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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妃委屈哭道,“奴奴无福,不能亲见娘娘进宫的盛况,自娘娘进宫,更是连一次请安都不曾。今日送走陛下后,奴奴是一刻都不曾耽误,连忙前往坤宁宫,但是那时候娘娘已经去给太后请安,奴奴在坤宁宫外等候,心里满是不安,娘娘回来后果然不曾召见奴奴,奴奴心下惶恐,才在坤宁宫外跪下,只是奴奴也没想到身子如此不济,最后晕倒了。”
“奴奴真的半点对娘娘不敬的心,不然也不会心下惶恐到心神不宁的程度。”郭妃哭的不能自已,“陛下还如此想我,奴奴在陛下身边伺候那么久,陛下还不知道奴奴不是大不敬的人吗。”
“好了好了,别哭了,那你明日早点去请安就是了。”朱翊钧被她哭的头大,只能温言说几句,不然能一直哭下去。
“奴奴明日一定早点去,不让娘娘误解奴奴。”郭妃的泪是说收就收,此时笑中带泪犹如雨后芙蓉。
“你呀,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小孩一样。”朱翊钧说。
“奴奴没什么心眼,在后宫里就只仰仗陛下,只要陛下不误会奴奴,奴奴便什么都不怕了。”郭妃笑着轻轻依偎着陛下,心里却是暗恨,王容与的应对也太快了。今天她跪在坤宁宫门口直到晕倒,不管这么样,皇后娘娘不慈的名声就算是坐定了,但是现在王容与出了这么一个懿旨,本来是皇后欺负嫔妃,现在倒成了她仗着宠爱逼迫皇后娘娘了。
无论如何,今天要把陛下留下,不是说承宠后不用去请安吗,那看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见上面,皇后娘娘。
这道中宫懿旨一出,慈宁宫那边就来人叫王容与过去,陈太后和李太后都坐着等她,“母后,母妃,何事这么急召儿臣来。”王容与笑道。
“皇后,今天请安回去就发了中宫懿旨?”陈太后问。
“儿臣不能发中宫懿旨吗?”王容与怯怯的说。
“皇后所作所为实在和如此表情不相称,久而久之哀家都要怀疑,到底是哀家看到的皇后是真的,还是耳听到的皇后是真的。”李太后说。
王容与闻言起身跪下,“儿臣惶恐。”
“起来起来,有话好好说。”陈太后对李太后说,“皇后又没犯什么大错,你让她跪着像什么。”
“你发懿旨要后妃承恩后不用去坤宁宫请安了?”李太后问。
“是。”王容与说,“原也没这种想法,今天看着郭妃来请安,跪了一下就晕倒了,才想着昨晚上伺候陛下该是幸苦了,第二天还要早早的来坤宁宫请安,对身体的耗损比较大,不如就免了侍寝人第二天的请安,比起来跟儿臣请安,保重好身体好好伺候陛下才是紧要的事。儿臣因为这么想,所以才发了这样的懿旨。”
“哀家就知道,皇后是个心慈的。”陈太后说。
“可是皇后也不能一味的心慈。”李太后说,“后宫自有后宫的规矩,后宫嫔妃给皇后娘娘请安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大家都是这么来的,怎么你一上来就要变动。”
王容与低头听训。
“好了,皇后也是出于好意,孩子善良有什么办法呢?总是想到后妃的难处,体贴甚微,便是哀家当年做皇后也做不到她这样。”陈太后合着稀泥,“毕竟是皇后的第一道懿旨,也不能朝令夕改。”
“你以后你是皇后有发懿旨的权利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李太后说,“什么事只凭你自己想定就可以发懿旨,如果现在哀家发懿旨说皇后的懿旨无效,今时此刻,你岂不是架在墙头左右为难。”
“儿臣知错了。”王容与温顺的说。
“下次发懿旨前先想好吧。”李太后说,“回去吧。”
王容与被训的灰头土脸的回坤宁宫,陈太后还在说,“她也没做错什么。”
“有权利给她也不是这么用的。”李太后说,“她就是不喜欢别人给你她请安,第一次承宠的宫妃不用给她请安,现在连所有后妃承宠后都不用去请安,她这不是大度,是心生妒忌,她就是不想看见前天晚上伺候了陛下的人翌日在她面前出现。”
陈太后闻言一愣,随即笑说,“她会如此想也是正常,都是女人,就是你我,当初伺候先帝时,咱们见了先一夜伺候先帝的人,是不是也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她是皇后,最要不得的就是妒,她不见,就还是妒。”李太后说。
