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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策马扬鞭,高喊一声“嘚、驾、驾……”,赶起马车扬长而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胡同口,王冲满怀惆怅的心情转身回家,突发发现,一群东厂番役就在他家门外。
黄炳文身着戎装,催马来到他的近前,狞笑着讲道:“王大人,卑职奉东厂黄公公之命,前来捉拿勾结妖道的吴莲,实在身不由己,请大人见谅。”
王冲上前一抱拳,答道:“既然如此,黄掌刑官请吧。”说着,他便推开院门。
黄炳文跳下马,带着这群番役冲进当院,大声喊道:“兄弟们当心,不要惊扰郭氏夫人和王将军的爱子。”
这伙人不敢在王冲家犯横,本来地方就不大,人也不多,一会儿的功夫,全都回来给黄炳文禀报,没有搜到吴莲,审问过府中的丫鬟,也没有人见过她。
黄炳文迟疑片刻,忽然问道:“王大人,新晋锦衣卫总旗朱辉,可曾住在你的府里?”
“黄掌刑官,朱辉奉成国公老王爷之命,有机密要务在身,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王大人,打搅了。弟兄们,收队!”
等这伙人撤走后,许灵儿担忧地问道:“冲哥,朱辉他们出得了城吗?”
沉鱼、落雁失魂落魄般地跑出来,战战兢兢地讲道:“算是见识这位黄大人了,如凶神恶煞一般,我们要是落在他手里,真就可能活不成了,感谢王将军收留我们,我们二人愿当牛做马,效忠王将军和郭将军。”
“起来吧,本来也不关你们的事,用不着害怕。你们好好在家里待着,听从灵儿姑娘的吩咐就是了,我还要出去一趟。”
许灵儿问道:“冲哥,你要去哪里?”
“我担心朱辉出得了内城,却出不去外城,你帮我看好家。”
于是,王冲换上普通飞鱼锦衣,随身带块校尉的腰牌,悄悄离开家门。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永定门内大街灯火通明,王冲来到城楼之下,只见出城的人群和马车,排起好几队长龙,奉命抓捕吴莲的锦衣卫,正拿着画像挨个盘查、仔细辨认……
围着人群转两圈,没有发现朱辉的马车,王冲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正当他正准备离开之际,忽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抬头看去,有个锦衣卫千户率领一彪人马,眨眼之间来到了。
王冲认得他们,正是昨日查抄蔡府的那帮家伙,首领便是这位张千户。
只见张千户和守城将官交涉完毕,士兵开始驱赶准备出城的人群,闪出一条道来,紧接着,就听他高声喊道:“弟兄们,他们跑不远的,快跟我出城去追。”
很明显,他们是追捕朱辉的,于是,王冲急忙跨上战马,悄悄加入到这群锦衣卫之列,随着张千户一声令下,马队呼啸着跑出城门……
“弟兄们,快点,天快擦黑时,朱辉凭着锦衣卫总旗的腰牌,赶着马车跑了,车上的女人,就是那蔡德忠的小妾吴莲,黄大人可是说了,抓到这个娘们,让咱弟兄们先享用。”
这些锦衣卫听罢,全都放声大笑,有人喊道:“蔡德忠那老东西的小妾,一定招人怜爱,谁先来?哈哈……”
“当然先让给张千户大人,还用说吗?”
“我说,咱别每回有什么好事,都先让给千户大人,这一次,咱们抓阄,大伙说怎么样?”
……
听着这伙人污言秽语,王冲跟在队伍的最尾,沿着漆黑的官道,快马加鞭往前追去……
约莫追出三十多里,忽听张千户急促地喊道:“吁……”
于是,他们全都勒住马缰,王冲怕有人认出自己,紧忙用黑布裹面,放眼望去,只见朱辉和那赶车的少年拦在当道,有辆马车停靠在路边,双方发生对峙……
这时,张千户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私自携带钦犯潜逃,弟兄们,快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马队迅速分散开来,包围住朱辉和宋河,还有人试图袭击马车……
朱辉讲道:“呼保义老弟,今日连累你了。”
宋河一点也不怯场,答道:“这群京师的纨绔子弟,我早就腻歪了这帮孙子,看我今天不把他们全都打个人仰马翻。总旗哥哥,你照顾好马车就行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跳将起来,连续放倒好几个,突然俯下身来,旋风般砍断好几条马腿。
从地上爬起来几个锦衣卫,不敢迎战宋河,开始围攻朱辉,要抢夺那辆马车。
蒙面的王冲催马上前,来给朱辉解围,马打盘旋,正好和张千户迎个对面,二人也不答话,立刻战在一起……
有蒙面人保护马车,朱辉顿时轻松许多,他怕宋河出事,抢过一匹战马,冲上前要给宋河帮忙。
“呼保义小心!”
