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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撩人,长亭廊下, 燕惟如站在后厢房外, 屋里头灯火亮堂, 估摸着来了精神。梨花木门虚掩着,依旧能听清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
傍晚时分, 陆渊急匆匆的出府,只怕是宫里来了信, 若猜的无错, 应该是西厂那头的风声,皇帝要办西厂, 又提拔锦衣卫,无非是要限制住陆渊的权利。皇帝虽不谙朝政, 可还是懂得要将大权揽在手里。
他可不想陆渊被剥了权,可眼下不是怕被人截了道, 只是这人醉倒温柔乡,自己往下沉。出了灯油暗里坐, 他可不想做这样的事儿!
抬手推门,门没关顺顺当当就推开了,一股药渣子的味道扑鼻而来, 虽不好闻,但也还能受得了。
“病娇, 你瞧我这马面裙……”卫辞手里提溜着裙子, 只穿着单衣就从屏风后出来, 见着面前的人一怔。
她大概是想没到他会来, 衣衫不整,露出雪白的腕子,整片皮子露在外边,依旧是那触目惊心的疤痕。
“公主要就寝了么?本王是不是打扰公主清修了?”
卫辞见状,忙退回里间,隔着帘幔翻眼皮,心里纳罕,明知故问,都这会子了,还跑到她的屋里像什么!
定了定心神,知道他已经清楚她的身份,话说她这条命还是他救的呢,虽然不那么光彩,可到底也是事实,唔了声道:“这么晚了,王爷是有什么事同卫辞说么?卫辞是个妇道人家,不会说话,有事就等厂臣明儿个来再说吧。”
三言两句,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下了逐客令,就这般急着把人搬出来,倒是一点儿也不避忌,果真是不好惹的人呢。
“本王今儿是特意来找公主的,厂公日理万机,现下估计在料理的西厂的事儿,无暇分身,公主在本王府上,放心且住下。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提。”
月色透过帘隙照进里间,灯台上的烛火勾勒出她的身形,他看见两肩她一怔,抿起嘴角轻笑,女人家似乎比男人要好控制的多。
他如今在忙么,皇帝要建立西厂,那他此刻岂非焦头烂额?卫辞手心里紧紧攥着马面裙,心里头虚虚实实,思量着燕惟如的话,隔了一会才道:“王爷客气了,什么都不缺。卫辞这条命都是王爷救的,说来还未来得及言谢。”
“公主言重了,说来咱们也算有缘分,听闻我府上的药师曾是公主的西席?”
她忐忑道:“小时候府里请过刘师傅一段时间,后来他走了就再无交集了。”
她不知道燕惟如这个时候来她这里做什么?大半夜的来谈天么,呵!总归是没安好心,在她眼里,他就是坏人,壮着胆子憾声道:“王爷说完了么?卫辞身子有些乏了,若无事的话,就请先回吧。”
燕惟如负手一哂,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沉得住气,索性摊开来道:“公主大好年华,何必荒废在一个宦官身上?”
这叫什么话?敢情是来拆散的,她本来没想同他磨耗,可就算是耗子急了也咬猫,冲口就道:“王爷这是何意?”这些天来,想必他心中早就有数,怎么?在厂臣那头功夫还没下足么,还专门半夜跑到她这儿来苦口婆心做说客?
“公主稍安勿躁,公主若是和厂公两情相悦,那本王自是无话说,倘若公主与厂公撂下一切远走高飞,本王更是无话说,只是这高位上待的久了,若是忽然有一天跌下来,你道他会不会后悔?公主待在禁宫里,说到底才见过几个人,这么的就轻许了终身,是不是太荒唐了。”
他将话说的直通通,血口子刺啦开来,她没有一点防备,到底什么心思,她自己的心再清楚不过,她爱慕他,不管将来遇到什么磨难,她也愿意跟着他一辈子。
燕惟如见她半晌不吱声,若非帘幔上照出她的影子,他甚至以为那里站着的是一具空架子,女人生性敏感,一点点的引子就能让她慌了神,他不依不饶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公主能和他出了禁宫,能走得出大郢么?厂公有多少仇家,本王不多说,想必公主心里也有数,没了东厂的庇护,谁还会道他一声督主?事情不必操之过急,眼下的难关过去了,往后没准就柳暗花明了呢。”
他怕陆渊一时昏了头,撒手半道儿带她走了,那他的承诺还到哪儿去寻?
