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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铁孩冲入两个龙头中间的一个阵眼,一共是八个海兵,皆为獠牙巨力龟,那龟有磨盘大小,四肢粗壮,牙齿锋利,每个龟背上,生有一个人头,皆披发瞠目。
生铁孩勇悍非常,挥动铁臂,与那獠牙巨力龟打作一处,顿时飞叉滚锤,电闪雷击,齐齐往生铁孩身上招呼,生铁孩身上被飞叉滚锤击打之下,火星四射,电闪雷击劈空而下,生铁孩周身被电光火花包裹,它自然不惧雷击电打,只是对面八个獠牙巨力龟壳厚甲硬,那腿犹如铁柱子一般,一看就是蛮力凭空而发之辈,将生铁孩簇拥其间,龟壳横七竖八挤在一处,生铁孩也是奇力,但面对八个与他相仿的獠牙龟,被挤中间,渐渐展动不得。
因为花果阵的缺口已开,生铁孩冲出之后,我拉着鸿蒙老道随即冲出缺口,柳向晚和张舒望也紧紧跟着鸿蒙老道冲出了缺口,黄金童跑到缺口外边,站住脚,念了个关花果阵的咒,将花果阵的缺口关上,顿时开口处枝叶重新覆盖。黄金童贴身站在花果阵壁瓜叶之侧,不再往前冲,因为生铁孩已经被阻住了去路。
我、张舒望、柳向晚在鸿蒙老道在八步打灯罡气罩子之中,合力往前冲去。
冲到花果阵外,我听到了凝血歌声,旋律无甚称道处,凄凄切切,音律极惨,如荒岛礁下,海风呜咽之声。
我们听了丝毫没有反应,魏庆洲则身在龙头之外。此次围山之阵,魏庆洲并没有参与到阵眼之中,他背对着双龙阵面南而立,我们冲杀出阵,并未见魏庆洲转身,他披散着一半头发冲着天日,右手举着一把斩妖剑,剑上斜斜飘着一张符幡,符幡之上是金乌大运点兵符,符我认得,因为虫书中有金乌点虫符,没见过的符咒之所以能叫上名字,是因为,金乌符轨括下来以后,写着大运点兵四个字,懂符之人,一望便能叫出名字,尽管不一定会用。
我也顾不得魏庆洲,一心打杀一只凝血歌海兵,拉着鸿蒙老道往阵中冲去,老道的八步打灯确实好使。
他这一套虽也叫八步打灯,却是个防手儿,与江湖卖艺之手法有云泥之别,江湖挂字行有这个手法,一个道士模样之人带着一个小童,衣衫褴褛,在街市之上,圆下一个粘子,一场神仙口之后,于八步之外点上一支蜡烛,让小童侧身拿住,道人卷卷袍袖,装模作样,暗运真元,忽然一掌打出,于八步之外将蜡烛火焰打灭,众人喝彩扔钱。其实这套江湖伎俩的瓦当全在小童身上,小童袖中有个机关,老道推掌之时,机关暗合,袖出清风,吹灭蜡烛。不过这个道门也有真的,鲁虾蟆在五台山见过一个道长,站在松树下,朝着松树枝,一掌拍去,能打下五六个松果来。
而鸿蒙老道这个道门,起始确实源自八步打灯,但被他练满了,周身罡气充盈于八步之内,针插不入,水泼不进。飞叉滚锤杀到八步之外,打不进来,电闪雷击在头顶八步之外也劈散了,因为电闪雷击太多,海兵齐齐往我们身上招呼,鸿蒙老道八步周身之外形成一个电火花网球,罡气团团包住我们四人,丝毫无损。
可鸿蒙老道年老体衰,驾着八步打灯周身罡气,却闯不进阵中,只因阵眼都被堵住,鸿蒙老道这个道门虽说厉害,能确保四人安全,却不能凭借一身之力,挤退海兵,罡气被拥挤的海兵堵住,前进不得。
这时我叫张舒望道:张大爷你留着飞石毒针干什么用?快祭出去呀。
张舒望慌忙将飞石毒针一并祭起来,十二个六面石砖,都如核桃般大小,每个面上都有一根钢针,飞石祭起之后,嗖嗖飞向几头獠牙龟。
鬼王药名不虚传,碰到龟壳以后,那龟背都酥了,生铁孩挥起铁拳,乱打一气,拳风到处,龟背化为齑粉,人头滚落,一时间血肉横飞,脓浆遍地,须臾之间,生铁孩干掉了八个獠牙巨力龟,打开了一处阵眼,生铁孩冲了进去,我紧紧拉着鸿蒙老道冲进了双龙阵中。
所冲进的位置是在阴龙卦龙头的额下,距离龙嘴位置还有三个阵眼,阴龙卦和阳龙卦龙嘴拱和之处,按照八卦位站着八个人,阴龙嘴位置站着四个人,阳龙嘴处也站着四个人,都身着道袍,手持法器。