“哥哥不要管我,这些草包饭桶不在话下。”宋河说罢,放声大笑,运足掌力、疾风如电,大吼一声:“爷这一招叫飞云泻电。”
宋河越战越勇,连续挥刀砍翻十来匹战马,落马的锦衣卫把他团团围住,忽然,他把刀一扔,舞动看似阴柔的双掌,如排山倒海一般,招招制敌。
发现有不少锦衣卫围攻朱辉,于是,宋河舞动双掌,一个鹞子大翻身,口中喊道:“爷这一招叫倒转阴阳!”
这些锦衣卫背靠背聚在一起,企图负隅顽抗,就听宋河一声高喊:“熊包们,爷还有一招叫风声鹤唳。”
朱辉抬头望去,只见宋河双臂一挥,看似平淡无奇,接下来却犹如腾云驾雾的八臂哪吒,双掌诡谲而刚猛、千变万化,有着神出鬼没之妙,先扰乱敌人的耳目,招无虚发,把他们全都打个人仰马翻……
此刻,王冲与张千户还在你来我往,未能分出胜负……
这些锦衣卫从地上爬起来,都不敢再来招惹宋河,过来给张千户解围。
宋河拦住他们,厉声喝道:“朝廷的饭桶,快来接俺这降龙伏虎的绝招!”话音刚落,把他们全都吓趴下了。
见此情形,张千户急忙扔掉手中的兵刃,其实,他早已认出王冲,也知道王冲不想取他的性命,便跳下马来喊道:“王大人饶命!”
所有的锦衣卫全都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抱着脑袋,齐声喊道:“镇抚大人饶命!”
王冲这才揭开面纱,问道:“张千户,你们到底受何人所派?可知道朱辉也是锦衣卫总旗官?他肩负着特殊使命!”
张千户答道:“是卑职的顶头上司、北镇抚司黄大人,让我们捉拿勾结妖道,图谋不轨的吴莲。”
“混账!锦衣卫总旗朱辉直接听命于成国公老王爷,有机密要务在身,暗中前往金陵办差,我问你,如今黄炳文已经调离北镇抚司,他现在是东厂掌刑官,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这、这、卑职不知。”
“你们竟敢追杀成国公老王爷的密使,本镇抚念你们受黄炳文所蒙蔽,暂且饶恕你们,还不赶紧回去。”
张千户知道,现在王冲能饶过他们性命,已实属不易,这要是搁在黄炳文身上,还不得杀人灭口?更何况,如果黄炳文调任,今后他们全归王冲指挥,便怀着感恩之心答道:“卑职有错,任凭镇抚大人发落。”
“张千户,关于你们的上司调任之事,本该在正月十五以后,由成国公老王爷和刘大人来宣布,没想到你们闹出这样的事来……”
未等王冲把话讲完,张千户争辩道:“王大人,不知者不罪。”
“王某如何治军,你们大家都很清楚,决不容忍践踏我大明律例,你们好自为之,都起来吧。”
于是,张千户等人站起来,发现宋河还在看他们的笑话,心中不禁惊叹:飞鱼营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个少年居然有如此神功!暗中庆幸,如果不是王冲赶来解救他们,否则,即便他们抓得到吴莲,恐怕也得死在这凶猛少年之手。
忽然,有个锦衣卫捂着受伤的腰,问道:“王大人,就这么回去,我们如何给黄大人交待?”
