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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容与搀扶着老太太,其实老太太未曾裹脚,真走起路来可以健步如飞,但是京城里的老太太都稳坐如山,便是偶尔移动,也是左右两边搀扶着。老太太只象征性的把手臂搭在王容与手上,并不借力。
待出门一看,大街上已经很热闹,王雅量弯腰把王玉清举起放在肩膀上做好,“小子,抱好了,叔叔带你去飞。”
“当心点。”老太太对着一出溜就走了好远的小孙子背影道。
“娘,我背你吧。”王伟说。
“我先自己走着。累了你再背我。”老太太兴致很高。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熟人,“王千户,呦。老安人,你也出来看灯了。”
“我说不来,非让我来,还说要背着我看灯。”老太太笑的花似得,“我自己还能走,就走着看看热闹呗。”
“老安人福气好,儿子这么孝顺。”邻居说,“不过看来,今年的灯魁又是你们家的,做的那花灯真好看,别致,我觉着就宫里那灯也就差不多这样。”
“你就知道是我家的灯了?”王伟问。
“我不仅知道是你家的灯,我还知道是你家谁做的灯。”邻居说,“王千户,我可真羡慕你,女儿长的那么漂亮,还心灵手巧,以后不知道便宜了谁家。”
寒暄罢,老太太拍着王容与的手,“走,带祖母去看看你做的。”
“等三哥找到祖母就看见了,祖母可不要帮着三哥作弊。”王容与笑说,“我们去看二妹妹做的灯吧。”
其实也不要特意去寻,此刻坊间最热闹围着的人最多的就是王芷溪所做灯的地方。王伟和王厚德在前头开路,王容与和曾氏孙氏护在老太太左右,王载物护在最后。
人群中的这盏花灯极其华丽,重的都不能挂,只能是坐灯,桌子上摆着的,黄梨木的底座,薄金片,薄银片做的蝴蝶,晶莹剔透的玉蝴蝶,围绕在白胎烧牡丹花陶瓷灯罩边。做工精致,富丽堂皇。
围着的人啧啧称齐,这么一盏灯自然不是简单的猜灯谜就能得到,得竞价才能得到。朱翊钧等人来到安定坊,“这真的不是灯市?”朱翊钧问,他觉得这里人也挺多的。
“大灯市有十里长呢。”有个侍卫说,“不过这个灯市的人也挺多的。”
跟着去往观赏人最多的花灯,朱翊钧挤进去看了一眼又出来,这种花灯他见的挺多,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看着众人对此灯的夸赞有些疑惑。
“这位小哥,第一次到安定坊?”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人听到他的不解就主动问道。
“怎么?还有什么缘由吗?”张成问。
“这安定坊可是有位美人,大美人。那灯就是大美人做的。”那人眉飞色舞的说,“不知道这位美人会不会出来看灯,这里来的泰半都是为了这个美人来的。“
“能有多美啊?”张成怀疑说,“寻常女子都是不出门的,这么花名远播,不是什么正经人吧。”
“你可不要乱说。美人是锦衣卫王千户家的二千金。”那人说,“王千户家里个个人高马大,要是听到你这样说,少不得要挨打。”
“有多美,其实我也没见过。但听见过的人说,美的跟天仙下凡似的。”那人又说,“所以过来撞大运啊,万一天仙出门了呢。”
“德胜门锦衣卫王千户。”一个侍卫说,“这是不是王雅量家呀。”
“没听说他吹嘘他家有个漂亮妹妹啊。”另一个侍卫说。
“反而听说他家妹妹不好看的。”侍卫说。
“那就没错,王千户家不止是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儿,还有个貌比无盐的大女儿。”那人说。
朱翊钧没想在这讨论臣子家的姑娘是漂亮还是丑,转身往别处去看灯了,张成忙拉上两个还想八卦的侍卫跟上。
“一个爹娘生的孩子,怎么能个美若天仙,一个貌比无盐?”张成有些不解,“就是不是一个娘生的,一个爹生的总有些相像,这美的和丑的怎么能有相像呢。”
“也许有一个没有那么丑,只是另一个太漂亮了就衬得这个丑了。世人说话也爱夸张,你说一家里一个漂亮姑娘一个普通姑娘吸引人还是一家里有一个漂亮姑娘一个丑姑娘来的吸引人。”朱翊钧随意说道。
“那那个被说丑姑娘的姑娘还真可怜。”张成说。
朱翊钧不关心姑娘可不可怜,他兴致勃勃的看着两边的灯,这些灯可以看得出简单和手艺人不熟练的手工,但是看起来也别有野趣。荷花灯是最多的,走马灯也不少,朱翊钧眼尖发现了什么,快步朝一处走去。
那是一盏简单的走马灯,但又不简单。朱翊钧手持着那盏灯仔细转着,守灯人说,“官人要是看中这盏灯,就可解下面的灯谜,若是猜中就可拿走这盏灯。随意给几个钱就是?”
