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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陆尔晴拉了下苏未的胳膊:“苏未姐, 是三哥。”
“嗯。”苏未低下头敛起眼底的情绪。
叶旭尧走到苏未跟前并没有给她组织语言维持表面礼节的机会就直接拉起她的手腕, 然后看了一眼边上的陆尔晴, 似是询问。
陆尔晴极是有眼色, 反应迅速甚至还本能的举起了一只手,“沈明轩来接我, 马上就到。”
“嗯。”叶旭尧回了一个单字, 头也不回的拉着苏未往车边走去。
叶旭尧圈着苏未手腕握的很紧, 她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反而被他加了力度, 于是她也不再在这上面与他较劲跟自己过不去, 任他一直拉着, 直到两人都坐到了车里叶旭尧才松开。
苏未坐在副驾上,转头看着叶旭尧,嘴角紧抿, 眉头也紧锁着,目光凌厉透着寒意,就这样冷冷的看着自己,苏未并没有躲闪平静的回视过去,一时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随着时间的推移, 车内的气压越来越低,叶旭尧在心里叹了口气, 探过身过去给她扣上安全带。
苏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 本能的往椅背里躲去, 随着‘咔’的一声音落, 叶旭尧盯着苏未冷冷的勾起了唇角,她以为他要干什么?用得着这样对自己处处防备?他要是想,有的是手段让她逃不开躲不过,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她的冷狠决绝,不然怎么能怀着他们女儿的同时离他而去,还一声不响。
苏未把目光定格在车窗外沿途倒退的风景,刻意的忽略方向盘上那双原本很好看,但现在因为用力而骨节范白青筋微凸的手,正是下班高峰叶旭尧的车子混在车流里缓慢的行驶着,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车子停在了她家楼下。
苏未丝毫不觉得意外,只要他愿意,他总有办法。
车子停稳,叶旭尧没有动,眼睛依然是盯着前方,手也依然握着方向盘没有松开,他不说话苏未也不出声,就这样两两静默着,像是都在默契的等着对方开口,一时间只有呼吸声回荡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
苏未透过车窗盯着不远处爬满了蔷薇藤蔓的廊架,成簇花朵在上面铺陈如星海洒落,或有风吹过,不时带走些许开始败落的花瓣卷在半空中,随着风向不受控制的流动回转,风歇的瞬间便慢慢归于大地,吾自飘零。
见叶旭尧一直就那么坐着不说话,苏未不打算跟他耗下去,转头推开了车门刚准备下去就听到背后的叶旭尧开口了,声音平缓且冷硬:“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苏未顿了一下答道,努力的维持着情绪以及声音的安平和静。
“没有,呵。”叶旭尧不觉冷笑一声,听到这样的答案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丝毫不觉意外,转而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苏未,“呦呦是我女儿。”
陈述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凝问,这样的结果苏未猜到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苏未拉开车门下车。
“苏未。”叶旭尧叫住了她,心口利刃划过般的痛感让他几乎疯狂,“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再开口时,还是问出了这句藏在心里多年的话,叶旭尧的声音染上了些微微嘶哑,像是风中带有细小的砂砾擦过肌肤,伸手捉摸不到,但却有着密密麻麻的痛感一直不停歇,不间断,抵挡不了也阻碍不过。
苏未的推车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下车随手关上了车门,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伴着轰鸣声车子便窜出了原地。苏未立在原地看着消失的车尾耳边回响着叶旭尧刚刚萧索冷寂的声音,怔怔的站在原地出神,奇怪,这样的声音语气怎么会属于那个不可一世的叶旭尧。
苏未抬头看望着灰暗的天空,雾霾浓重到这一刻她觉得呼吸都有些费力,苏未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试图驱散鼻端那股微呛的酸意,对着半空盘绕的几只燕子勾了下唇角,待情绪平复之后才抬脚上楼回家,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便和乔汐一起领着天天和呦呦去了餐厅。
