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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小姑娘偏头看他, 黑圆如紫葡萄的眼瞳无辜茫然,仿佛刚才那话并不是她说的一样。
息扶黎折身, 站到小孩儿面前,居高临下道:“姜酥酥,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姑娘瑟缩了下肩, 低头逗起肉呼呼的小短手来,就是一声不吭。
少年心头生疑,他见过其他的五岁稚童, 莫不是活泼天真,就是顽劣好动,可也没谁像姜阮这般, 时不时语出惊人, 不像孩子, 竟像是个——
宿慧之人!
少年想到此, 眸光微闪, 他蹲下身,口吻柔和的问:“酥酥是个好姑娘, 告诉我,刚才那坏话是谁教你的?”
姜酥酥瞥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她动了动粉嫩的小嘴, 居然拿头撞他一下,拔腿就往外跑。
息扶黎不妨, 险些被撞倒, 他跳起来怒吼道:“姜酥酥, 你给我站住!”
小姑娘小短腿翻动的飞快,在这句话之后,不仅没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
伏虎洗去一手药膏进来,差点没和炮弹一样的小姑娘撞上。
他险险止步,姜阮从他面前飞奔蹦出去,带起一股子劲风,蹿进园子里,片刻就不见人影。
伏虎绷着脸,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世子,隔壁姜家长房大公子姜玉珏持拜帖上门求见。”
少年气的额头青筋直迸,小兔崽子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心里有鬼着呢!
他早晚给她揪出来!
少年暗自恨恨的如此作想,转瞬缓和了情绪,他冷起一张脸,卓然威仪的道:“将人领到澜沧阁花厅。”
北苑的澜沧阁,是息扶黎处理庶务的院落,他虽不曾及冠,但麾下自有一波心腹,平素大都在阁中议事,端王并不插手其中。
澜沧花厅,红木镂空雕芙蕖连叶的门牖后,青铜缠金蟾蜍模样的香炉中香烟袅袅。
那清雅香味从蟾蜍大张的长舌里蔓延出来,渺渺之间,平添几分不真切。
面容俊逸如竹的青衫少年身姿挺拔,半垂眼眸,但见他漫不经心地端起斗彩莲花茶盏轻呷一口,感受到芬芳茗香在舌尖绽开,拢着的眉目稍微舒缓。
明前龙井,应当是贡品。
若不是今日有事上门,他定然会同端王世子好生结交一番。
站在他身后的十岁小少年踮起脚尖,不断往门口望去。
半刻钟后,姜玉珏用完一盏茶的功夫,小少年终于忍不住道:“大哥,这端王世子晾着咱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酥酥真的在王府里?”
姜玉珏动作优雅地放下茶盏,他的脸上一派镇定,当有泰山崩于顶亦能面不改色的从容气度。
“明非,冷静。”姜玉珏理了理膝上长衫,“上门求人,自然应该要有耐心,做好求人该有的态度。”
姜明非似懂非懂,他应了声,焉头搭耳盯着姜玉珏的后脑勺看。
王府婢女续上茶水,这番被热水冲荡而起的茶叶尖还不曾沉落到盏底,那厢端王世子息扶黎终于姗姗来了。
姜玉珏起身见礼,息扶黎撩袍落座。
“姜家姜玉珏携弟姜明非见过世子。”姜玉珏道。
息扶黎骄矜点头,算是回应。
姜玉珏复又坐下,斯文有礼的道:“虽有一墙之隔,但玉珏对世子神交已久,本该早些登门拜访,奈何书院那头学业繁重,不曾得闲,今日略备薄礼,还请世子不要嫌弃。”
说着,姜明非将带来的薄礼搁到案几上,东西确实不多,单单就一个礼盒,也不见得多贵重,但胜在罕见,也确实能瞧出姜家的诚意。
楠木礼盒铺陈雪白丝帛,里头正正躺着支紫竹狼毫笔。
那笔身是取南海之南,生九十九年的紫竹,择最精华的一段,又取一百零八头狼王前胸那一点的软毛,方能制成这样一支紫竹狼嚎笔。
笔尖雪白顺滑,笔身紫光熠熠,最为关键的,这支笔出自兖州制笔世家毕家之手。
这毕家人从不卖笔,只给有缘人制笔,故而毕家笔,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便是息扶黎这等并不十分喜欢舞文弄墨的,也是对那支紫竹狼毫笔心动不已。
不过,少年下颌一扬,冷淡道:“我嫌弃!”
姜玉珏一愣,显然没料到有人竟会连句客套话,也不按牌理来。
息扶黎背靠椅背,懒洋洋的又看了眼那支紫竹狼毫笔,勉为其难的摆手道:“算了,就当捡个破烂,笔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饶是姜玉珏气度涵养再好,也是让这个一张嘴就将话题堵死的世子给闹得来不悦。
“世子,”姜玉珏压下那点情绪,温润大方的道:“玉珏幼妹姜阮年幼无知,太过好耍,今日过府,给世子添麻烦了,玉珏这就带她回去好生管束。”
听闻这话,鸦青阔袖长袍的少年上身微微前倾,用一种意味不明的口吻问:“你幼妹?不认识没见过没这人!”
