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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男人即使做这样随意的举动, 也有种储君应有的清贵优雅。他不会让人觉得倨傲,而是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这是一种天生掌控者的气度。
哪怕是浸淫权力多年的魏贵妃,在太子的审视下也会不自觉低头。
顾见邃陪着老人家摸牌, 却没人借机编排他游手好闲, 失之体统。只因这位太子的才学能力朝野共睹。
再则,这宫里谁都知道, 太后慈和,虽然对各个皇子公主皆是关爱有加,但唯有太子, 从小那就是太后的心肝肉、眼珠子, 看得比谁都重。
有太子陪在身边,太后连饭也能多用一碗,精神也比平时好。是以, 太子陪太后摸牌反倒能得个孝顺名声。
魏贵妃正在出神, 太后已经糊牌了, 张太妃等人都在笑着打趣有太子在, 太后从来都是只赢不输。
太后这才不紧不慢问:“贵妃何事?”
魏贵妃道:“禀太后,臣妾的侄女魏紫吾回京了, 大半年未见她, 臣妾想让她进宫陪臣妾住几天。”
太后问:“紫吾回京了?何时回来的?”
魏紫吾、萧令拂、温蜜, 这几个姑娘都是重臣嫡女且与皇族沾亲, 自幼被点为公主伴读, 时常出入宫廷,算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十分熟悉。
魏贵妃忙答是:“昨儿个回的京。”
太后颔首道:“紫吾是个孝顺孩子。难为这么个娇娇,奔波去辽西那等偏僻之地,又天寒地冻的赶回来陪她母亲与弟弟过年节。”
又道:“哀家也许久没见着她了,怪想她的。待紫吾进宫,领她过来让哀家也瞧一瞧。”
魏贵妃忙笑道:“是,紫吾进宫自是要给太后请安的。能得太后挂怀,是她的福分。”
为了不搅扰太后摸牌兴致,魏贵妃就此告退,离开前,又看了看太子。
男人的目光终于瞥过来,与魏贵妃对个正着,魏贵妃赶紧移开眼。
顾见邃唇角勾出如讥似讽的弧度,太后这时正找他说话,他便收回视线,含笑听着。又陪太后打了两圈牌,太子找个借口,也离开了。
待太后的牌搭子散了,宫室里安静下来,杜嬷嬷才道:“贵妃这般喜爱魏二姑娘,怕是要为英王聘为王妃的吧。”
杜嬷嬷在太后尚是小姑娘时就伺候着,几十年的深宫相伴,主仆情谊非同寻常。
太后道:“未必,老二倒是有意娶紫吾这个表妹。可贵妃的盘算还多着,老二的亲事还有得折腾。”
杜嬷嬷道:“也是。不过最紧要的,还是太子妃的人选。”
顾见绪与顾见邃序齿行二、行三,但实则是同一年的,且两人的生辰日就差半个月,若要娶妻,时间也差不多。
太后点头,她深知准皇后的人选干系重大,对太子的婚事慎之又慎。道:“最让哀家操心的可不就是老三。哀家心里急得跟火烧似的,他倒是好,一提到选太子妃就尽想着糊弄人。”
杜嬷嬷笑着道:“依奴婢看,家世适合的几位姑娘中,萧家大姑娘最不错,为人周全玲珑,美得中正端华。”
“谁说不是。可偏偏老三对令拂不冷不热的,一瞧就是没那个意。”太后叹气:“哀家总归是想挑个称他心的。你也知道老三的脾性,别看他现在不吭声,若是给他弄个不合意的媳妇儿,一准儿撂不平。”
杜嬷嬷思索片刻,道:“可也没见太子中意别家姑娘。也许殿下对萧大姑娘未必无意,只是如今心思太深,不显而已。”
太后直摆手:“再看看罢。这孩子大了,有什么话也不似小时那般对哀家说。也不知他到底想挑个什么样儿的。”
***
隔日清早,放晴一日的天空又飘起细如盐的小雪。
顾见绪得上早朝,至侯府接魏紫吾进宫的,是贵妃翊华宫的太监总管王之林。
魏紫吾从前进宫,是魏贵妃特地向皇帝求了恩谕,可坐一顶青顶小软轿,这是连许多宗室女也没有的待遇。
如今,自然是不能再坐轿子了,纵有天雪,魏紫吾也只能依着规矩,从崇化门步行进宫。
过了御道,走到凤彩门附近时,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喊:“魏二妹妹!好久不见。”
魏紫吾一听这声音这称呼,不回头也知道是六皇子顾见擎。果然,循声一瞧,顾见擎尚穿着朝服,笑得灿烂地朝她招手。
接着,对方手一撑就从高处的汉白玉栏杆上翻过来,稳稳落到和魏紫吾一级的地面,阔步向她走来,显然打算寒暄两句。
魏紫吾对顾见绪以外的皇子向来注意保持距离,退后两步行礼,道:“六殿下。”
顾见擎嘿嘿地笑两声:“妹妹不必见外。”
顾见擎才十八岁,生母姜昭仪早早离世,太子约莫是同病相怜,对这个异母弟弟倒是从小照看着,顾见擎长年跟着顾见邃,是绝对的太子.党。
魏紫吾抬起头,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栏杆处立了另一道身影。果然太子也在。
魏紫吾微微皱眉,看来今日早朝下得早,太子和六皇子不知要去哪里,恰好经逢此处。
隔着朦朦飘洒的细雪,男人将目光落在魏紫吾身上,目光深而暗。魏紫吾根本看不清顾见邃的眼睛,但就是有一种被欲噬人的兽盯上的感觉。
