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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的烛火之下,新妇美如玉,娇艳欲滴,羞涩柔软。
她有着美丽温柔的面孔,还有柔弱无骨的娇柔。
她仰望着他,仿佛是在仰望这世间最值得仰慕的英雄。
可是容誉此刻,看着那羞涩地坐在喜床之上,含羞带怯明眸潋滟,身披嫁衣的少女,看着她嘴角的那一点柔软的笑意,却只觉得生出几分寒意。
白家太夫人刚刚过世。
白婉儿明明在之前哭得那么伤心。
如今不过是三天,就不伤心了?
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捏着一个酒杯坐在白婉儿的对面,看着那今日格外浓妆艳抹的少女,想到今日这样疏冷的大婚,只觉得浑身冰凉。
燕王大婚,皇帝却在宫中毫无表示。
没有一句话透出来,这显然已经是一种姿态。
他也听到有王府的下人在窃窃私语,都不明白自家殿下为何将一个外室女扶做自己的正妃。
外室女,这样低贱的身份与血脉,白婉儿有没有夺天能被人认可的优秀与功劳,不过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外室女。
这样的一个女子成为燕王正妃,日后这帝都之中世家豪门内外命妇,但凡有些身份的,谁会肯与白婉儿坐在一块儿?
若燕王容誉如今是一言九鼎之人,这些贵妇们也就忍了。
可是燕王明显已经失宠于帝王,一个已经失宠的皇子的身份卑贱的皇子妃,这么一个女子,日后只会被人排斥。
下人们都不知是怎么了。
长公主府的阿曦小姐是多么的好?
出身高贵,又得宠,别看这帝都之中嫉妒她的不少,可是却更多的是认同她这份尊贵的勋贵。
长公主之女,也配得上皇帝赐给她的那一切的荣光。
那才是真正有资格与世家府邸的命妇们坐在一块儿,而不落下风的皇子妃。
可是如今……
容誉隐隐就听见过这些下人的窃窃私语,听到这些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心凉了。
他不能不认同,下人们说的都对。
若不是顾忌白婉儿的身份卑微,还有白曦能给自己带来的助力,他又怎么会按捺着性子,容忍了白曦那么多年?
明明那么多年他都忍耐了,为何到了最后却功亏一篑,还便宜了容伶?
直到此刻,容誉突然就想到,自己越发膨胀,只觉得白曦无法离开自己,仿佛是在那少女在病榻上张开眼睛,苍白着脸对自己柔软一笑时。
她对自己说,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时候。
从前的白曦再骄横,也没有对他说出这样示弱柔软,又仿佛不能失去他的话。
因此他才那样忍耐。
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将白曦紧紧地握在手中,她全心都是自己的时候,就突然懈怠了一般。
事到如今,她却离他而去。
“殿下,你怎么了?”见容誉的脸色惨白,白婉儿从自顾自的羞涩之中急忙起身,含羞带怯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眉目晶莹娇艳,身上带着一点令人心情愉悦的香气,柔软的娇躯压在容誉的肩膀上,她的美眸潋滟,倾身而下,眼底带着柔情万种,却猛地叫容誉一把推开。这同样穿着一身红衣的皇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问道,“太夫人刚刚过世,你就要与本王欢好?”
白婉儿竟然主动要与他洞房花烛?
说好的孝顺姑娘呢?
白婉儿摇曳在珠帘之后的花容一僵,柔软甜美的表情一时怔忡了。
“殿,殿下……”见容誉用一种重新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心中一慌。
她好不容易才成为燕王妃,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被容誉厌弃?
一滴眼泪在她皎洁的脸庞上滚落,她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老太太过世,我自然难过。可是是陛下说过的呀。殿下,我是外室女,因此陛下不允许我守丧。”
容誉却觉得匪夷所思。
他心中温柔善良,柔软可怜的少女的形象,仿佛慢慢地碎裂了一般。
他动了动嘴角,有些木然地问道,“父皇的确是这样说过,可是圣旨是圣旨,形势是形势。父皇命你我大婚,可是难道你就一定要今夜就与我在一块儿?”
若是真心要守丧,哪怕今日是洞房花烛夜,也应该谨守彼此之间的距离,真心实意地为曾经那样疼爱自己的老人守着这最后的一点坚持。若是白婉儿方才没有靠过来,甚至一只柔软雪白的小手都探入他的衣襟,容誉才会觉得,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的确值得自己去喜欢。
可是她迫不及待,就令容誉感到难受。
“我,我是怕殿下寂寞。”白婉儿不由垂泪说道,“殿下今日心里难过,我只是想安慰殿下。殿下,殿下!”