乔汐订的是一家主题餐厅,如梦似幻的环境,样式可爱的菜品,呦呦吃得开心玩的也开心,看着女儿无忧的小脸,苏未却是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
叶旭尧开车去了林觉的会所,本来就光线晦暗的房间又没有开灯,看起来像夜空一样漆黑沉沉,一个人独自默然静坐,杯中之酒更是苦涩难咽。
女儿四岁了他才知道,那有他这么荒唐的爸爸。
还有苏未,林觉当年说得还真没错,说他这辈子铁定得栽苏未手里,他可不就是栽了个彻底。
苏未…
想到苏未,叶旭尧觉得心口堵得生疼,回想今天的一切,当他消化完知道苏未生下并且养大他们的女儿的事实后去找她,想找她问清楚,问清楚为什么要瞒着他。
叶旭尧以为苏未大概会否认,会慌张,甚至会对他歇斯底里的讥讽嘲笑,可是她没有,这些他以为她会出现的样子统统都没有,苏未反应平静,无波无澜死寂一样的平静,这让叶旭尧不自控的恼怒生气,而且挫败难堪,他之于她来说难道当真就这么可有可无?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突然一室光华刺目难忍,叶旭尧抬手遮了一下眼睛,之后才看清进来的是陆少谦。
“下边经理说你心情不好。”陆少谦解了领带,脱下西服扔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见叶旭尧坐在哪里装死人陆少谦也不在意,转身走到一边的玻璃柜子里拿了杯子又从一边的酒柜里选了瓶酒出来,自顾又道:“我今天去电视台碰到苏未了,见你车停在外边。”
陆少谦也不管叶旭尧有没有反应继续又说:“劝你一句,有机会把握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所谓的面子尊严骄傲这些最是没有用的东西,该弃就弃了吧,不要等到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再追悔莫及,后悔…是最要不起的。”
陆少谦拿起杯子,晃了晃杯中黄褐色的液体,如果可以,如果还有机会,他想拿一切去换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这是肺腑之言还是让我以你做前车之鉴。”叶旭尧明知故问,这样的陆少谦太过反常,他那些过去他也只是清楚一个大概,年华正好之时,心爱之人悄然抛下他跟襁褓里的孩子决绝离去,自此杳无音讯踪影难寻。
“两者都是,做兄弟的我不希望你再重蹈我的覆辙。”陆少谦目光依然是一错不错胶着在手里的杯子上,声音落寞寂寥,像是秋风卷过枝头的枯叶,是宿命难违的苍凉萧索。
叶旭尧转头看了他一眼,长舒了口气,把杯子递过去碰了一下陆少谦手里的:“知道了。”然后还觉讪笑:“恭喜我吧,我今天有了一个四岁的女儿。”
陆少谦抬头看他一眼有瞬间的不可思议然后默默转回了视线,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是我今天去意琛哪里刚好撞见,我猜苏未大概是不会主动告诉我的,她可真狠啊。”
“是啊,真狠。”陆少谦眼睛不知盯着什么看得入神,声音不大,却透着咬牙切齿,她朋友不是比她更狠吗,苏未只是不要叶旭尧,庄咏儿却是连儿子都不要了。
有半分钟时间叶旭尧跟陆少谦都没有说话各自沉尽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顾意琛推门进来看到陆少谦:“你怎么也在?又留小墨儿一个人在家,你这爹当的心真够大的。”
陆少谦回神,把手中的杯子扔在了桌子上,深深的靠进了沙发里揉了揉额头,“男孩子,独立性要从小培养。”
顾意琛懒得理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过去坐在叶旭尧边上,“你跟苏未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呦呦?”
他也是到今天才大概知道,林觉上次说的甩了叶旭尧的前女友居然就是多年不见的苏未,只是乔多多天天跟他在一起却是连苏未也在北京的事都没有透露他一星半点,更遑论是她跟叶旭尧的种种纠缠了,顾意琛抬头看着有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林觉的奇葩品味,丑得让人心里不舒服。
“你不是都看到了,你们乔总监怕是...”叶旭尧的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林觉,门刚关上又被周铭扬推开了,力道很大,险些拍到还站在门边的林觉,以至于还吓得他本能的往一边跳开了,脸色煞白小心脏瞬间跳的噗通噗通的,“你想谋杀继承我财产吗?”