顾见邃本就身姿峻伟,再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魏紫吾心跳如鼓,愈来愈快。不是害羞,而是害怕。
幸而太子没有多作停留,他并没有等魏紫吾见礼,也没有等顾见擎跟不跟上,转身便走了。东宫的总管石冬诚看了魏紫吾一眼,也离开了。
魏紫吾暗暗松了口气。
顾见擎亦向魏紫吾道别,他知道魏紫吾定然是去魏贵妃宫中。
太子和魏家人不对付,算是朝中公开的秘密。因为魏家人不止一次试图夺取太子之位。太子不喜魏家人,自然包括魏紫吾。
然而,仅有石冬诚这个从太子在襁褓中就守着他的老太监知道,魏紫吾是唯一一个伤过太子还好好活着的人。
太子左臂有一道伤疤,是魏二姑娘用匕首留下的。以太子的武艺,岂会让魏紫吾伤着?这让石冬诚也费解。
有损龙体是杀头之罪,太子身为储君,也是如此。太子对太后解释,这伤是他练武时自己不小心弄的。
石冬诚只知道,太子压根没想过对魏二姑娘报复回去。
魏紫吾到了翊华宫,远远就见魏贵妃站在廊下,加快步伐走过去。
“婼婼,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让姑母好生瞧瞧。”魏贵妃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细细打量这个侄女儿。
若说离京前的魏紫吾稚气未脱,是一朵未开完全的花,一半的美好藏在花苞里尚未示人,便已令人迷醉,会忍不住想象和期盼她再长大一些的模样。那如今,便是已绽放六、七分。
“我们婼婼更漂亮了。”魏贵妃笑得嘴也合不拢,随即又皱眉:“我听绪儿说,你过河东曲风峡的时候遇到流寇,姑母后怕得连觉也睡不好。”
魏紫吾忙安慰道:“姑母放心,我这不是好好在您面前吗?咱们魏家的家将勇武,寻常宵小哪里是对手。”
魏贵妃点点头,道:“如今魏家不比从前。许多时候姑母未必再护得住你,宫里宫外,你万事多加小心。”
魏紫吾答是。
魏贵妃又道:“幸而皇上顾念旧情,保留着你爹的爵位,也未剥了姑母的贵妃之位,只是,姑母要想复宠就难了,皇上已甚久未至我宫中。”
魏紫吾心知肚明,皇帝这是担心若是魏家彻底倒了,太子坐大,无可牵制,留着魏家不死不活,剥了实权,保留勋爵和富贵,算是在太子身边随时悬着一柄裹着鞘的剑。
储君的位置历来极其微妙,太子若是表现得孱弱,会让皇帝认为不堪重任,能力太强又会引来皇帝忌惮。皇帝多疑,自然要留着制衡太子的后手。
“姑母暂且安守翊华宫,再过些日子,待皇上想起姑母的好,您想要复宠不难。”魏紫吾这是让魏贵妃以退为进。
“婼婼,你不了解皇上。”魏贵妃叹口气,却是不再多说。
转而道:“皇上准备在年后便定下几位皇子的亲事,礼部的流程也要开始走了。”说着观察魏紫吾的表情。
也只能如此,太子点头。魏紫吾便去告知候在二楼的石安静。
魏紫吾折回雅室后,看看太子袍上墨渍,说:“这件衣裳……我会如数赔偿给殿下。”
太子不置可否地笑笑,既没说要她赔,也没说不要她赔。
魏紫吾顿觉有些尴尬,接着她便看到……
太子的双手搁在他腰间束带的金锤鍱扣头上,竟是慢条斯理在解腰带。接着随意将解下的腰带放到一边案上。
看着男人的动作,魏紫吾脑中嗡嗡微响,道:“殿下……你在做什么?”
顾见邃盯着局促的魏紫吾,漫不经心挑挑眉:“本太子有洁癖,不喜欢将弄脏的衣裳穿在身上。”
所以太子这是准备脱了脏衣裳,就穿个里袍等着石安静把干净衣裳送来?魏紫吾皱眉,他的洁癖就严重到这样,连这么一小会儿也不能忍?他打猎的时候,还有跟着他舅舅谢檩征讨西戎的时候,身上应该是沾满了血和泥土吧?也没见他如何了呀。
魏紫吾想了个关心他的说辞道:“可这天……殿下脱衣怕是容易受凉,我觉得还是略忍忍为好。”
“无事。多一件,少一件,对我来说差别不大。”太子笑了笑,表示谢谢她的关怀。
但是你穿不穿外衣对我来说差别可大了。魏紫吾刚腹诽完,便听太子又道:
“魏二,帮我更衣。”语气淡淡,却分明不容拒绝。
“……我?”魏紫吾没有动,慢慢道:“不如我去帮殿下叫顾廷进来。”
太子不说话,垂眼只看着她,魏紫吾立即明白太子这是不同意。
她终是走上前去。太子使唤自己,总比她之前猜疑的……太子觊觎自己的美色来得好。
毕竟魏紫吾也知道自己生得可美,她从小到大听的赞叹太多,虽然有一些是因为魏家的权势而奉承。但她照镜子的时候,也偶尔会看着镜中人出神。
太子穿的是圆领窄袖袍,白玉纽扣钉在领口处,这男人身形着实高大,又站得笔挺,半分也没有弯腰的意思。
魏紫吾当然不会开口叫储君弯腰来就她,这样只得与他离得更近些,将双手探到了太子的颈间。她不免有些恍神,不久前她还一见太子就避得老远,何尝会想到现下居然在为他更衣。
魏紫吾手指灵活,太子的半片衣襟很快轻轻垂落,她的指尖下滑,开始解他外袍里腰部的束带。
魏紫吾感叹太子果真如他所说的不怕冷,这样的天气,外裳里头居然就只得一层薄薄的丝质中衣,哪怕是隔着布料,也能清晰显出男人从胸膛到腰腹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