姜玉珏一口气哽在胸腔,席卷起怒意,差点叫他失态。
他深呼吸,伸手揉了揉眉心,索性开门见山:“今日世子大闹西市,街坊众人都见着世子抱着个五岁小姑娘回府。”
话至此,姜玉珏仍旧留了一丝余地,不想同息扶黎闹的太过。
哪知,息扶黎嗤笑一声,单手撑头,嚣张狂傲的道:“哼,那是本世子二百两纹银买来的小宠儿。”
姜玉珏表情倏的难看,他爱护不及的幼妹,一转眼,在别人嘴里就成了轻浮的小宠儿,让他如何不怒?
站边上,从头听到尾的姜明非却是个顽劣暴脾气的。
他涨红着脸,忍了半天没忍住,跳脚嚷道:“你胡说!就是有人看到酥酥在你府上!”
“明非!”姜玉珏连忙喝住姜明非,他抬眼看向上首,心头又是叹了口气。
息扶黎凤眸微眯,狭长的眼线带出凛厉芒光:“姜明非?”
若说整个姜家,上辈子他有印象的人除了一个福瑞姜阮,另外一个,就是这姜明非了。
国子监祭酒大夫姜程远身为当朝大儒,桃李满天下,廉明清正了一辈子,结果晚节不保,就是栽在自个这幺子身上。
尊荣少年讥笑一声:“伏虎传下去,日后这等扶不上墙的烂泥和狗不准进府。”
姜明非面色青青白白,小少年显然被气的不轻,奈何不得息扶黎,只得用怨怼的目光盯着他。
姜玉珏皱起眉头,他看了姜明非一眼,开门见山的问:“明人不说暗话,酥酥虽不是正儿八经的姜家血脉,但姜家上下对她视如己出,当嫡出姑娘来养。”
说道这里,他话锋一转,蓦地争锋相对强势起来:“世子身份尊贵,不缺玩意儿,酥酥不懂事,当不得世子的小宠儿,还请世子容玉珏将人带回去的好,不然此事闹开了,谁都没脸,世子以为,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不软不硬!不卑不亢!从容不迫!
息扶黎几乎都想给姜玉珏击掌称赞了,只是可惜,这般出色的姜家子弟,再过两年就要被淹死拉!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息扶黎目光怜悯地看向姜玉珏。
姜玉珏眉头皱的越发深,已经隐隐形成了川字纹。
“姜玉珏,你是不是墨水喝多了,肚子里的弯弯肠子就长的多了?”息扶黎漫不经心的道。
“世子,你……”姜玉珏霍然起身,俊逸面容上已带出怒意。
息扶黎挥袖打断他话,施施然站起来道:“人,本世子是暂时不会给的,小姑娘挺招本世子喜欢,等本世子养够了,自会让她归家。”
“不过,你现在就可以去瞧瞧她。”息扶黎站到姜玉珏面前,上下打量他,眼神越发古怪。
姜玉珏只得隐忍道:“还请世子带路。”
一行人遂从澜沧花厅出发,息扶黎问了下仆姜阮的去向,脚不转弯,直接将姜家两兄弟带去了听雨轩园子里头。
北苑这边虽说没有南苑的牡丹园子,但听雨轩内却有一大片的翠竹幽篁。
这时节,正是翠竹生嫩竹的时候,林中鸟类无数,又兼无害的兔子等小动物,小孩子在里头玩耍个半天都不会腻。
“就在前头。”伏虎在前带路。
幽篁簌簌,小径同幽,份外凉爽惬意。
息扶黎藏着不可告人的狼子野心,对别人家的福瑞垂涎觊觎愈的很,便不好同姜家将关系闹掰。
他背着双手,口吻莫名的道:“姜玉珏你自是放心,本世子保管将人养的白白胖胖的,本世子的父王也甚喜欢酥酥,起先还带着酥酥去逛了牡丹园子,酥酥喜……”
一行人转过一丛翠竹,冷不丁就见墙根处,一浑身土屑的小团子趴地上,撅着肉肉的小屁股,两条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蹬着。
那墙根处,恰有一窄小的狗洞,小团子的上半身钻了进去,这后半身,许是小屁股上软肉太多,竟是生生卡住了,进退不得。
一行人同时沉默。
息扶黎瞬间面黑如锅底,他不用看都晓得,狗洞对面不是别家,正是姜府!
神仙姐姐?
秘密?
息扶黎眉头皱得越发深,他目光审视地盯着哭得委屈的小姑娘,面无表情。
小姑娘哭了半晌得不到安抚,渐渐哭声小了,她还偏头只睁开一只眼睛去瞅少年,长长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湿润,黑白分明的眸子雾气濛濛,小鼻尖也红着,软乎的像毛茸茸的小兽。
还是只要伸手给她点食儿,就会跟人走的那种。
“大黎黎……”小姑娘拉长奶音,娇嗲带蜜,她抽了抽小鼻子,低着头,看着自个脚尖,很小声的说:“酥酥……酥酥说谎话了……”
桃粉光缎的绣鞋面,纹绣着漂亮的缠枝藤花,鞋尖镶着拇指大小的东珠。
小姑娘踢了踢脚尖,拿鞋尖去磨地上的泥屑。
“哪句?”息扶黎眸光微动。
小姑娘已经不怎么哭了,她噘嘴朝少年挪动几步,怯怯伸手拽住了他腰间白玉禁步:“酥酥那天看到奶娘了……就在五哥哥丢下酥酥的地方……”
凤眸骤然一眯,少年仍旧绷着脸:“你还看到了什么?”
