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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宁之一脚踩进去, 险些给这逼仄的空间呛了个跟头。
嗬, 跟她那野营的单人帐篷真差不了多少,她那帐篷味儿还没这么重呢。
再往外一看,门牌儿都没有, 全靠意识分辨。楼宁之顿时替庄笙心酸起来, 她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她拉着庄笙的手就要往外拽,庄笙好不容易用闪电的速度收拾了水池和床上乱七八糟的衣服,问:“干吗啊你这是?”
“搬家。”楼宁之说,“这地儿哪是人住的地方,又破又小,我带你去住大房子,我们家房子可多了,让我姐随便给我一个。”
庄笙甩开她的手, 冷声:“我不去。”
“你为啥不去啊,又不要你钱。”楼宁之想说那房子正好就在她学校旁边, 是她大姐怕她跟宿舍的人合不来或者合得来但是就是不想住宿舍用的,她去看过,三室两厅两卫, 太大了, 她们家没有小房子, 一个人住害怕,正好现在有个好朋友陪她, 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但她不好意思明说, 刚想说出来脸上就觉得臊得慌。这要是换个男的, 保不齐还以为她对他有意思,想跟他同居呢。她和庄笙可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庄笙说:“我不缺钱。”
楼宁之拉下脸:“你可得了吧,我都打听过你们工资了,一个月小几千,够干吗的啊,这边房租多少?北京城就没有便宜的地界儿。呀,你是不是要付违约金,不是,就是那个提早退房的那什么金,被我大姐带得连话我都不会说了。”
楼宁之嘴甜起来甜到人心坎儿,贱起来让人恨不得抽她一顿。要不是自己喜欢她……庄笙忍了忍,才努力心平气和道:“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楼宁之说,“你又跟我见外是不是?”
庄笙:“……这怎么又扯上见外了呢,没跟你见外。”
论一句话跑题的本事,就她所见,无人能出楼宁之其右。
楼宁之气呼呼道:“你还说没见外,我给你好工作你不要,我给你好房子你不要,那你交我这个朋友干吗使的?不是见外是什么?”
庄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全身上下都望进眼里。
心里很小声地说:就是想干啊。
庄笙抿唇道:“真不是见外,不想和你扯上金钱关系。”
“为什么?”
“……不纯洁。”庄笙用了楼宁之式语言。
也不知道她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总之楼宁之没说什么了,勾着她的肩膀,往里头走。庄笙发现一件事情,最近对方站直的频率与日俱增,偶尔她一眼望过去,都是和对方视线持平的。
单人床,幸好是一米二的,否则挤都困难。沙发是没有的,散在床上的衣服给她都团吧团吧丢进了柜子里,水池的碗里积着一层水,她刚刚才收拾干净。
书桌是最整洁的地方,香薰已经点上了,味儿暂时还没散出来。
“直接坐床上吧。”庄笙说。
楼宁之当自己家一样,边打量边把裤子脱了,光着两条大白腿坐在了床上,两只手掌往后撑在床上摁了摁,硬邦邦的。
庄笙:“!!!”
她眼睛压根不敢往那儿瞥,背对着她作忙碌状,心不在焉道:“你饿不饿?”
“饿。”楼宁之的肚子配合地响起来咕噜声。
“只有方便面,要煮的还是泡的。”庄笙从角落的纸箱子里取出两包压箱底的X师傅红烧牛肉面,尽量让自己说出的话不露怯。
这算什么啊,人第一次过来作客,拿方便面给人当夜宵。
她把方便面放回去,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从小区出去走几百米,有一家大排档。”
楼宁之两条腿在空中晃啊晃的,闲不下来,闻言便说:“不去,吃方便面挺好的,在家我大姐都不让我吃。”
“煮的还是泡的?”庄笙问她,开始琢磨用什么烧水。
“煮的,要一个鸡蛋两个肠儿,最好是玉米肠儿。”楼宁之吞了口唾沫。
“没有肠儿。”
“有鸡蛋么?”
“有。”
“好嘞。”楼宁之说,“没有也没事,有面就行,我不挑的。”总比自己在家里偷吃个泡面被大姐训一顿要好。
庄笙看着锅台好半天没动。
楼宁之一直看她呢,问:“你干吗呢?”
