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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大麦,枣花梧桐,正是晚春时节,我和柳向晚手挽着手,走在一座庭院中,那庭院格调疏野,从月亮门进去,是一座太湖石山,有清泉飞泻,匹练高挂,溅出银星碎珠无数。石山之下,是一方池塘,能听两部鸣蛙,池中莲叶碧翠,芙蓉霞红,墙角处几支修竹掩映,极是幽静,太湖石后,是一栋小楼,上写一块匾额,分明是:画春楼。门口一副对联,写的是:暂代花宾邀月主,常携鹿友访仙朋。
再看柳向晚时,身着古装,清丽莫名,我一时看呆了:云裳松履,有白尚书小蛮腰间玉带,金谷园绿珠发上金钗,轻纱薄裙,裙拖潇湘六福水,高云挽鬓,鬓耸巫山一段云。
我也是峨冠宽袍,翩翩公子样。
柳向晚见我看她,腮上飞霞,含齿笑道:哥哥,你看什么呢?
我答道:我看美人!
柳向晚一低头,似朵莲花不胜娇羞,将团扇遮住了脸,团扇上画的是晴雯撕扇图。隔着扇子羞羞的说道:天色尚明,哥哥就说这些痴话,留着掌灯的时候再说……
我心醉神迷。
我们两个款款走入楼中,楼内雅香扑面,陈设堂皇,横陈湘妃之塌,桌立后主之瓶,窗含鸳鸯字,帘挂小银钩,红纱曼妙,掩海棠春睡之图,几案高古,推贵妃醉酒之盏。正是亭上楼台陈后主,镜中金翠李夫人。
我们两个坐在小桌前,桌上有仙肴几品,分别是:冰壶珍、梅花汤饼、黄精果、傍林鲜、雕菰饭、煿金煮玉、银丝供、樱桃煎、蜜渍桃花、碧霞羹。
桌上还有一壶清酒,用的是犀角之杯,我们两人推杯换盏,醉意上来,桌旁有一古琴,琴名:龙腮。古书中云:此琴乃李斯作于凤舌之上,圆增三寸,两额间收,广二寸半。
柳向晚含春笑道:哥哥可要听琴?
我笑道:最好最好!
柳向晚伸芊芊玉指,抚琴作龙凤之鸣,我听得如痴如醉,正是: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抚弦。
我见琴旁有一张古案,案头有几部奇书,案上铺着澄心堂的纸,此乃南唐后主所藏,又有苏合烟墨、湘妃竹獭豪之笔,我拿起笔,与柳向晚嬉笑道:我给你立个传吧。
我们彼此嬉笑。谈笑间方知柳向晚小名叫作绿翘,只因其父读书,见鱼玄机杖杀绿翘,叹息不已,觉得这名字可爱,取小名为绿翘,我也告知柳向晚,我小名叫小宝。
我蘸饱了墨,刷刷点点。
写下了柳向晚本纪:
清丽第一
柳向晚,艳旷古今者也,其容婉而皎,姿高以清,眉目浩渺,洞秋水以传情,玉肤凝脂,胜秋月而增色。耳鬓花碾,齿唇梅烙,乌发流而激瀑,鹤足亭以玉立。
尝海棠裙立秋桐之下,清波世界,玉作乾坤,皎晈鹤立,幽幽凤栖,人望之如神。
姽婳万千,难以胜记。
诗词第二
向晚诗词丽绝天下,古今之冠,踞林啸傲,尝为解佩令,时人争诵以为自得,纸贵当年。
犹工喝火令,为一代令主,一咏三叹,婉转不绝。
乃喝火词宗,解佩文主。
冲淡第三
向晚怀抱冲淡,格调清疏,犹影花在水,吹弹可破,聚波又圆,无尘无意,镜象大千,不争浮萍之誉,不坠浊泥之流,吞吐自在,雅量执中。
尝游于郊野,有遗金一饼,误弃花环之上,辄取环而弃金,时人慨之,感其玉德,嗟叹不已。
工琴第四
向晚姿态高渺,艳究天人,有文君沽酒之华。工古琴,有龙腮之宝,时而抚之,绕梁三日,雁为之中落,鱼为之沉石,尝演《松风操》仙人闻之而下,踞石听曲,垂泪忘返。
奏《神仙劝酒》山中野鹤为之舞蹈,有老猿献花果之露。
奏《羽客衔杯操》,嫦娥下届。
奏《五香引》,松风为之啸傲。
天下莫与之较者。
后或言其花间成神,为主月宫操琴仙子也,殆不知真伪耳。
写完,给柳向晚读罢,柳向晚笑如桃花,我们渐渐相拥在一起,慢慢向湘妃榻走去。
柳向晚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我则多愁多病身,怎当他倾国倾城貌。]憔悴潘郎鬓有丝;杜韦娘不似旧时,带围宽清减了瘦腰肢。一个睡昏昏不待观经史,一个意悬悬懒去拨琴筝;一个丝桐上调弄出离恨谱,一个花笺上删抹成断肠诗;一个笔下写幽情,一个弦上传心事:两下里都一样害相思。
渐渐的,我俩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冰胸颤颤,似樱桃点雪,玉股凝脂,如明月浮山,泉水滔滔,淹了玉树一茎红,乌发流背,摇动荔枝两片香,正是人间胭脂场,千古风流地。推送里,西园公子名无忌,娇吟处,南国佳人字莫愁。
这个时候我嘴里突然被人灌了一口药,那梦境忽然支离破碎,柳向晚渐渐模糊,我声嘶力竭的喊叫挣扎,口中不住的喊绿翘!绿翘!别离开我,柳向晚也在喊小宝小宝,你别走!