小姑娘想了想,伸开藕节手臂比划了一下:“奶娘戴着黑纱大帽帽,长长的,但是酥酥记得奶娘身上的味道。”
紫葡萄一样的眸子亮澄如繁星,小姑娘仰起头望着少年,满心信赖:“就那么一小会,奶娘忽然就不见了。”
眼见少年不说话,小姑娘有些急了,索性抱住他腿,皱着包子小脸说:“酥酥就刚才说了一句神仙姐姐教的谎话,其他得酥酥说的都是真的,酥酥不骗大黎黎……”
少年蹲下身,将小姑娘从大腿上撕开,正视她问:“什么神仙姐姐,叫她出来!”
小姑娘为难地咬手指头,可怜巴巴的道:“神仙姐姐出来不了,只有酥酥能听见她说话,酥酥也没见过姐姐哦。”
思及自个重生为人的离奇经历,息扶黎遂耐着性子引导的问:“酥酥什么时候能听到神仙姐姐说话的?”
小姑娘歪头想了好一会才茫然的道:“酥酥不记得了。”
息扶黎又问:“你问过神仙姐姐的名字没有?”
说到这个,小姑娘眸子瞬间就亮了,还小鸡啄米地点头:“有哦,酥酥有问过。”
闻言,息扶黎心头一动:“能不能告诉我?”
小姑娘黑瞳滴溜溜地转,左右看了看,瞅着四下无人,才凑到少年耳边,软乎乎的道:“酥酥告诉大黎黎,大黎黎不可以跟别人说哦,这是秘密。”
小姑娘表情有些紧张,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粉唇珠,格外认真:“神仙姐姐和酥酥同名呢,姐姐还说,以后酥酥长大了,会和她一样是大美人呀。”
听闻这话,息扶黎放心了,约莫小姑娘和他经历差不多,可又和他不太一样。
“你家神仙姐姐可有说奶娘藏着的是什么秘密?”息扶黎起身,拍了拍小姑娘发顶。
小姑娘蹭了蹭少年大掌,眯起大眼睛,觉得自己又喜欢大黎黎了。
“没有呢,姐姐说她不记得了。”许是和少年分享了秘密,小姑娘有些粘人。
她瞄着少年垂在身侧的修长五指,又看了看自个的带肉窝窝的小短手,然后悄咪咪得将自个的手伸进少年掌心里。
息扶黎瞥了眼手心忽然多出来的爪子,小小的软软的,像没有骨头,他顺势牵住。
“那你姐姐都知道一些什么?”息扶黎问。
小姑娘拉着少年的手,在他身边蹦跳几下,欢快的说:“可多了可多了,酥酥都记不住。”
息扶黎思忖片刻,“那可知道关于我的事?”
虽然已经揣测出是如何一回事,但出于谨慎,息扶黎还是习惯多印证一番。
小姑娘眨了眨眼,似乎想笑,但自个又不会,只得咧着小嘴,用手点着眼梢,朝少年嘿嘿两声。
笑完了,小姑娘凝神似乎在听谁说话。
“姜酥酥?”息扶黎表情微凝。
小姑娘双手拽着他一只手,软糯糯的说:“姐姐说,大黎黎是倒霉鬼,姐姐还说要你对酥酥好一点。”
少年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上辈子确实比常人都更倒霉一些,就是走大街上都能莫名其妙让花钵砸脑袋上。
不过,重来一回,他哪里不明白,所谓的倒霉,不过是有心人上不得台面的算计罢了。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说:“姐姐还说,王府平夫人不是好人,大黎黎不要相信她。”
这话一落,少年脸色当即一变。
端王府的继室平夫人,那在京城都有顶顶的好名声,多少人为她不能扶正坐上王妃之位而惋惜。
便是上辈子,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也和眼瞎的众人一般,觉得那女人是个贤良淑德的。
以至于,她要他挑选樱妩为通房,他一口就应下,虽说他那会其实对女色并无多大兴趣,选了人也只是养着。
可最后,玩意儿到底也只是个玩意儿,尽使些下作手段引诱他往歧途走。
少年不自觉想起这些,脸上就带出阴翳的深沉来,周遭气息更是冷冽冰寒。
小姑娘毫无所觉,只拿小脑袋去顶少年大腿,娇气的嘟囔道:“大黎黎,酥酥头晕想睡觉觉。”
少年回神,连忙扶住小姑娘,见小姑娘小脸发白,额头还有冷汗。
“哪里不爽利了?”息扶黎干脆将人抱起来问。
小姑娘抱着他脖子,将头靠他脖子边:“酥酥听姐姐说了很多话就会头晕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