周铭扬瞥了他一眼,又淡淡的收回目光,和白痴说话会拉低智商,听说还会传染。周铭扬今天本来是打算回爷爷哪里的,会过来是因为接到了顾意琛的电话。
“都在呢,听说咱叶公子来时黑着脸我好奇围观来了,没想到大伙的脚步还都挺一致。”林觉笑嘻嘻的,丝毫不掩饰他的目的就是来找乐子的。
叶旭尧看到周铭扬想到了他之前对着他突然的阴阳怪气,他这算是众叛亲离了吧。
“没想到这种事情你也会帮她瞒着我。”叶旭尧抬手捏了下眉心。
“想不到又怎样?”周铭扬嗤笑一声,“怎么,现在这是觉得面子丢了还是觉得自尊心受挫了或者是你有了女儿自己都不知道所以觉得你叶旭尧的骄傲被踩狠了?”
见叶旭尧不出声,周铭扬接着又道:“你怎么不想想苏未走了那么多年你干嘛去了,你有想过她当年为什么决绝的离开,即使有了孩子也宁可一个人异国漂泊?她一个人孤独无助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我就不信以你的手段想找个人还能难得到你。”
“你什么都没有做过现在说这样的话你可真好意思?”周铭扬语气不好,声音中的讥讽谁都听得出来。
“你坐下好好说话,他心情不好你跟着来什么劲。”顾意琛出来打了个圆场,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生再大的气也于事无补。
“我来劲?顾意琛,你以为你好得到哪去,说起来如今的这一切根源就是你了,当年要不是你不声不响的走了,乔多多那死丫头怎么也不会悄无声息的就突然也离开,后来苏爷爷走后苏未也一个人离开,还渐渐跟大家都断了联系,最后来连咏儿那混蛋也有样学样屁都不留一个就跟着庄叔庄婶去了澳洲。”周铭扬越说越气,他怎么都没想到明明好好的人,怎么就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没了音讯。
周铭扬扯下领带扔到一边,又松了衬衫的扣子腾出手后指着顾意琛,“当和事老之前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你觉得你自己又对得起谁,对得起乔多多,还是对得起故去的苏爷爷。”
周铭扬气极,他是真没有想大家会有这样分崩离析的一天,从桌子上端了杯酒还没送到嘴边坐着林觉就嚷嚷着:“我的我的我的,这是我的。”
“你的你的你的是你的,我没喝过。”看到周铭扬飘过来的目光,林觉立马改口,他招谁惹谁了,不过他发脾气他是大爷,那她就认怂呗。
周铭扬差不多十岁的时候跟着母亲离了故土,别了从小长大的朋友,去了全然陌生的城市。
陌生环境里,母亲工作忙碌没多少时间陪他,程昊然乔汐跟苏未他们不仅是他的朋友,更甚的还是家人,其实说白了,他们几个也不过都是没人管抱在一团取暖的人罢了。
周铭扬说累了,越过顾意琛在叶旭尧的另一边坐下,“你觉得苏未一个人瞒着你生下你们的女儿,甚至这么多年都没有要告诉你你觉得委屈是吧,可是她一个人生下孩子养大她自己承受了什么你想像吗?苏未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当年苏爷爷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让她…让她千万引以为戒,不要走母亲的路。”想到故去的苏爷爷周铭扬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怆然,“她这么多年承受了多少煎熬不是你我能想像的,你看她平时对一切都淡漠无意,可那全是装给人看的,或者说是她骗她自己的,这点你不是挺清楚的。”
叶旭尧抬头,盯着上方,把眼眶里的湿意逼了回去,这么些年,他是真的错的离谱了。一时之间心痛,懊悔还有一些他也不明了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布满了尖刺的网实实在在的将他的心密密实实的给完全兜住,席卷而来的尖锐的刺痛让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不怪她,我是怨我自己。”叶旭尧声音听起来有些艰难,周末儿说的不错,苏未离开这么多年他什么都没做过,如果不是自己太过自负,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一个进退维谷局面,现在他只是遗憾错过太多那些弥补不回来的岁月,呦呦的出生,成长,和那些无法重来的时光,这些本不该失去的却因为他的笃定,或者说是所谓的现在想来有点可笑又可怜的骄傲错过了,所谓噬脐何及他算是体会到了。
陆少谦说的当真没错,悔之一字,当真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