“随意?”张成说,“一个铜板也行。“
守灯人笑,“这原是坊上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做的灯,本也不为卖钱,图个乐。拿走灯的人给几个钱,最后都是交到慈济寺。慈济寺初一十五会放素斋,给多给少都是大家的功德。”
“清儿,你觉得这盏像姑姑做的吗?”王雅量问脖子上的王玉清。他扫视一圈,看下来就这盏还有点自家妹妹的痕迹。问题来了,他知道妹妹写字好看,但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写草书。
“张成,给钱。”朱翊钧说,他准备解灯笼下的灯谜。
“哎哎哎,这位兄弟。”王雅量看见前面这人准备解灯谜了就急了。怎么说,宁肯错杀,不可放过。
“王雅量。”侍卫认出王雅量来。
“呦,熟人啊。”王雅量见是认识的守卫,觉得大概是几个人结伴来看灯,心中更有底,挤开两位侍卫和张成到朱翊钧身边,用肩膀撞他,“都是熟人,兄弟,我想要这个灯,你让给我呗,回头我请你喝酒。”
朱翊钧扭头看他。
“不然你当值的时候我替你也行。“王雅量笑的很是开朗。侍卫急的跟他挤眉弄眼的打眼色,王雅量回头看到了,“你是不是眼睛进灰了,快吹吹。”
“朕,我也真喜欢这个灯。”朱翊钧说,“再说凡事都有先来后到。”
“我其实刚才就是在你后面来着,说不上谁先谁后,兄弟你也许先开口,但是心里,我想要这盏灯的心思一定比你先出现。”王雅量说。
“那看灯谜吧。”朱翊钧说,“谁先猜到灯谜,谁拿。公平公正。”
王雅量面有难色,王玉清趴在他头上软软的小声的说,“无病姐姐说这次的灯谜不难。”
“不难,那就试试。”王雅量说。“那就依兄弟所言了。”
朱翊钧拆了下面悬挂着的灯谜。
一叶扁舟深处横,垂杨鸥不惊。
王雅量看着就皱了眉,这都什么玩意,猜的啥,有没有提示?倒是朱翊钧转息后就反应过来,见王雅量抓耳挠腮的还在问守灯人有没有猜的范围,他让人拿来纸笔,周正的写下答案。
无人问津。
“这位官人答对了。”守灯人说,“这盏灯。”
“等等。”王雅量说,“灯市的规矩,若两人都看中一灯,价高者得之。”
“可是你连灯谜都没猜出来。你没有竞价的资格。”朱翊钧说。
“谁说我没猜出来,这不是无人问津吗。我心里知道,只是晚说出来而已。”王雅量说。
“你这人这不是不讲道理吗?”张成说。“胡搅蛮缠。“
“兄弟,胡搅蛮缠我是有苦衷的,我想要一盏这样的灯很久了,我家兄弟就我一个人没有,再不抓紧以后更没有,这让我怎么抬得起头。”王雅量回头就是诉起苦来,他在宫中行走,自然见过内侍官长什么样,怀疑眼前搭话这男子是内侍官,王雅量惊讶的看着他认识的侍卫,“你们这一帮子人还挺特殊哈。”
侍卫已经有心无力,虚弱的笑笑,大兄弟,这往后的造化得看你自个儿了。
“抓拐子,抓拐子了。”人群中突然有一声凄厉的呼救声。王雅量转身就跑,跑两步觉得不对,把侄子从肩膀上抱下来扔给认识的侍卫,“齐大,你等会帮我把我侄子送我家去,敢来安定坊拐人,我非打的这拐子六亲不认不可。”
王雅量说话间就不见了踪影。朱翊钧还有闲暇的说一句,“六亲不认不是这么用的。”
齐大抱着软乎乎的孩子,人都僵直了,王玉清抬头看他,“叔叔,我家就在前面。”
