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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千城满脸神情一僵,似是有所思虑,后挑着眉,似笑不笑的望着我,问道:“哪里不一样?”
我故弄玄虚的瞅了瞅他几眼,几声轻笑,点头称赞道:“你嘛,比以前变的鲜活了。”
他继而一拧眉,似在回味话里的意思,后斜着朝我呲了呲嘴,又道:“什么是鲜活?”
我垂首莞尔一笑,深吸了吸气,仰头望着他,缓缓道:“你方才说过,人经历一些事情以后就会变得与以前不一样,正是因为你心中有快乐的事,所以才会由内及外的开心,这也许就是一种鲜活。”
往事历历如刀,那也是一种我无法体会到的鲜活。
“心中有快乐的事?”他喃喃低语,眸波轻动间似乎触到了心中的那一片柔软,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静静抬目于我。双眸安宁,如一树盛放着的簇簇花树,静止在无风无雨的岁月平静里。他笑着弯了弯嘴角,才缓缓道:“也许是吧。”
以往千城的神色虽也有阴有晴,有暖又怒,但一颦一笑中似乎都有着无形的约束,如幕布上受人控制的木偶。今日他难得自内心深处流露出一脸坦率的温情,我并无觉得有何不妥,且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毕竟,在这无尽的时光中,谁不愿意做一个鲜活生动的人?
我十分磊落的承上他的目光,婉婉一笑,轻道:“走吧。”
往前行了几步,他恍恍惚惚的几声唤叫才在身后响起。
“喂,假如有一天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我停下步子,缓缓回过头,见他一袭罩纱的银灰长袍嵌映在身后繁花中,目光几多闪躲,终迎上我,极其轻缓的一笑。
“也许会吧。”我朝他眨几眨眼。
......
殿中空旷,半丝人影也无,我沿着探看了一周,但见外表雍华,其内却装饰朴实,桌桌椅椅的一摆,几盆花草点缀,是极富有生活气息的小雅情。
“还真是奇怪。”我满腹狐疑的低语道。
“哪里奇怪?”千城随我于四处奔波的目光中跟了一圈,再扭头望着我,十分不解的问道。
“你看这宫殿外徒有外表的华丽,内里却是如此朴实无华,真不知道这殿里的主人打得是什么心思?”我好生奇怪道。
千城颇有同感的一声哼哼,想来想去也寻不到什么合适的缘由,只拧了拧细眉,与我道:“你怎么也管起人家的闲事了?”临了临了又自我跟前环了环胳膊,悠闲惬意的一立,颇有意味的自我身上一瞅,“也许这也是你所说的一种鲜活。人家心里高兴,乐意怎么建就怎么建呗。”
我嗤之以鼻,强强扯出抹牵强附会的笑意,轻轻咬了咬牙,笑道:“你举一反三的本领真的高超的很呢。”
得了夸赞,他欲发得意的抹了一脸笑意,掬起了两手,像模像样的屈身一拜,谦虚道:“过奖,过奖。”
我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寒噤,提步自顾走了。
由此可见,这鲜活也许不一定是个好习惯。
他又哒哒哒的轻声跟过来。
“这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无疑与一座死城差不多少,你将我带来这里,找得是哪门子人?”我张望来,复又张望去,除了些装饰摆件,连半只飞虫也没见上一面。
“今日是七月初七,每年的这一天里,那个蒙面女人都要在玄晶棺里闭关,万年来无一例外。今日我们能光明正大的闯进她的宫殿,实属侥幸。”千城十分耐心的解释道。
我指节几颤,双目渐而几多涣散,静静站着,眼前是一片苍苍茫茫,内心深处竟缓缓勾出了一丝丝渗入全身肌骨的揪痛。
这么快,又是七月初七了。
两万八千多年前的今日,那一着青绿的清绝公子,眉目如画,笑容可亲的从望生山下的枯草丛中将我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他说,跟我回闲人庄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原来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那么短。
“怎么了?”千城见我神色复杂,悲悲凉凉的该是无比可怜,遂轻了轻声音,关切问道。
我一时回过了神,神志不清的应了一声,几眨眼,只觉眶中湿润,遂抬手拂了拂鬓前的几缕乱发,顺道不着痕迹的抹掉了眼角浸出的微微泪渍。
我以为我掩饰的天衣无缝,奈何身前人眼色尖利,又一惯善于心意间的细致揣摩,一眼便看透我那双微微胀着的泛红眼眶,遂低声笑了笑,也并未不近人情的拆穿我。
千城神秘兮兮的背过了手,自空气中抓了一把,袖子一回,再自我眼前缓缓的扬起手。只见那纤纤素手间正握着一杆细细的翠色,自下往上,那翠枝上头正顶着一朵含苞微绽的玫瑰花,花瓣层层,尚有露滴滚淌,是鲜红鲜红的热烈颜色。
千城浅浅笑着,羸弱不足的面上尚挂着几抹弱弱红晕,竟有几分腼腆的拘束感觉。
“我之前在魔域里时常见到,魔族中的男子哄女孩子开心的时候,一般都会送花,且大多数送的都是这种很鲜艳美丽的玫瑰花。”千城有些不好意思的弯了弯嘴角,似乎担心我会不解其意般,语气间几分唯诺,低着声解释道。
在早年于四海八荒中的陈芝麻烂谷子事中,我也曾有幸参与了几场神仙们别开生面的求偶活动。男神仙们为了获取芳心,早日抱得美人归,可没少做了工夫。那时这种玫瑰花尚还稀少,算是一种奇花,自然会引得男神仙们跋山涉水的寻觅。日见久之,这种花的声名远播,故而人们曾赋了它一个绰号,情人花。
想到这一重意思,我再睁眼时,只觉得眼前那朵艳红着实烫眼。
但见千城那一脸压抑的紧张期待,又回想他方才所说的话,该是不解其深层渊源。若在人家地界上还驳了人家的面子,未免显得太过猖狂,我暗暗一咬牙,满怀感激的笑了笑,硬着头皮接来了他手中握着的花。
“谢谢啊。”
他抿着唇,垂了几垂眸,笑而不语。
“对了,你?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什么时候关心起姑娘的喜好了?莫非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朝他拱了拱眉,挑起两根手指随意拨了拨含着水露的花瓣。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所答话。一抬眼,却对上他那双无比阴沉的眸子,正深深凝着我,仿佛要刺进我的灵魂中去,不由得让我身子抖了一抖。
怎么?难道我不留心提到了他是否有爱慕的女子,就惹得他一阵愠怒?
他动了动两片薄唇,却什么话都未说出口,只将脸别向他处,缓了一缓,满脸阴色稍有褪去。他静静眺望一阵远方,双目冷寒,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仇恨坚决,冷道:“比起心中爱慕的姑娘,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深深吸了口气,顿觉眼前这人甚至比上尧君还要难以应酬,但凡有一句令他不舒坦的话也能翻脸至此。这身置冰火两重天的感受着实是不太好受。
千城面色不善,我亦不能多问,只低头嗅了嗅手中那朵玫瑰的馥郁香气,嗯嗯的低声应了几句。
“对了,你刚刚所说的玄晶棺在哪里?”我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已有淡然,遂温声又温语,十分小心的轻声问道。
“跟我来吧。”他低眸的瞬间轻轻飘过我,也没有多余神色,便上前几步为我引路。
我稳了稳气息,朝四周极其谨慎一瞟,遂轻手轻脚的随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