这八个人初见鸿蒙老道带着两个人——张舒望和柳向晚,冲出花果阵,不避凝血歌时,吃惊不已,如只见鸿蒙老道出阵,他们也不会十分惊骇,既然熟用凝血歌,就知道天下有人会内息之法,可以抗拒,但一旦运起内息之法,其他道门手段不好运用,兴不了大风浪。鸿蒙老道的八步打灯也源出于内息之法,极有可能是他内息以后,唯一能用的道门儿,因其动运内息之术,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故此也没法问他。这八个人见到张舒望和柳向晚紧随鸿蒙老道,黄金童藏在花果阵边叶子底下,听到凝血歌之后,竟然没有倒地,大为惊骇,因为老龙团的人几乎全部认识我们这几个人,从老龙团千余兵丁中侥幸逃脱,手段高低他们心中有数,虽然不俗,却还没到可以抵御凝血歌的地步。我隐去了身形,故而那八个人没有看到我。
那八个人痴痴呆呆看了半晌,直到几头獠牙龟化为齑粉,这才敲动手中法器,叮当一阵乱响,双龙阵变换阵型,几头虾脚海兵迅速填到了獠牙龟所处的位置。
冲进阵中以后,鸿蒙老道往前一指,黄金童在花果阵瓜叶墙下会意,唿哨一声指挥生铁孩冲着鸿蒙老道手指方向冲去,那是几头人面章鱼。
这双龙阵,在外面看起来密密麻麻,只能见其大体形状,进阵方才知道,凝血歌八个海螺兽周边所有的海兵都是八个一队,组成一个阵眼,分别站着八卦之位,阴龙卦龙头一共是四个阵眼组成,加上阳龙卦也是四个阵眼,又是八个阵眼,外带围绕海螺兽周边,立着八个人,共是九个阵眼。
我们已经破了一个阵眼。
人面章鱼都有一人多高,身上血红一片,粘液滴滴,满布通红的吸盘疙瘩,全部八脚立地。腹部生着一张人脸,宛如脸盆一样大,眉眼皆具,只是肤色暗红,和章鱼肉身浑为一体。
此时周围海兵依旧飞叉滚锤,电闪雷击往鸿蒙老道八步打灯罡气罩上招呼,我们只是浑然不避。海兵虽多,但都不能擅自离开阵眼,生铁孩冲进人面章鱼阵眼之时,一头最大的人面章鱼忽然八爪立起,足有两人之高,生铁孩正冲到人面章鱼八爪之下,那人面章鱼忽然落下,将生铁孩整个包住,用口牙慢慢吞噬,这些海兽自有嚼铁咀金的手段,生铁孩如被全吞,极有可能化在人面章鱼腹内,生铁孩被八只大触手,紧紧包裹,挥拳踢脚,全然用不上力。
张舒望一见,祭起飞石钢针,嗖嗖打向那几头人面章鱼,打中以后,血红的章鱼躯体,变成灰白色,金雪斋所说鬼王药见血即化为脓水,那说的是人,没想到打到章鱼身上,那章鱼开始抽搐,虽已被毒死,却未化成浓水,反而有缩筋之效,八只章鱼爪缩的更紧了,团团将生铁孩包住,一丝动弹不得。
我一见,心头大乱,这仗打的,打杀了人面章鱼,却封住了生铁孩,下一道阵眼还得生铁孩冲锋,张舒望飞石钢针蘸毒之后,虽然手段大为强悍,却不能让他一个老头往里冲锋,稍有一个隐秘暗藏之小手段,就有可能让张舒望丧命。
生铁孩被死去的人面章鱼包住,虽死不了,却必须得救出来,否则这阵没法攻。我当即拉住鸿蒙老道,脚踏人面章鱼尸身,从我的百宝囊里掏出五丁烈火符,贴在包住生铁孩的那头人面章鱼腹部。百宝囊是打架必备,我从真身上取下随身携带。
念动烧虫符五丁烈火口诀,那头人面章鱼烈焰熊熊的燃烧起来。我一念这个口诀,却停了隐身决,忽的一下现身,就在我现身的当口,整个双龙阵所在的地下,土壤忽然血红一片。
一开始魏庆洲出奇的镇静,我们打进阵眼,杀掉獠牙龟,毒死人面章鱼,他仿佛全不在意,一心一意的手持金乌大运点兵符,面南而立,背对着我们,一语不发,也不回头,任由我们在阵中折腾。
我一现身,脚下土壤忽然血红一片,移时,地面土壤之上,有血沫子冒出来,魏庆洲头也没回,腹内百步传音,瓮声说道:王得鹿,你终于来了,明年今天就是你周年祭日,鸿蒙老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委身江湖宵小之辈,谋算于我,这是你自寻死路,留你不得。
说完话,不再言语,这番话鸿蒙老道压根就没有听见,正眼睁睁的看着五丁烈火焚烧人面章鱼,其余海兵忽然停止了攻击,飞叉滚锤不再向我们砸来,原本嘈杂的双龙阵,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是凝血歌兀自唱着,地面土壤之中,开始往外渗血珠。
一开始柳向晚见土壤发红,只是以为人面章鱼所行道门,不知何用,见到漫山遍野的地面开始冒血珠,啊呀一声,差点哭出来。别说是她,就是我见了地面满是血珠,也渗出一身冷汗。
魏庆洲忽然将手中的金乌大运点兵符幡的斩妖剑插在了身边土壤之中。
鸿蒙老道不能言语,将我的手拉住,在我手心里写了两个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