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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姐。”
“你才二。”楼安之在床沿坐下, 手摸进被子里, “我听庄笙说你不舒服?”
戏都开始了怎么也要演下去,楼宁之说:“是啊,有一点。”
“你前几个月这样过吗?”
“没有……不是, 好像是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 有。”楼宁之斟酌了一下,这样说还能有点儿发挥的余地。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楼宁之瞎编道:“前两个月。”
“前两个月你不是在学校么?吃多了?”
“可能是。”
“都吃了些什么?”
“这我哪记得?”楼宁之就想着赶紧把她糊弄走,平时没见她这么婆妈,今天絮絮叨叨个没完。
“不记得怎么行,你赶紧想想,身体上的毛病可不是小问题。”楼安之煞有介事地说道。
楼宁之:“……”
她怀疑她二姐就是故意来和她抬杠的。楼宁之向庄笙投去求救的目光,庄笙看懂了,礼貌地将楼安之往外请:“二姐, 要不您先回吧,让她休息一下。”
楼安之意味深长地看了楼宁之一眼。
楼宁之“虚弱”躺下:“是啊, 二姐,大姐在厨房里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她的忙吧, 我这里有庄笙就够了。”
楼安之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肚子, 嘱咐说:“别睡着了, 待会儿就吃饭了。”
“我知道。”
楼安之过来会儿就走了,楼宁之灌了一大杯红糖水进肚子, 打了个饱嗝。转移话题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楼宁之开始天南地北地和她聊天。
楼安之出了次卧, 进了厨房,对正和锅里的菜斗争得热火朝天的楼宛之说:“你知道吗?小楼又在装痛经了。”
“又?她以前装过吗?”
“装过啊,你以前不在家的时候,我不是督促她学习吗,开始的时候,特别不服气,但是又不敢反抗,每回学不下去了,她就往床上一躺,各种装病,我一见她就发现了。”
“奇怪,她现在又不用上学,没事装什么病,不是你看错了吧?”
“你信我还是信她?”
“当然信你,但是我找不到她要这么做的理由。”
“她做事还要理由吗,可能就是想刁难一下庄笙吧,我以为时间久了,她的脾气会收敛点,就今天在车上看到的,怕是变本加厉了。”
“……嗯。”楼宛之似乎没有很听清她在说什么,出神了两秒才回答她。
“你怎么又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楼安之职业病发作,手去摸她的额头,又让她张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楼宛之顺着她的话张了一下嘴,很快闭上,她没病,弄什么望闻问切。
“在想事情。”
“什么事?”
“暂时没有头绪,今晚上会有,睡觉的时候我再跟你说。”楼宛之把锅里的菜装了盘。
“好的。”楼安之对楼宛之有种天然的信任感,任何事情。这种信任是普通情侣间没有的,来源于她们三十年来的朝夕相处。楼安之和楼宛之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自己这个选择的正确性,她在三十年的感情中找到了平衡点,而在那个平衡点上长出了饱满的只属于那一个人的爱。
“还有几个菜?”楼安之问她,手自然地抬起来在楼宛之脸颊上捏了一下。
“两个,炒个四季豆,再打个汤就好了。”
“那我先端出去?”
“也行。”楼宛之提醒她,“先端先出锅的,别烫着手。”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楼安之等她炒完四季豆,便开始喊次卧里的两人出来吃饭,庄笙扶着楼宁之出来的。楼安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楼宁之不由得挺直了些腰板,把庄笙搀着她的手拿开:“没事儿,我自己可以走。”
楼安之笑了一声。
楼宁之马上出声,阻止她欲要开口的动作:“大姐,菜够了,不用再做了!”
楼宛之在厨房里回答:“马上好了,最后一个!”
楼宁之脚底抹油,溜进厨房:“我去拿碗筷。”
留下原地的楼安之和庄笙互视一眼,不知道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什么。反正楼宁之拿完碗筷出来,身后跟着端着汤钵的楼宛之,饭厅的两人正在“深情”对视。
楼宛之和楼宁之异口同声道:“你们俩干什么呢?”
“没什么。”楼安之和庄笙又是异口同声。
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在四人中间。
楼宛之拉走了楼安之,楼宁之朝庄笙招了招手,两两一边,落了座。庄笙盛了三碗汤,分别给三个人,最后才给自己。
“谢谢。”楼宛之双手接过。
“我自己来就好。”楼安之笑道。
楼宁之说:“烫。”
庄笙把她的汤碗接过来吹凉了,再还回去:“喝吧。”
楼宛之:“……”
楼安之:“……”
楼宛之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楼安之手盖住自己碗,压低声音道:“行了,我都喝一半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你能不比吗?我是真不习惯,你这样我很困扰。”
楼宛之撇了撇嘴。
楼安之在几道菜上打量了一遍,给她夹了块红烧五花肉,喂进她嘴里:“行了,别在我跟前演戏,不吃这套。”
楼宛之恢复正常表情了。
“小庄。”
“在。”
“不用那么紧张,我就是让你快点儿吃饭,不然要凉了。”
“吃着呢。”
楼宛之看着她低头给碗里的一块鱼肉耐心挑刺,最后放进了嗷嗷待鱼的楼宁之碗里,笑了笑,夹起了一块新的。
楼宛之:“……”
她为什么要做一条鱼?而是是有刺的鱼?