张千户上前一脚把他踢倒在地,骂道:“混蛋,明明是黄炳文公报私仇,谎报军情戏耍我等,诳我们来追杀成国公老王爷的密使,今日若不是王镇抚不愿伤及无辜,你还能活到现在吗?”接着,他开始查点人数。
“千户大人说的是,我知错了。”
宋河笑着骂道:“真是一群混蛋!别数了,跑了九个,除了你,现在还有十一个,你们这些草包饭桶,就会欺压良善,狗屁都用没有。”
张千户羞愧难当,对王冲躬身施礼,讲道:“镇抚大人,在下知错了,回去之后,张某将按镇抚大人的要求从严治军,再也不敢干任何荒唐事了。”
王冲知道他们以前没少鱼肉百姓,今日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张千户,跟着王某干,不比黄炳文,刚才你们一路之上所言,我听得清清楚楚,以前可以既往不咎,今后何去何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还不快去救助受伤的兄弟,跟我返回衙门,本官替你们求情。”
这伙人全都伤得不轻,趁着他们整顿人马的时候,朱辉和宋河辞别王冲,赶起马车上路了……
锦衣卫的战马跑掉不少,这伙残兵败将跟在王冲的马后,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返回京城。
他们来到承天门外千步廊,已是三更天,此时,黄炳文还在衙门口徘徊,等待着张千户的消息,忽然,他发现这伙人个个伤痕累累,跟着王冲回来了,顿时大惊失色。
于是,黄炳文冲上前来,抓住张千户的衣领,气愤地问道:“你这个饭桶,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千户答道:“黄大人,我们确实追上了,但他是奉成国公老王爷的旨意,肩负秘密使命,连夜返回南京办差,身边并没有携带吴莲。”
黄炳文哪里肯信?手指着张千户的脸,恶狠狠地骂道:“混账,到底什么人把你们打成这样?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干脆一头扎进护城河算了。”
王冲没有搭理黄炳文,对身边的锦衣卫低声讲道:“速去帅府请成国公老王爷。”
看见有个人从王冲身边走了,黄炳文知道他要干什么,立刻换一副嘴脸,大声问道:“弟兄们,何人阻拦你们办差?还打伤咱们的兄弟,还不快把那个奸贼乱党,给我抓起来!”
可能早已对黄炳文有所不满,张千户壮着胆子答道:“我说黄大人,跟着你干这么多年,你却五次三番戏弄大家,出了事又不给我们做主,真是寒了人心。”
黄炳文发现张千户竟敢顶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出佩刀,准备结果他的性命,说时迟、那时快,王冲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二人四目相对,就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张千户等人都知道,黄炳文即将调离北镇抚司,他们今后都是王冲的属下,于是,带着弟兄们站在王冲的一边……
黄炳文一点也不胆怯,他在等着长官的到来,双方对峙半个时辰,谁都没再言语。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五军都护府都督、成国公老王爷驾到!”
这时,黄炳文冷笑一声,转身朝朱希忠的驾前走去,在轿前双膝跪倒,高声讲道:“卑职无能,没有办好差事,给王爷添麻烦了。”
朱希忠掀开轿帘,问道:“三更半夜在衙门前大吵大闹,所为何故?”
“卑职派遣属下,前去捉拿勾结妖道的吴莲,却被人拦下了,还打死打伤我们十余个兄弟。”
“你们在何处追捕吴莲?”
“据卑职调查,吴莲被朱辉带出城,不知他们要去往何处,便紧急派遣属下前去追赶。”
朱希忠顿时一愣,认为他仍在打罗阿敏的主意,才故意派人去追赶朱辉,便生气地问道:“如此说来,难道是朱辉带走了吴莲?”
其实,黄炳文也不敢确定,便试探答道:“据说朱辉连夜离开京城,前往南京秘密办差,是奉了王爷千岁的密令,请问老王爷,可有此事?”
这句话已经验证刚才的判断,对于继续寻找罗阿敏,他们果然还没罢手,于是,朱希忠勃然大怒,质问道:“难道你还有何异议不成?”
黄炳文一听,这话音有些不对,赶忙拿出东厂的密信,通过轿夫递给朱希忠。
借着轿旁的灯笼,朱希忠把密信浏览一遍,在这封书信中,讲述王冲等人在海外剿匪的情况,以及海盗林一官从琉球诈死潜逃,最后在鹿儿岛锦江湾,连同夫人罗阿敏落水而死,如今海盗集团余部,被一个叫马五的人所接管,目前还看不出他们是否继续为盗;不过,严世蕃运往海外的巨额财产,依然下落不明,希望朝廷继续派人调查。
朱希忠看罢皱起眉头,忍不住朝王冲看去……
黄炳文误以为,这表情是对王冲不满,赶忙趁热打铁。
“王爷,你也看到了,严世蕃运往海外近千万两纹银,还有大批奇珍异宝,全都都落在海盗之手,王镇抚追击海盗多年,难道他不知这些财宝的下落?”
其实,朱希忠知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海盗窝点才招致倭寇大名的袭击,但林一官极端狡猾,早把金银财宝转移到别处,由于东洋列岛战乱不止,海上依然不太平,现在还不是索回这些财产的时候。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讲道:“本王已经知晓,你回去吧。”
发现王冲没受谴责,黄炳文自持有靠山,连朱希忠也不放在眼里,矜持地讲道:“启禀王爷,黄公公已将连日来多封密函,全都禀明圣上,有关这笔海外巨款,将委托下官前去调查,请王爷知晓。”
说罢,他转身飘然而去。
王冲明白,江南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