“没,在思考。”庄笙两只手往下扯了扯不住上扬的唇角,拿了灶台上的锅,水池里接了小半锅水,放到了灶台上。
楼宁之在后面观察她的动作,真不愧是她喜欢的朋友,连背影都那么好看。庄笙家里用的是燃气灶,不是电磁炉,开了阀门以后,用手拧那个旋钮,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也这么可爱,楼宁之心想。
一阵这样细小的声音过后,燃气灶上就火苗蹭地冒出来。
庄笙盖上锅盖,回头注意到楼宁之的视线,挑了挑眉,问她在看什么。
在看你啊。
不过楼宁之没说,她往后一倒,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再多看她几眼自己可能都要和大姐一样弯掉了。
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自己美成那样儿,庄笙习惯了她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奈地回过头,望见灶台边放着的两包方便面,是的,两包,两个人,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笑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脸部肌肉。
隔着短短的一段距离,两人无独有偶地感受着同样的心情。
另一边楼宁之开始觉得热了,她在房子四个角落里也没找到空调,最后在床尾看到了一个袖珍型的电扇,大概只有庄笙的脸那么大,通了电,拧一下就转起来。
呼呼呼的,她把自己掉了个头,脸对着风扇吹。
庄笙全程迷之笑容地煮好了两包面,盛在两个碗里,端到桌子上,“吃饭了。”
再一看楼宁之,她更夸张了,先前坐着还好,现在直接趴着,从腰线往下,只穿了条三角内裤,白花花的一片皮肤,晃得庄笙拿起桌上的茶缸灌了一缸水,才把色心给压下去。
她暗暗磨了磨牙,低垂着眼睛说:“你把裤子穿上。”
“太热了。”
“……”庄笙恨恨道,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光着啊,万一自己是个歹人呢,刚认识几天的朋友,你就在人家面前脱裤子!
“你有短裤么?借我穿一条。”
“我给你找一条。”庄笙记得自己短裤还是有几条的。
“算了,我自己找找吧。”庄笙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楼宁之已经拉开了她的衣柜,所有临时收拾的T恤短裤长裤如江河之水一泄而下,埋到楼宁之小腿以上。
“我去。”楼宁之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不爱收拾呢,原来你也不爱收拾,看得我眼花缭乱的,你快来给我找条裤子。”
庄笙尴尬得无地自容,最后给她找了条灰色的运动短裤。穿上更不得了,犹抱琵琶的,庄笙不知道视线多少次避开能到看到她腿的方向,
偏偏这个楼三小姐还招她,穿完了非给她看自己屁股。
“小姐姐,你觉得我屁股翘不翘?”楼宁之在她身边转了个圈,然后拿屁股对着她。
庄笙眼睛里翻起惊涛骇浪,语气波澜不惊:“……翘。”想太阳。
“那就行,我跟你说我那两个禽兽姐姐老打我屁股,我觉得屁股都瘪了。”
庄笙说:“没有啊,挺翘的。”
楼宁之嘻嘻笑,抱住她胳膊问她:“你喜欢吗?”
庄笙:“!!!”
她深呼吸,再三告诫自己是个人,不是个畜生,微笑道:“喜欢。”
“那我也喜欢你的屁股,感觉比我的翘多了哈哈哈。”楼宁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高高兴兴地吃面去了。
庄笙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感觉自己需要去冰窖里冷静一下。
她对我有意思吗?
她对我没意思吗?
“欲擒故纵。”秋秋的话响起在耳畔,庄笙端详着眼前人那张纯洁无害的天使面容,还是不愿意将这个词安到她的身上。
但是普通的好朋友之间真的会经常聊对方的屁股吗?
庄笙站在屋子中央凌乱起来,她可能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解的难题,那个难题就是楼宁之。
“怎么还不来吃啊,面都凉掉了。”楼宁之敲着筷子催促她。
庄笙在她左手边坐下,桌子靠着墙,实际上只有三个位置。
“直播吗今天?”楼宁之问。
“不直了。”庄笙说,是直播自己全程发呆还是化身禽兽。
“哦,那快吃吧。”楼宁之说。
刚出锅的面,还烫着,楼宁之小口小口地夹起来,吃下去,两人默默地埋头吃面,吃了一半从楼宁之从碗底翻上来一个溏心荷包蛋。
她刚戳了一筷子,打算咬一口,就注意到庄笙的碗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碗里忽然多出一双筷子,庄笙愣了一下,就见那双筷子在碗底搅来搅去,什么也没搅出来。
楼宁之:“你碗里没有鸡蛋吗?”
庄笙:“哦,我不爱吃鸡蛋。”
楼宁之将自己的那个荷包蛋一分为二,夹了一半放进庄笙碗里,庄笙要还回去:“真不用,我不爱……”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你一个人住,如果不爱吃鸡蛋为什么要买?”楼宁之锐眼逼视着她。
庄笙感觉她的智商实在是飘忽不定,一会儿聪明一会儿迟钝,叫人实在摸不清头脑。这次被她看出来了,庄笙就不好再找借口了,乖乖地吃了那一半。
耳旁听到一阵细细的嘟囔,庄笙:“你在说什么?”