一顿饭庄笙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给楼宁之挑刺、夹菜、盛汤,自己碗里的饭都是胡乱扒的,有时候连菜都忘记夹,囫囵就吃下去一大口米饭。
楼宛之替她累得慌。
楼安之更是看楼宁之那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就想抄起拖鞋来揍她屁股。
“你没长手吗?”楼安之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楼宁之问庄笙提继续给她挑鱼刺的要求。
“我不会啊。”楼宁之说。
“不会你不会学啊,学不会就别吃了。”
“二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到底是谁奇怪?”
“你。”
楼宛之按住了楼安之要起身的动作,说:“吃个饭又吵什么架,知道你想吃鱼了,我也给你挑鱼刺,别跟小楼过不去。”
楼安之:“谁说我想吃——”
楼宛之望着她的眸色沉了沉。
楼安之和她对视了两秒钟:“……好吧,我想吃。”
楼宛之夹了一块鱼肉。
一场行将爆发的争吵被楼宛之镇压于无形。
用过饭后,楼安之和楼宁之被轰到了一边玩儿去,楼宛之千叮咛万嘱咐楼安之不要跟楼宁之吵架,楼安之答应了,但是具体能不能履行,楼宛之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只能时不时留个心眼儿看看外面。
庄笙跟着楼宛之收拾桌子,两人各端了一叠碗盘回去,楼宛之把厨房门带上了,看了一眼在沙发上暂时相安无事的两位。
庄笙点了点头,说:“大姐。”
楼宛之:“你知道我有话要问你。”
庄笙扯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楼宛之和庄笙两个人都侧对着门,以便能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门外两姐妹的气氛剑|拔|弩|张。
楼安之说:“我今天真得教育教育你,人家来咱们家吃饭是客人,我不管你关起门在家里是怎么办的,但是在这里,你让一个客人全程没吃几口,就为了服务你不停地给你挑这个剥那个,你还有没有基本的教养?”
“你把她当客人,我又没把她当客人。”楼宁之从果盘里捏了一小串提子,手吊在嘴唇上方,一个一个往上咬,不在意地耸肩说,“别这么见外。”
“这是见外的问题吗?这是教养的问题!”楼安之怒道,“就算人家是你女朋友,也不代表要被你使唤来使唤去的吧,连句谢谢也没有,好歹劝她吃自己的吧。你能不能尊重一点人家?你这样下去——”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愿意伺候我我有什么办法,你老实说,是不是嫉妒我?”楼宁之轻轻地打断她,叼了一个提子,罕见地咬到了籽,她低头吐进了垃圾桶。
“我嫉妒你?我嫉妒你?”楼安之怒极反笑,抓过边上的抱枕就猛地砸了过去,“我嫉妒你个头,我替人家不值。”
楼宁之没躲,闭眼挨了这一下,嘴角挂着反常的笑:“你替她不值?二姐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儿?别以为你是我姐姐,就能干涉我的生活。我亲姐都——”
楼宁之说错了话,下颔绷了绷,眼看着楼安之在她面前露出失望的表情,把准备朝她丢的抱枕放了下去。
楼安之偏开了头,不再看她,讥讽地说:“行,我多管闲事。”
楼宁之也转过了头,眼睛微红。
两人俱沉默下来。
厨房内。
楼宛之问庄笙:“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相处起来怪怪的。”
庄笙苦笑了一下。
楼宛之说:“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庄笙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开了水龙头,让透着凉意的水流从手上流过,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怎么解决?”
“都不知道。”庄笙茫然摇头。
“有猜测也行,你再想一想,要不要和我说。虽然感情的事外人没办法帮忙,但或许……能帮你看到一些看不到的事情呢。”
楼宛之没有保持沉默,而是继续往下说道:“刚才在饭桌上,还有今天在车上,她是单纯在拿你撒气吧,而且让她生气的人,似乎就是你。”
庄笙关了水龙头,无力地塌下肩膀,说:“是。”
“这样多久了?”
“没多久,就最近吧。”
“为什么?”
“大姐,你说在一段感情中,人们会毫不在意自己付出的多少吗?”庄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始终在付出,另一个人能回报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她会不会心生埋怨,觉得不公平?”
楼宛之说:“爱情都是自私的,也是需要回应的,但是这个情况不能一概而论。比如我和她二姐,只要她愿意回报我一点,我就很满足了。”
庄笙说:“但是你会不会希望她能给你更多回应呢?你们俩在一起越久,你的这种希望就会越强烈。”
“对。”楼宛之想,现在楼安之已经在学着怎么给予她更多了。
“如果一个人始终在付出,另一个人能给她的越来越少,她会不会……”庄笙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越来越不满,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怨气都发泄在对方身上?”
楼宛之簌然抬眼。
庄笙蓦地仰头看天花板,很久才低下头颅来,和楼宛之对视着。
庄笙吸了下鼻子,自嘲地笑了下,说:“徒有一颗真心,没有时间和耐性去滋养,比破铜烂铁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