她站在那里,脚下像被钉了钉子,浑身震的挪不开步子,她听见木门吱呀的声音,猛的抬起头,扯过帘子出去,见他还站在门上。燕惟如听见动静,看见她慌张的面容,有一瞬恍惚,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她才刚从鬼门关回来,现下又被拖回了死胡同。
他顿住了步子,手伏在棂花槅扇门上,顿道:“莲大将军曾对本王有恩,我对你说这些,私心里没有一点要害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思量思量,这么一走了之,到底值不值得,一同赴死的那不叫爱,是鲁莽。”说完便隐身进黑夜中。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一句‘一同赴死的不是爱’,一直在脑海里晃荡。一时兴上头,觉得生生世世在一起才好,先前总想着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宁愿亡命天涯也在所不惜,可真真切切想下来,亡了命,还怎么天涯相守?
一件事在脑子里盘算的久了,越发的胆战心惊,不敢再朝前一步。她犹豫的要不要做决定的时候,已然就容不得她拒绝了。
高宏才来了建安,带了圣旨来的。
皇帝派了他来汀江水师检阅,往年这样的差事都是东厂做的,如今公然派了锦衣卫指挥使过来,这是明摆着要打压陆渊。
高宏才很是得意,一身大红飞鱼袍,束鸾带、佩绣春刀和牙牌,做足了派头,鲜衣怒马的华服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副皮囊,众人不得而知。
见着陆渊,高宏才抱拳笑道:“督主一路辛劳,陛下特我等来为督主分劳解忧。这不,”他拍了拍怀里的圣旨,颇有凌人的味道,“圣旨都下了,禁宫里没了您,那帮没眼力见儿的太监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陛下可是惦记着您呐,督主也早日启程,卑职这里也好有个交代。”
他高宏才是个什么东西,敢这般张着胆子同他说话,是活腻味了么!大郢立国二百多年,东厂设立起初就在锦衣卫之上,锦衣卫下的番子都由东厂随意调用,如今皇帝趁他离京,公然宠信高宏才,这种没头脑的人,凭什么来压制他。
狠厉的眸光稍纵即逝,取代的依旧是和煦的面孔,陆渊笑道:“大人言重了,同为陛下效力,还分什么你我呢。”
高宏才一凛,似乎很是受用,眼梢瞥见卫辞,忙上前哈腰道:“听闻公主大恙,不知可好些没有?太后可是惦记着您呢,船上那般番卫不知是不是皮痒痒了,跟着督主也不知道机灵些,还当跟着我呢!等料理完水师检阅的事儿,再回头收拾他们!”
卫辞听着他话里的张扬,没由来的恶心,占了便宜还卖乖,那日掳走她的人不就是锦衣卫么!现在又来假惺惺的作态,她随口敷衍道:“托大人的福,本公主尚且活的好好的,大人这话说的在理,锦衣卫那帮狗奴才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胆!跟着东厂也不知道尽心尽力,倒是劳得厂臣跟着受累,等本公主回宫了,一定要向太后讨个说法,给厂臣弥补弥补,厂臣,您说是不是?”
陆渊听着她摆架子的腔调,不免觉得好笑,人家都打哈哈绕弯子,她倒是顺杆儿揭旗,这招踩低捧高不知跟谁学来的,倒还学有模有样的,他配合着她,拱手弯身道:“公主谬赞了,伺候公主是臣的本分。”
卫辞忙托手作虚扶状,故意扬眉道:“本分不本分,本公主说了算!”
病娇站在她身后,低头憋着笑,心道这小两口儿还真是有唱有和的,她家主子可受不得一点儿气,那高宏才想给主子气儿受,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高宏才满眼看着他们俩搭调,自觉没趣,遂拉拢着一旁的燕惟如,拱手作揖福腰,“燕王殿下,卑职此次来建安,恐怕要叨扰殿下多日了,还望殿下多照顾照顾。”
燕惟如一哂,“大人哪里话,能来我建安实乃本王之幸。”他转头朝向陆渊,问道:“不知厂公和公主几时启程?东道地头上,我也好为您践行。”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指挥使大人来了,这头就都交给他了,咱家也好松快松快,郢都那头也许多事儿急着料理,就明儿启程吧。”
卫辞一怔,抬头错愕的望着他,来的这样快,出来两个多月这会都要回去了。她还没想好如何做决定,到底要不要进宫,还是听从他的安排,在姑苏等他同她一起亡命天涯?
“那正好,本王还有一事劳烦厂公,眼下还有将近两月就要过年了,本王奏请进京的章子就由厂公代劳了。”
陆渊凛眼一霎,轻笑的哼道,难不成还怕他跑了不成?手里拿着藩王的奏章,有个闪失,这笔账还得赖在他的头上,果真是如履薄冰的人,一点宽心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