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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雨,村子里的路显得更加泥泞不堪,温宁被几个大人簇拥着从自家的屋子里出来,她妈妈是个年纪尚轻的女人,尽管面容姣好,可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灰败之色。
她站在温宁身后,一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眼睛带着忧愁,她对着面前的安逸客气的说,“宁宁就托付给你了,她是个很乖的孩子,不会给你捣乱的。”
安逸微微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你有困难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等我先安顿好了她,再来接你去看病。”
温宁妈妈只是笑笑,她蹲下身,轻轻撩开温宁的碎发,温声的对她说,“以后一定要听叔叔的话,认真读书,知道吗?”
对于突来的变故,温宁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早就显得手足无措了,她紧闭着双唇,死死的握住母亲的手,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倔强。
之后,她被母亲送上了门前的面包车,在一路的颠簸之中,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村子。
安逸坐在车上,身上有着男人特有的味道,温宁的父亲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是被母亲带大的,而伤病在日积月累之下,终于变成了不治之症,在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后,只能把温宁托孤给她这个最好的朋友,安逸。重要的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而且她也知道安逸可以负担的起。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温宁双手绞在一起,非常紧张,安逸下车后把车门给她打开,外面的阳光照的温宁有些刺眼。
“来,到家了孩子。”安逸是个身材十分高大的男人,不笑的样子很严肃。
他拉着温宁下了车,推开前面的两扇铁门,里面是一座布置漂亮的瓦房,院子内有一个圆形的花坛,里面种满了花,都是温宁可以叫出名字的,鸡冠花,月季,海棠。墙角还有一颗樱桃树。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从里面走出一个男孩,温宁瞬间愣在了那里,男孩穿着一套简单的套头背心,雪白的短裤在阳光下要折出光来,皮肤白皙细腻,在看见温宁的时候,两道眉毛立刻扭了起来,目光中透露出不耐烦。
“她是谁?”男孩的声音正处于变声期,带着沙哑。
温宁回过神来,一双手脚都紧张的有些僵硬了,她低下头,不停的揉搓着自己又黑又干的双手,不敢面对男孩的眼神。
安逸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咱们先进去。”
屋子里非常凉快,温宁却丝毫感觉不到,安逸把她带进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窗户下是套桌椅,还有一个大衣柜,再没别的东西。可尽管如此,也比她家要强上百倍。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有什么需要的跟叔叔说。”安逸安置完温宁后就匆匆的出去了,温宁尽管单纯,可也明白外面那个长相漂亮的男孩并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
她坐在床上,正看见大衣柜镜子里的自己,黑,瘦,小,不长的头发像杂草一样枯黄,指甲缝隙中带着淤泥,也难怪男孩用那种眼光看她了。
外面是两个人不停的争吵声,温宁听的心惊胆战,却又不懂其中的意思,房间门被用力的推开,发出‘膨’的一声巨响,男孩出现在门口,温宁手足无措的站起身,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你是谁?!”话音里带着嘶哑的怒吼。
“安风!你别太过分,我已经说过了,她是爸爸大学同学的孩子!你在疑神疑鬼什么?”安逸有些急了,平日里他这个儿子虽然也性格古怪,可并不会这样咄咄逼人。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安风仰着头言语犀利,另有所指,安逸瞪着他,一时竟说不出什么来,只死死的握了握拳头,父子间剑拔弩张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女人惊讶的说,“你们两个怎么了这是?”
安逸收敛了怒气,语气生硬的说,“我走了,这孩子我管不了。”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女人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菜篮子放到一边,嘴里说着,“你怎么又惹你爸生气了?他一个月才来几回?”
