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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此刻站在影院的洗手间前方, 是走廊的尽头,一个死角。
从这里往外走,只有一条道。
浑身低气压的傅卿太可怕,叶蓁蓁挺想赶紧溜走的, 可这个地理位置实在没有能分道扬镳的地方, 顶多就是一前一后离开。
而且, 叶蓁蓁被他比哭还难看、自嘲意味太明显的笑容给刺到,一时怔了怔,忽然就没了和他打擂台比气势的心思, 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而傅卿骂完后只是盯着她, 并没有动作。
只是犹豫片刻后, 叶蓁蓁被傅卿盯得受不住, 决定先逃开。
但走了两步,双脚像粘在地上一般, 顿住,回头看他。
他还是原来的姿势,像雕像一样,连眼神都不带变的, 幽黑,深得看不见底。
也不知为什么,连那个华裔前男友来找她哭时都心底毫无波澜的叶蓁蓁, 竟然有点内疚。
叶蓁蓁向来就是, 脾气一上来, 不论什么场合, 不计任何后果,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以前会有人给她善后,现在已经没有,但她尚未改过来。所以,此刻面对傅卿,也不管后续等待她的是什么,依旧是怎么想就怎么来。
故而,与害怕担忧等情绪完全无关的,这内疚就无缘无故地起来了。
她咬着下嘴唇,原地踌躇三秒后,又挪着步子走回去,清清喉咙,没再端起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那个,借你炒作,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傅卿不说话。
他越是沉默,叶蓁蓁就越是愧疚,她是向来吃软不吃硬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一旦傅卿的反应变得不那么强硬,叶蓁蓁的脾气也就会慢慢下去。
她开始思索,是不是真的伤了一颗纯洁少男心。
毕竟是初恋。
她甚至怀疑,傅卿会误会,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就余情未了。
她小心翼翼地仰头觑着傅卿,放软了声音,问:“你接受道歉了吗?”
傅卿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不接受。”
叶蓁蓁一滞,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他,“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接受?”
顿了顿,又连忙加上:“我保证不再拿你炒作了,我会通过我自己努力来成名,真的!”
她此刻简直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将纯情少男伤透心的小姐姐,在残害祖国的花朵后想尽办法弥补。
“怎样都不接受。”傅卿说。
叶蓁蓁脸色一苦。
傅卿的身子总算动了动,让叶蓁蓁觉得他没有僵住。
“刚才不是挺理直气壮的么?”他说,“道歉得这么快?是不是想到要应付媒体,没我不行?”
叶蓁蓁并没有想到那一层,就是单纯的内疚,她蛮冤的,摇头否认,“不是,我认真的反思了一下,确实觉得我的错误更多一点。”
“两分钟的反思?呵,你认清错误真快?行啊!”傅卿的语气很刺耳。
叶蓁蓁微微蹙眉,她想说谁叫你做出这么可怜的样子来,但还是忍住,就傅卿这么傲的,她说这个,估计会更火大。
“不用你应付媒体,”她说,“我自己来吧,我会说明事实,然后道歉。”
“然后让我这个公开承认的变成傻子?”
“……”
叶蓁蓁噎住,心虚地撇开眼,“你觉得呢?我听你的。”
“听我的,你就,闭嘴,消失。”
傅卿说完后,手插这裤袋,西装笔挺,大步离开。
似乎很酷的样子,叶蓁蓁看着他背影,想。
路只有一条,既然傅卿都说让她消失,那叶蓁蓁就不再自讨没趣地跟上去,索性靠着墙根等他走远。
一字肩的礼服保暖真的不好,影院里的空调又冷,叶蓁蓁觉得胳膊有些凉,缩了缩,再抬起头,发现傅卿还在可见范围内。
这走廊确实有些长,但也没长到傅卿走上几分钟还走不到头的,就看他刚才那大长腿跨步,应该很快才对。
叶蓁蓁撇撇嘴,心底吐槽两句。
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是吴菱的,问她怎么还不出来。
叶蓁蓁简单回了两个字:快了。
走廊墙上隔几米就贴着电影海报,叶蓁蓁面前刚巧就是《救赎》的,“导演傅卿”这几个字清清楚楚地落在她眼前。
隔着玻璃,她拿指尖扣了扣。
手机又是一震,还是吴菱的消息,【吴菱:傅导也还没出来,你和他在一起?好好把握,现在你总相信傅导的心意了吧!】
叶蓁蓁眉梢一挑。