她听见容誉短促仓皇地笑了一声,转身踉跄地走了。
她追了出去的时候,容誉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她娇嫩嫩的呼唤,也没有令容誉有半点展颜,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又仿佛自己什么都失去了。
当燕王大婚三日,皇帝却并未叫燕王入宫的时候,容誉才感到慌乱。
皇子大婚,说起来第二日就会得皇帝召见,与皇子妃一同给皇帝请安。
可是三日之后,宫中却无动于衷。
哪怕不是为了白婉儿,而是为了自己,容誉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入宫去。
他本想单独进宫,可是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白婉儿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扑了出来。
连续三日燕王大婚之后都没有睡在正房,如今白婉儿在燕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承恩伯府已成惊弓之鸟,被皇帝的雷霆一怒给吓破了胆子,早就不敢与白婉儿再有任何牵扯。且白家恼怒白婉儿气死了白家太夫人,又为了荣华富贵守丧都等不及,太夫人尚未安葬就匆匆嫁给燕王做燕王妃去了,已经同白婉儿恩断义绝。
那府里,白婉儿是回不去了。她如今在帝都的名声并不好听,一介外室女迷惑燕王,陷害长公主之女,气死太夫人,害承恩伯府被降爵,为了能做燕王妃,竟然连丧都不守,这一桩桩一件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她走出去,竟没有勋贵女眷愿意跟她坐在一块儿。
何等丢脸?
从前想象的,当她成为王妃之后被众人艳羡簇拥讨好的一切,都不曾出现。
这个帝都的勋贵与皇家,用沉默排斥着她,并不肯接纳她。
她也知道,自己只有入宫得到皇帝的承认,才能在帝都立足。
因此当看见容誉要进宫的时候,她就冲出来含泪哽咽道,“殿下与妾身已经大婚三日。妾身在外被人轻贱不要紧,可是若连殿下都厌恶妾身,妾身只怕已无容身之地了。”
她柔弱单薄,如弱柳扶风,可怜楚楚地在自己面前流泪,白皙细致的脸上都是泪痕。
容誉如今焦头烂额,心中莫名有些不耐,又默不作声地带她进宫去。
他的王妃,若是不能得到皇族的承认,那么对他今日的前程也是巨大的阻碍。
皇帝怎么会令一个他厌恶的儿媳做未来的皇后?
一想到这里,容誉就闭了闭眼。
他没有娶到白曦,如今白曦又要嫁给谁?
嫁给容伶?
若容伶娶了白曦,那他那位疼爱白曦入骨的父皇,会不会为了叫白曦成为皇后,就扶持容伶?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白婉儿正在怯生生地留意容誉的脸色,见这英俊的青年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压抑,不由用力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她看得出来,容誉在想白曦。
曾经他在白曦的身边,心里满满的都是白婉儿,白婉儿的身影在哪里,容誉的目光就会下意识地跟着哪里。
她曾经那么得意。
白曦只能占据他的人,可是却不能占据容誉的心。
可是如今,仿佛颠倒了过来。
她在他的身边,可是他想念的,心心念念的却是白曦。
她以为自己赢了,可是却输了个彻底。
她从来都没有赢过白曦。
白婉儿只觉得喉咙之中腥甜一片,与容誉坐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竟然惊恐地发现,夫妻两个竟然无话可说。车轮滚滚,带着他们往宫中的方向去,她突然生出巨大的恐慌,仿佛在恐惧那皇宫之中,会带给她更大的羞辱而不是荣耀。
倒是白曦,今日依旧坐在教武场的一个角落,托着雪白的下颚,眉开眼笑地看着对面的那个正在与南关侯各持兵器交锋的英俊少年,见他一次一次被南关侯打倒,又一次次百折不挠地跳起来,哪怕是自己挨了一下子,也要在南关侯身上咬下一块肉般的凶悍。
白曦:“狼崽子!”
系统奄奄一息地哼了一声。
白曦:“不过我喜欢。”垃圾系统躲在小黑屋里,总算是爬出来了。
白曦笑呵呵地戳了戳系统奄奄一息的肚皮,这才看向一旁。
熟悉的香气,熟悉的华贵的裙摆,元和长公主难得跟她一块儿在教武场停留。
白曦仰头对目光游弋,脸颊艳若桃李的母亲露出一个小小的坏笑。
“母亲是来看……”
“我不是来看南关侯的!”元和长公主斩钉截铁地说道,垂头真诚地看着自家越发狡黠的女儿。
“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