安风哼了一声,却死死的抿着嘴唇,临走前狠狠的瞪了温宁一眼。
女人探头进来,看见这里面还有人,顿时哎哟了一声,温宁被吓的脚都已经僵了,半晌才想起来叫人,怯生生的说,“伯母。”
女人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了两声,赶紧摆手,“不对不对,我不是安风的妈妈,我只是他的保姆,你叫我张姨就行。”
晚上,张姨做好饭,叫温宁出来,饭桌上是两菜一汤,一屋子的饭香味让人垂涎欲滴,温宁坐在那里双手规矩的放在腿上,一双眼睛都长在了几道菜上。
“小风,出来吃饭了。”
安风的房间门从里面落了锁,张姨在外面叫了好几声,里面的人都是赌着气的不答话,张姨熟知他的脾气,只笑着把围裙摘了下来,说,“我可是做了你最爱吃的宫保虾球,虾仁都是我从市场买的活虾亲手剥的,新鲜的很呢,你不出来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不吃!”里面传来一个闷声。
张姨一听就知道他的倔脾气又犯了,“那行,我可就走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厨房找。”
见那边再没了回话张姨才过来,见温宁还没有动筷子,就说,“别看着了孩子,快吃吧,不用等他,他自己饿了会想办法的。”
这话就像是一道特赦令,温宁这才动了手,她虽然已经十四岁,可比同龄的孩子都矮上许多,身上也没有什么肉,像安风这样的男生,现在已经将近1米7了。
张姨看着温宁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便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
张姨一听点了点头,“14啊,小风今年也十四了,你几月的生日?”
温宁放下筷子,乖乖的回答,“11月29的。”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接着吃。”张姨说着话,忙给她往碗里夹了几筷子菜,“那你比小风生日小,他是9月9的。”
饭后张姨忙着收拾,她不是住家的保姆,自己家离这边也比较近,来来回回的倒也方便,每天负责安风的三餐和打扫,定期清洗衣服。
等一切都忙完之后,她拉着温宁四处走动走动,认识认识地方,厕所要怎么冲水,洗澡水的冷热要怎么调,温宁看着一切都觉得新鲜极了,完全被吸引住了,张姨见她脖子黑的都能搓泥,干脆的说,“来来来,你把衣服脱了,我怕你第一次用不习惯,再把自己烫了,我给你洗洗。”
张姨是个手动利索的女人,年纪与她妈妈相仿,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温宁的衣服扒干净了,温热的水撒在她的身上,温宁忍不住哆嗦了几下,就乖乖的站在那不动了,死死的闭着眼睛,张姨的力道不轻,每一下都擦的结结实实,尽管皮肤黝黑,也出现了红道子,温宁在心里喊了无数遍的疼,却不敢吭声,直到像受刑一样的结束。
张姨拿出毛巾把她脸上的水擦干净,就开始揉她的头发,又说,“你们家的事安先生都已经跟我说过了,明天我就领你去集市上买些要用的东西,我看你这衣服都破了,今天先凑合着穿吧。”
两个人洗完出来,正迎面遇见安风,温宁是怕他的,不自觉的就往张姨身后挪了几挪,这轻微的动作却被安风看的清清楚楚,他扭着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轻蔑,哼了一声后说,“洗了也是白洗,还是一样黑。”
“你这孩子。”张姨佯装要打他,说的却是,“是不是饿了?你的那份我早就留下了,我给你热热先,别吃凉的。”
少了张姨的遮挡,温宁被暴露了出来,安风向她迈动步子,温宁几乎条件反射的转头就要跑,结果被两下就按在了墙上,两个人离的极近,安风的呼吸都落在了她的头顶,她吓的想要尖叫。
安风咬牙,“你跑什么?你怕我?”
温宁不敢动,只用蚊子般的声音恩了一声。
不知道是哪里取悦到了安风,他微微的勾起嘴角,一字一句的说,“怕我就对了。”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停止,安风也松了手,张姨端着菜出来,见温宁瑟瑟发抖的样子,只说,“你一个男孩子别欺负她,以后你就有妹妹了,多好。”
这话直接打击到了安风的神经,刚正常没几分钟的人又要暴走了,恶狠狠的说,“我才没有妹妹!她不是我妹妹!”
说完又气哼哼的往房间里走,张姨一看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拿上那盘虾仁追了过去,“生气归生气,不能饿着肚子,快接过去。”
温宁还以为会听到盘子落地的声音,却只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她悄悄的扭头,只见张姨手上空空如也。
张姨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温宁说,“他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吃饱就不生气了。”
这句话被温宁深深的记在了心里,原来有一种人,是吃饱了就不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