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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将士们在京城中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每日都有拖家带口投奔而来的百姓, 尽管如此,仍有大片舍不得祖宅家底的不肯离开任闯军洗劫。
天策毕竟只有几百人在此地, 不可能处处顾及,唯有走到哪里,见到闯军行恶事, 再上前阻止他们。
这几日内,大街小巷里的大小斗争层出不穷, 天策和闯军冲突日益增多, 李自成每日都能收到手下的汇报, 说他们在哪里又遭了天策的打压。
这些闯军入了京,逮住富豪官绅倾其家而杀之, 就像一群被铁链约束了太久的恶狼,突然扑进了人间天堂,满眼满心只剩下财富和美女、军功和地位。无论对方是否是奸细是明朝旧臣, 只要他们说是,就可以逮住肆意欺侮。
李自成非但不阻止手下做这些事, 还称其为“追赃助饷”。
可如今,“助饷”之事因天策的屡屡干扰,难以寸进, 连日来缴获的财物大大减少,不光是那些将军们, 李自成自己也对此十分不满。
他们一面集会商讨如何拷问那些已经投降了的明朝大官富户, 让他们交出金银财宝, 一面争吵着招降天策之事。
若非必要,李自成并不想和萧昊正面打起来,萧昊的队伍跟随闯军一同行军这么长时间,李自成非常清楚这群人是怎样的一支军队。
他自认是天命之子,但若要他在这江山还没坐热的时候就先跟这么一群狼干起来,他也会迟疑。
精锐是用来平定天下的,这时候拼着损失削弱自己的实力,到手的江山也会岌岌可危。
但李自成手下那些已经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的大将们却并不把天策放在眼里,他们一口一个“天策统领毛头小儿”、“十万精锐一人一脚也能踩死他们”,把李自成的丰功伟绩吹上了天,让李自成也不由在强攻还是结盟之间犹豫不决。
他渐渐起了轻视天策的心思,但面子上,还是要做出仁主大义的模样,以大顺皇帝之名向萧昊发出了大宴的请柬。
萧昊怎会不知道这是一份怎样的邀请,他送走了笑容满面的牛金星,告诉他自己晚上定会赴约。
对方已经设好了圈套,想等着他自己钻进去,届时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让天策群龙无首。
真是,太天真了。
萧昊觉得很想笑,要是他手下养出来的狼崽子是那么怂的人,没了主将就不知道该如何行动,那还配叫什么东都之狼。
这一场鸿门宴,萧昊是非去不可的,但这对萧昊来说,并不是一场酒席,而是一个杀掉李自成的机会。
红娘子对萧昊要赴约一事十分担心,一定要与他同去,萧昊沉着冷静对她道:“我不在天策营中,闯军可能会趁虚而入前来骚扰你们,你们需留在这里防备。”
其实如果袁承志在这里,萧昊更能放下不少心,可是袁承志自己也有自己的麻烦。他的红颜知己是崇祯的长平公主,崇祯皇帝自缢之后,袁承志带回了断臂的长平公主,结果引得大醋坛子夏青青一气出走,众人未免她出事,前几日已经离开京城奔赴华山。
如今正是形势剑拔弩张的时刻,萧昊心中有莫名的不踏实感,故而力求稳妥,不让他们跟着自己去送死。
他自己一人尚且能自顾,多一个人还要分心照料,真有什么意外反倒不好脱身。
李自成必是已经起了歪门心思,但萧昊的眼中的天下远不止于区区京城,江南已是他的地盘,北方归属李自成,中原两方各占一半,而山海关尚有吴三桂,关外是虎视眈眈的皇太极。
李自成的膨胀已令他错判形势,如果他此时对天策下手,吴三桂定会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萧昊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此决定赴约的当晚,他就同远在洛阳练兵的石之轩发去了密聊,让他尽快领三万精兵赴山海关。
只有辽东没有后顾之忧,萧昊才敢放肆在京中大刀阔斧的干。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论是关外的虎狼还是京中的宵小,早晚都将被他们一举诛杀。
是夜,星辰黯淡。
萧昊行至宫中,由牛金星和刘宗敏一同领着到了殿门口,殿中已隐约传来丝竹靡靡之声。
然而明明到了门口,牛金星二人却并不让萧昊进去。
“萧将军前来赴宴,这兵器还是不要带了罢,我们痛快饮酒痛快吃肉,带着刀兵实在有伤和气。”
萧昊微皱了眉,回道:“我便是入睡时,枪也不离身。”
牛金星冷笑道:“万岁爷有心爱才,摆出诚意宴请将军,是顾念昔日一同起事的旧情,将军带着兵刃进去,难不成是想喝醉了发难,来个血溅当场么?”