但最终画春楼支离破碎,柳向晚不知被谁强行拉走,蓦然回首的那一刻,两行清泪在颊,一颗挂在唇间,一颗滴在香帐上,怎一番滋味在心头,正是,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
我再次醒来才知是南柯一梦。
已是距离晕倒两天一夜之后,这是我昏迷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最美妙的一次,我一睁眼就看到了柳向晚,她躺在我的草甸子上,盖着我的破毯子,我则躺在一张木板上,身上盖着张舒望的破棉袄,柳向晚几乎和我同时醒来,我们互相叫着对方的小名。旁边四五个煎药的砂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周围围了许多人,林慕蝉、张舒望、黄金童、楚凤楼还有大宏发。
林慕蝉一见我转醒,说道:比不起,我不知道打碎鹊玉这么危险,差点要了你们两个的命。你感觉好点了吗?你们刚才叫什么?好像是人名。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
黄金童拉过大宏发来,对我说道:王得鹿,你这条命是大宏发和金雪斋救的。
大宏发走过来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救活你,能早点弄到石背驼龙井水,我们有急用,这些药是金雪斋给你的,但药材是林慕蝉弄回来的,这姑娘太厉害,一天半夜,鲁北云南之间打了个来回。
原来我俩昏迷以后,大家伙都慌了,泼凉水,掐人中,折腾了好长时间,不见我俩转醒,见还有口气儿,张舒望拿出现今已经绝迹的两粒荣华借天丸,这药丸是张舒望几十年来的珍藏,只在解放前有人会配,如今连开妖方的金雪斋都不会配了。
人死弥留之际,吹灯拔蜡之时,服下一粒荣华借天丸,能延续七八天寿命,了了身后之事。并且即便重病在床,不能行动,服下这药丸后,七八天内也能行动自如,头脑清醒,红光满面,最长到第九天头上,沐浴更衣,盘腿坐化,无疾而终。是味宝药。张舒望眼见我俩昏迷不醒,动了血本。
但药服下以后,根本不管用,因为我俩不是弥留昏死,而是鹊玉药发。不是濒死之人吃了荣华借天丸,倒也没什么副作用。
林慕蝉见事情至此,非常自责,又无计可施,突然想起开妖方的金雪斋来,但金雪斋远在云南边境,只得先去求大宏发,找大宏发可不容易,林慕蝉去学校里,找到吴教授,这才弄到大宏发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打去,大宏发迅速赶到豹伏山上来,他虽然记恨我给他用过燋毒,但我对他和金雪斋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我万一死掉,他和金雪斋这辈子可能配不出解五仓化色丹的解药来。当初大宏发找替死鬼,致使我和柳向晚染上鹊玉毒,事败不成,大宏发只能寄希望与金雪斋,他和金雪斋都是老龙团中的小角色,金雪斋要比大宏发高级一点点,但也强不到哪去,两人属于老龙团中的小叛徒,当得知一些真相后,两人谋划着脱离老龙团。脱离老龙团关键的一步就是戒掉五仓化色丹,金雪斋配置的妖方已快成功,缺少的是药材,这些药非比寻常,极难寻觅,有的需要雇赶虫人,有的需要雇斗宝的……
而我本身是个赶虫的,有楚风楼给当小跟班,大部分奇药我都能办,因此大宏发和金雪斋乐意救我。
甚至是必须救我,否则,他们两人死期也就不远了,暗三门江湖场,不是菜市场,遇到个像模像样的暗三门人物很难,遇到了就一定要把握住,不见蜃奴们百年来寻找黑风先生,想学一手功夫,威逼利诱,蜃水迷人,不惜各种下作手段,至今未果。
大宏发当即给金雪斋打去电话,说事情紧急,要金雪斋赶紧想办法,否则石背驼龙井水要泡汤,人要是挂了,谁给你干活?
金雪斋说那鹊玉是一玉锁两命,鹊玉在世,不论在谁手里,两人虽中鹊玉奇毒,相思无忌,却不至于殒命,如果将鹊玉损毁,两人必死无疑,无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