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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赵主任这几天一直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跟陈敏联系,她在居委会干了这么多年, 还能不知道陈敏什么样的人?
社区捐款捐物的时候从来响应号召, 不过其他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拒绝参加。
当然, 人家也是真忙, 毕竟在省城重点中学教书,又是特级教师,能不忙吗?哪像是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 一个个的空巢老人, 整日里闲得无聊,巴不得有什么活动热闹一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 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 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 “哪能呀, 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 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 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 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