“你叔叔也是心大,不怕我们拐了你去。”朱翊钧起了逗弄小孩的心思就说到。
“你们都是叔叔认识的人啊。”王玉清说。“叔叔会找到我的。”
因为有人拐子,灯市有些慌乱,朱翊钧让人往里走几步,他拿着灯,“你们先把孩子送回去,等会就回宫了。”
“这位官人。”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后传来,四人齐齐转身,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不高不矮的个子,窈窕的身姿,鹅蛋脸儿,杏仁眼水汪汪的此刻直视着他们,被人注视也不惊慌,大大方方的行了半礼,“我眼见这位官人抱着的孩童有些眼熟,与各位却是眼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失礼前来问询。”
王玉清看见她,“姑姑。”一扭二扭的从齐大身子上下来,跑向王容与,王容与蹲身问他怎么回事,叔叔呢。王玉清虽小,口齿伶俐,三下两下就把话说清楚了,叔叔带他来找姑姑做的灯,听说有人拐子就抓人拐子去了,把他留给这个他认识的人,“姑姑,这个叔叔叫齐大。”
王容与站起身,这次对着齐大,蹲膝行了全礼,“谢齐大哥护我侄儿周全。”
“我父兄都去抓人拐子了,此刻不便,日后定下帖请齐大哥过府一聚,届时定会好好感谢。”王容与说。要不怎么也不怪王雅量冲动,原本王伟王厚德王雅量都护着家中女眷,一听坊里有人拐子,三下两下就不见了踪影,王容与怕出了差池,忙和两个嫂嫂一起带着祖母往街边上走,不要被来往的人冲撞到。
家中男人突然不见,本就惊慌,又瞥眼看见孙子被陌生人抱着,老太太和曾氏急火火就要要上前,还是王容与扫了一眼制止了,“这些人穿着体面,怕不是什么坏人,三哥再莽撞,也不至于把清儿扔个陌生人,许是认识的人,咱们这么上前万一人家是一片好心,岂不伤心。”
最后王容与让嫂子们陪着祖母,她上前来问。也幸好没有莽撞。
“啊,没有的事,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齐大何曾和别人家这样年岁的姑娘直接对话,,脸上顿时火烧,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王容与又礼数周全的冲四个人都行礼告辞,牵着王玉清要往回走。
“姑姑,那个叔叔拿走的灯是你做的吗?”王玉清摇着王容与的手问。
王容与回头看一眼朱翊钧手里提着的灯,那人虽身着普通,但余下三人都隐隐成拱卫之势,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为安全计,王容与摇头,“不是的。”
“王大姑娘。”守灯人原凑前去看热闹了,这回转回来,“你的灯已经被人拿走了,是个大善人,扔了银角子呢。”
“这是那人写的谜底,我瞧着字也写的挺好看的。”守灯人爽快的把朱翊钧写的无人问津的字条递给王容与。
王容与一下子如芒刺在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