑笑:“进来看看吧,试试手气。”
田朋虽然是镇上的混混头儿,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男霸女,看上这个卖彩票的小妇女了,他没事就来纠缠。
所谓纠缠并不是生拉硬拽,或者又打又砸让人做不成生意,他只是看没人的时候说些露骨的挑逗话,整天赖在这里不走。
如果来了顾客,他还帮着说好话,劝人买彩票,遇上大客户还会义务劳动给人倒杯水,俨然是这里的男主人。
还别说,卖彩票的小妇女居然有几分姿色,展颜一笑也很可爱,问刘富贵:“你想买什么样的?”
刘富贵这时心里突然一动,自己为什么不买几张彩票试试呢?
虽然刘富贵从来没买过彩票,但也听人说过现在的“刮刮乐”很流行,是一种即开型彩票,即买即开,刮开涂层就能看到有没有中奖。
自己是透视眼,哪张有奖哪张没奖一眼就能看透,买彩票的话那可是包赚不赔!
这倒不是刘富贵起了贪心,关键是这几天他正在为了钱的问题犯愁。
搞温泉泡澡,本想少弄几个,可又觉得太少了形不成规模,不好操作,如果覆盖十个泉子的话,至少需要二百万。
还有就是要修路,现在村村通,从外界进村的路全部硬化,那个没问题,村里边的几条主街道也硬化了,可是只硬化到村南头,从村头上山就是生产路,一下雨就泞泥不堪,要想开农家乐,必须修上山的路。
村头到果园最多三公里,修五米宽的话,一百万就够了,可刘富贵还想把路一直修到百丈崖,这样的话光修路就得二百五十万。然后再把果园西边的一片石砬子包下来,修成停车场,又得五六十万。
还有就是农家乐,原来预算的四十万投资,现在看来远远不够了,因为原来是想小打小闹,现在要想干得稍具规模,这样的话光农家乐的基础设施就得八十万。
还有露天洗浴也得投资……
光是这些,把那八十万美元全部换出来也不够。
另外刘富贵还想到,现在开始建设,等到开业总得两个月以后,那时候就已经是秋末,天气转凉,万物凋零,是农家乐的淡季,铺开这么大摊子,淡季开业,工人工资也未必能挣得出来。
所以前期的经营不过是赔本赚吆喝,先积攒人气,这个又得是一笔花销,至少得留下一部分准备金坚持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旺季。
算来算去,总是还有几十万的缺口。
“买刮刮乐吧。”刘富贵说。
其实一看刘富贵的打扮就知道是下边村子来的青年,这一类青年并不经常来镇上,没功夫今天买了彩票还得等开奖,基本都是买即开型的刮刮乐。
卖彩票的女老板早有准备,把一个装有刮刮乐的盒子推过来:“你挑吧,买多少钱的?”
“买多少好呢?”刘富贵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下。
“五块的十块的,多大面值的都有。”女老板介绍说,“头一次买吧?要不你先买两张五块的试试手气?”
“给我一包吧。”刘富贵听别人说如果有钱的话最好整包买,中奖概率大,“六百块钱一包是吧。”
但他却不是因为中奖概率大才整包买,而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自己直接从盒子里挑,看看哪个有奖拿哪个,手气太好的话让人发现自己会透视那不麻烦了!
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数了数正好一千块,随手往柜台上一扔:“给你一千,剩下的四百我挑几张散的。”
女老板笑得更迷人了,对刘富贵也越发热情,这个青年穿得不咋地,想不到却是个有钱的主儿,在她这里算是大客户了。
女老板对刘富贵太热情,明显让坐在一边的田朋不舒服,他有点吃醋了,面色不善地问刘富贵:“小青年挺有钱啊,你是哪村的?”
“温泉村。”刘富贵一边拆开彩票包一边老老实实回答。
“你们村也不富裕吧!”田朋撇撇嘴,“四面环山,出入村子只有一条道,以前你们村叫葫芦峪,出入村子的山口叫葫芦口,你们村的人其实就是住在一个葫芦里,哈哈哈哈!”
“住在葫芦里好啊,安全。”女老板好容易来了这么一个大客户,生怕惹得他不高兴,连忙恭维刘富贵。
“也不安全。”刘富贵说,“今上午村里去了五个青年,把俺村里的人给打了——哎,门口那辆哈佛是谁的?据说打人的青年就是开着一辆没有牌子的哈佛去的,也是没挂牌子。”
田朋冷哼一声:“没挂牌子的车多了去了,你怎么就知道这辆车就是打人那辆!”
女老板一个劲儿冲刘富贵使眼色,意思是让刘富贵少说两句,因为门口那辆哈佛就是田朋的。
而且她看出田朋嘴唇紧闭,眼露凶光,这是田朋要打人的惯有表情,眼前这小青年要是再说下去,怕是要挨打。
想不到刘富贵居然看不出女老板使眼色,依然愣头愣脑地说:“我听人说打人那辆车的特征了,后腚上有块擦伤,门口那辆后腚上也是那样,明显就是那辆打人的车。”
田朋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