萧昊拳头紧了紧,不能带兵器就等于只许他放虹气长空,就连山虎都开不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若见不到李自成的面就这么直接回去,亦引人耻笑,怕是会被当成畏惧闯王声威、怕死不敢赴宴之辈。
萧昊默了半晌,遂卸下了背上的横江锁交给牛金星,面不改色道:“这枪有些重,牛将军可要拿好了。”
牛金星接过横江锁,转手就让人带了下去。
萧昊这才被他们引着入了殿。
闯军众将见他竟真敢一人前来赴宴,都不由心中冷笑。唯有坐在边角处的李岩看到他的身影,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
萧昊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从容在席上入座。他默默在心中询问系统是否可以提前预支进度奖励,但收到了否定的回答。
萧昊于是缓缓吐出一口气,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身都紧绷起来。在他入座的这短短几分钟里,系统插件非常敬业的给出了红名目标提示,大殿外正被无数弓箭手重重包围,里三层外三层圈了个严实。
李自成打的什么主意,萧昊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李自成见他入席,畅快大笑端起酒杯道:“萧将军真是分毫未变,直至今日仍旧一身是胆,且干了此杯!”
萧昊捏着手中的酒杯,却没有喝,而是挑了挑眉道:“并非我分毫未改,而是闯王变得太多。”
李自成脸色一寒,强笑了几声揭过这不太愉快的开场,转而和颜道:“只因最近大业初定,许多事情兼顾不暇,引得萧将军和几位将军生了摩擦,我们今日且把话摊开来讲清楚,大家互相不要有什么误会。”
他这么说着,左手边一个将军已经就势拍桌站了起来,喝问萧昊道:“我且问你!近日连杀我数名部属的天策狼崽子,是不是你的人!”
萧昊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嗤地轻笑出来,回道:“谷将军何必明知故问?”
那人被他一噎,更是凶神恶煞,指着萧昊道:“你这般肆无忌惮,胆大包天,是要造反么!”
萧昊当即拍案站了起来,冷笑道:“造反?究竟谁才是造反的人?你们难道忘了,你们这群人进京之前,也是造反的匪寇!就算你们杀了崇祯,杀了太子,断了大明的血脉,你们骨子里流着的,也是山野土匪的血。谁才是贼?谁才是王?你们去问问京中的百姓,看他们如今认这个王吗?”
李自成立刻给了谷将军一个眼神,示意他坐下,对萧昊安抚道:“将军不必动怒,我们今日就是为了把矛盾解开,大家且和气坐下,慢慢来谈。”
萧昊挑眉道:“人言道英雄不问出处,可那是对有德自律的英雄。连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都欺辱,又算什么东西!若闯王不能好生管束手下那些宵小,天策不介意替闯王整治整治军纪!”
李自成干笑了几声,扬手一挥,命人抱上好几坛美酒来,一人一坛分发下去道:“这是从崇祯那厮的国窖里面掏出来的好东西,诸位将军且同我一同来品品!”
萧昊见他既不直接拔刀动手,也不像真有听他话好好管束手下的意思,虽心中有怒气想痛骂他一顿,但也还是忍住了,静观其变复坐回位置上。
那酒一上来,众将军就沉醉其中,恨不得勾着鼻子去嗅酒香——这曾经是只出现在他们梦中的东西。美酒在喉,美人在怀,就是天王老子,也没他们如今的日子舒坦。
可惜对萧昊来说,这东西在他眼里,还不如当年大铁锅里煮的那一锅娆春。
“将军莫不是喝多了好酒,连皇帝的酒窖也看不上了?”李自成见他迟迟不动,微露出了些怒意,声音也严厉了些。
萧昊瞥了他一眼,刚把坛子端起来,就被一人横拦抢过,夺走了他手里的酒。
李岩脸色铁青,压抑着胸中翻江倒海的怒意和纠结,转身对李自成道:“大王,萧将军酒量浅薄,这等烈酒怕是沾不得,还是我替他饮了吧。”
他说罢就要将那坛中酒一饮而尽,萧昊出手极快,立刻打翻了那坛子,“啪”地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他捉住了李岩的手腕道:“李兄的酒量分明比我更差,这话从何说起。”
李自成怒不可遏瞪着李岩,叱问道:“李岩!你这是做什么!如今连你也要公然与我作对不成?”
李岩阖眼低下了头,恭敬道:“末将不敢。”
他余光瞥了眼萧昊,就近低声对他道:“这是豺狼虎穴,你不该来。趁他们还未将人马集齐,你快速速离去罢。”
萧昊扯了扯嘴角,拍着他肩头笑了出来:“晚了。”
殿外的弓箭手动作很快,早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是,并没有什么关系。
萧昊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桌子,心剑卷起摧刃破甲的风暴,把身边所有靠近的东西全都无情绞碎。
“并非我没给过他机会,只是直到现在他还没从梦里醒过来,实在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