楼宁之握着筷子,一脸费解道:“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庄笙:“你说。”
楼宁之:“分梨有分离的意思,分蛋有什么说法吗?”
庄笙:“……”
楼宁之:“混蛋?混搭?哈哈哈哈。”
庄笙:“………………”
算了,还是把刚刚她忽然点亮的智商点当做是老天爷看不过去偶尔睁了一下眼吧。
楼宁之有那种自己一个人都能莫名其妙乐起来,顺便带着身边人一起乐的神奇技能,就认识她这几天,庄笙比前三年加起来笑得还多。
就是她好像多了个坏毛病,就吃一会儿面,起码抬手摸了三次庄笙的脸。一摸庄笙就得心跳加速一回,摸一回加速一回,吃完了饭庄笙捂着心口,坐在那儿久久不动。
“心脏疼?”楼宁之关切道,“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我有关系,可以给你安排vip。”
“不是,吃撑了。”庄笙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傻,胃长在哪儿我还是知道的。”楼宁之很不服气。
庄笙挑眉道:“那你说说在哪儿?”
楼宁之瞅了她一眼,手指点在她肋骨下缘,倨傲道:“这儿。”
“厉害了。”庄笙赶紧给她鼓鼓掌。
楼宁之得意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再逗她,立马翻脸,过来掐住庄笙的脸,左右拉扯,把她掐得呲牙咧嘴的才罢休。
“我错了。”庄笙事后道歉。
“不原谅你!”楼宁之说,“好心当成驴肝肺。”穿着庄笙的短裤就再次爬上了单人床,开了风扇对着脸吹,“真的,要不你考虑一下跟我住大房子吧,房租水电全免,我就是想找个伴儿,一个人多无聊啊。”
“你不是还有那群发小么?”庄笙问。
“他们留学的留学,去别的大学的去别的大学,没有跟我一起的,再说我也不乐意跟他们一起住,相见两相厌,都没你长得好看,我见你就开心。”
她所有的情感还停留在懵懂的见到庄笙就开心的阶段,碰到她、亲吻她都会开心,庄笙听了她很多次这样的说法了,忍不住问道:“假如有一天你见到我不开心了呢?”
“那就散了呗。”楼三小姐不以为然。
庄笙“哦”了一句。
楼宁之:“我爸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陪你到最后的,每个人都只能跟你同行一段旅程,要学会看开,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就行啦。”
依旧是《我的爸爸楼国庆语录》,但是这次却没办法让庄笙展颜。
“但我觉得我应该会喜欢你很久很久。”楼宁之说,“所以不用担心。”
庄笙勉强笑了笑,问她:“要不要洗漱睡觉了?”
“好啊。”刚刚说了什么转眼就忘的楼三小姐趿拉着庄笙给的拖鞋下床,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洗漱,牙刷是新的,其他可以将就,庄笙陪着她,她不但没觉得害怕,反而感到新奇极了。夜半更深,只有她们两个人,孤女寡女的,楼宁之嘿嘿嘿地笑出声。
走廊晦暗不明,灯泡明灭,庄笙整张脸都在光中闪动着,问她笑什么。
楼宁之哪好意思说自己忽然猥琐的想法,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开心。”
开心了一会儿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头顶的灯泡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能砸她脑袋上,昏黄的光线因为灯泡表面的尘垢透出一抹惨绿。楼宁之的脸比灯光还要绿,指着面前的两个简陋的隔间,隔间门对面就是厕所,“我要在这里面洗澡?”
庄笙也不忍心,说:“要不今晚就不洗澡了,你直接睡吧。”
“不行,”楼宁之闻了闻自己身上,大夏天的不洗澡,一身汗味儿,“不洗我睡不着。”
“那你就进去洗?”
楼宁之委屈兮兮:“可我害怕,万一里面有鬼呢?”
坚信无神论的庄笙失笑道:“不会有鬼的,我保证。”
楼宁之挪了一下脚,可怜巴巴地回头看她。
庄笙指着隔壁一个隔间:“我也在这里洗,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敲木板,我跟你说话。”
楼宁之脑补了一下,洗着澡的时候,敲一敲木板,隔壁就传来声音,万一说话的不是庄笙呢,万一有鬼模仿她的声音呢,啊啊啊听起来更可怕了啊。
楼宁之看起来要被吓昏过去了,手捏着庄笙的衣领,小脸惨白:“你能不能……陪我一起洗……”
庄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