“皇后还年轻,慢慢来。”陈太后说。“有朝一日,就是你不说,她也知道,在这后宫,爱,是要不得的,有爱生妒就更没必要。”
今日没见郭妃,郭妃在宫门外下跪,晕倒送回去,陛下现在去了翊坤宫,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光景,会不会为了爱妃打抱不平。发了第一条懿旨,让所有承宠的后妃第二天不用来请安,然后被太后叫去训了个狗血淋头。
王容与坐在坤宁宫,“这一天过的,真刺激。”
“娘娘遭了太后娘娘的训斥也不担心。”无忧说,“今个儿可真把奴婢吓死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训她的,我到底不用见那些人,请安的时候,这明里暗里的话也不用听。你知道请安里有一个昨夜承宠的,那话就酸的不行。高阶嫔妃无人敢说,低阶嫔妃总被挤兑,我就是解围,每天说一样的话我也烦,一日不说,还以为我纵容人挤兑的。”王容与说,“只是之后几天少不得还是要老实本分一点,一直戳太后的肺管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娘娘,教坊司的乐师还让进来吗?”无忧问。
“进,为什么不进。”王容与笑说,“今天的曲子还没听呢?叫她们准备吧。”
今日的坤宁宫,已经是余音绕梁乐不止呢。
十月初一,皇帝按例到坤宁宫的日子,依旧是后妃列在坤宁宫前等候,郭妃列在首位,一身绛紫衫儿,金丝髻上端的是珠光宝气,在朱翊钧下步辇时跪下行礼,口称万岁,等到陛下走在殿门前和皇后娘娘相对时,郭妃膝行出列,“陛下。”
这一声喊是情真意切,音娇声嫩。
朱翊钧转头看她。
郭妃含笑看他,“陛下,嫔妾自提前解禁后还未给皇后娘娘当面谢恩,还请陛下给嫔妾这个机会。”
朱翊钧看王容与,王容与笑说,“既如此,就都进来吧,难得热闹。”
王容与与朱翊钧先进殿去,自有宫女去引导余下的后妃进殿,因着时间关系,王容与就没换礼服,只把冠帽取下,簪了一支白凤钗,通体雪白,雕工不俗,褪下脖子上带的珠串,才起身往西暖阁走,走两步后回身看着安坐着不动喝茶的朱翊钧。
“陛下?”王容与唤道。
“你去吧。”朱翊钧说,“难道朕还要去?”
“陛下莫要装傻,若不是冲着陛下,我怎么会把她们都叫进来。”王容与说,“若不是冲着陛下,郭妃为何出来五六天了这才要陛下给她个机会来给我请安?”
朱翊钧有些讪讪,“郭妃这些天都没有来给你请安?”
“那是陛下的圣宠。”王容与说,“我说了承宠的后妃不用来坤宁宫请安,陛下便接连宿在翊坤宫里。说来确实是需要陛下给的机会,才能让郭妃给我请安。”
朱翊钧更是讪讪,他想上前来握王容与的手,王容与收回手,“陛下,后妃们都在等着呢。”
去往西暖阁,后妃们起身行礼,朱翊钧叫起,帝后二人坐上首,郭妃出列,盈盈朝王容与一拜,“嫔妾谢皇后娘娘慈恩浩荡,宽赦嫔妾。”
“起来吧。”王容与说,“也不用谢我,你能解禁得谢陛下和太后娘娘。”
“嫔妾解禁当天就去慈安宫谢恩,陛下那,嫔妾也谢过了。”郭妃的眼神勾勾缠缠的抛向朱翊钧。
王容与笑道,“你深得陛下宠爱,日后更要谨言慎行,恪守宫规,不然你再来禁足半年,你难受,陛下也难受。”
郭妃见陛下脸上多有尴尬,不敢再看他,只能老老实实说,“嫔妾领训。”
“陛下,为了庆祝郭妃解禁,不如置上一场小宴,陛下与后宫同乐一番。”王容与建议道。
“她做错了事挨罚,怎么解禁了还要庆祝,难道说她犯错犯的好?”朱翊钧说,“郭妃仗着朕宠爱,行为多有骄纵,皇后该管教的时候不要手软。”
郭妃本来站着的立马又跪下了,“嫔妾惶恐。”
王容与嗔道,“不过是我想个由头想设宴玩乐,陛下为何如此不解风情,你看,把郭妃都吓着了。”
“你想设宴便设宴,还需要找什么由头?”朱翊钧说。
“谁叫我想要玩乐却不想担耽于玩乐的名声。”王容与笑,“那便这样,陛下明日在宫后苑设宴,叫一场歌舞,与后宫众妃同乐。日子再冷些,便不能在室外设宴了。”
“梓童不想备上耽于玩乐的名声,朕就不惧吗?”朱翊钧玩笑说。
“陛下日日殚精竭虑忙于政务,我也是心疼陛下,才让陛下松快一会。”王容与说,“一两个月都不曾设宴玩乐的陛下,只是在宫后苑设个小宴放松一下,若朝中还有人不张眼睛上折劝告陛下务要耽于玩乐,陛下把他的名字给我,我偷偷写信去替陛下骂他。”
朱翊钧仰头大笑,“那便依仗梓童保护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