她想起遇上傅卿后,傅卿的一系列举动。知道了结果后再往回想,什么都可以解释出来——傅卿是真的以为她想复合。
叶蓁蓁自认,她与傅卿的几次相处,并不存在暧昧,可傅卿会这么容易想多,叶蓁蓁就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喜欢她。
刚才与傅卿对峙,叶蓁蓁无暇思考,这个念头就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细细想来,竟越来越觉得很有可能,特别是方才他那副表情,太像情伤的人。
这个问题,就比炒作过头导致误会要严重得多。
前者只是一场乌龙,最多让傅卿丢个面子,后者……那就是给了人家希望后又无情地浇灭,本质区别。
叶蓁蓁觉得,她好像祸闯大了。
她抬头看,已经没有傅卿身影。
叶蓁蓁懊恼地捂着额头,心好累。
对待感情,叶蓁蓁一向潇洒,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分手后求复合的前男友不少,但她从来不会心软。
她从来没想过要复合,也真的没有想到,傅卿会有意向复合。
但是现在,她好像已经欠下了一点情债。
原本,她从来不觉得感情还有“债”之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凭什么你有我没有就成了“债”?但现在,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欠了债。
谁让这些全是因她而起的呢?站在傅卿角度看,她确实不太道德。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想了许多。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直到吴菱再度发消息问她,她才想起来该出去了。
正打算离开,叶蓁蓁忽然注意到,洗手间女厕门口有个黑影在探头探脑。
她心底一震,忙走过去,就见到一个被骤然发现后略有些慌乱的姑娘。
叶蓁蓁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刷地张开四肢,成一个“大”字,拦在女厕门口,礼服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飞扬起来又缓缓落下,形成不忍直视的造型。
那个慌乱的姑娘,都差点没憋住,给笑起来。
偏偏叶蓁蓁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你是谁?为什么躲这里!”
姑娘说:“我只是影院的工作人员,看到你和傅导在外边说话,就没敢过去打扰……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
叶蓁蓁不信,上下扫了她一眼,在看到她胸前挂的工作牌上写的“新锐媒体”之后,更加不淡定。
她冷哼一声,“叫‘新锐媒体’的影院么?你开的么?”
那姑娘见被发现,竟破罐子破摔,说:“没错我是“新锐媒体”的记者,蓁蓁老师,能让让么?我该走了,同事在等我。”似是看准了叶蓁蓁拿她没办法。
事实是叶蓁蓁确实没办法。
新锐媒体规模不小,在业界影响力也不小,以叶蓁蓁的本事,没法与之对抗。
看眼前这个姑娘的身段,叶蓁蓁倒是觉得可以对抗,但她总不能去干绑架这种事情。
两人互相瞪着。
叶蓁蓁一边依旧用身体挡路,一边拿手机联系傅卿。
不仅因为傅卿有能力解决,更因为,叶蓁蓁知道,这事儿一爆出去,傅卿在公众眼里就成了一傻子。
他跟叶蓁蓁一样希望这事儿瞒下来。
叶蓁蓁给傅卿发语音,“快来快来,厕所躲了个记者!”
说完后,再度将身体摆成“大”字,也不嫌手酸。
傅卿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叶蓁蓁。
他过来得很快,这让叶蓁蓁怀疑是不是压根就没走远。
“你摆的什么造型?”傅卿说。
见到他,叶蓁蓁就放松下来,把举酸的胳膊放下,指着那姑娘说:“她是新锐媒体的记者。”
傅卿站在女厕门口,没进去,问:“拍下视频了还是录音了?”
叶蓁蓁跟传话筒似的,对姑娘说:“你拍下视频了还是录音了?”
傅卿骂她,“你蠢不蠢?上去搜啊!”
叶蓁蓁难得地没有回怼,撇撇嘴,乖乖走上前。
那姑娘还想躲,但叶蓁蓁已经眼尖地看到她手里的录音笔,一把夺了过来,走出去交给傅卿。
“就这个?手机之类的呢?”傅卿问,又觉得叶蓁蓁烦,事儿也做不好,直接对洗手间内的那姑娘说,“出来,把有拍下或者录下的证据都交出来。”
姑娘见到傅卿就完全是另一个态度,此时见躲不过,慢腾腾走到傅卿面前,把口袋里的手机也拿出来,开锁后递给他,“拍了个视频,就这些。”
傅卿把她手机里的东西删除干净,递还给她,又说:“我会再联系你们老板,要是有消息漏出来,找你们算账。”
姑娘忙点头。
傅卿这才放她走。
剩下他和叶蓁蓁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