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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俞大猷几次演练,又悉心讲解,秦苍羽这才略明白此中道理,说道:“老前辈,这次我真的记下了。”
而后他又仔细想了一想,心思方才豁然开朗,举起手来,舞动手中树枝,想快即快,想巧则巧,随意而挥,并不刻意留意招数如何,只是随心而发,一招一式虽然不如俞大猷的那般融会贯通,但也是施展的有模有样。
越打越对俞大猷所说的理解越深,越打越觉得其中奥秘无穷,秦苍羽此刻就觉得浑身通彻,光照灵台,突然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剑法都可以如此运用,看来这节奏的真谛应该就是不拘一格,那我的梅香三剑也好,甚至是胡乱舞动的剑招也好,都可如此运用。”想到此节,便不时将梅香三剑,或者自己见过的剑法融入其中,却也浑然天成,丝毫没有生硬的地方。
俞大猷见秦苍羽别出心裁,不禁心中暗赞:“此子真是天资过人,一点就透,触类旁通。因他之前没有任何武学修为,因而才能这么快就不落窠臼,一是造化可喜,二是他的确真是个可造之材。我之所以只用了十二招,就是怕他不懂,这才减少了招数,可是他瞬间就能自己加入新的招式进去,而且单单只是听我说了一遍,就能挥洒自如,真让老夫惊叹,如果日后他能有浑厚内功支撑,假以时日,武学修为必定在我之上。”
秦苍羽此时越练越觉得畅快,足足有大半个时辰,这才收招,俞大猷甚是开心,说道:“你且休息片刻,时间无多,片刻之后,你就要和老夫对招。武术只有在实战中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秦苍羽擦了擦满头大汗,说道:“前辈,苍羽不觉疲累,现在就行。”俞大猷更是欣喜,当下手中舞动树枝,和秦苍羽你来我往,相互施为。中途有秦苍羽不对的时候,便停下来再细细解说,如此这般,停停打打,一晃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那秦苍羽已经是汗流浃背,呼呼气喘,而俞大猷此刻头上也冒出汗珠。
但是两个人一个教的开心,一个学的如意,分秒必争,俞大猷越打越是开心,手中树枝一点一晃,形成无数根枝条,嘴里喊道:“孩子,这就是贺天熊的冷烟剑的招数。”秦苍羽边打边留意记下,抵挡不住之时,俞大猷就又停下来,讲解如何破解,如何防守,如何进攻。而后继续,堪堪两个时辰,这才将这套冷烟剑的克制之法,悉数传予秦苍羽。
眼看日头西转,俞大猷说道:“孩子,时间将近,老夫也要上路去了。你此刻虽然有些生疏,更要抓紧时日,勤加苦练。相信不久,即可融会贯通。之后你要按照《剑经》所讲,继续修习,以你的悟性天赋,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日后修为定能超越老夫。只是……”
俞大猷突然话锋一转,讲道:“你也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练成,也莫要骄傲,就是老夫恩师梅林郎君胡宗宪,尚不敢说无敌于天下。日后你若闯荡江湖,就算武功高强,也要小心行事。须知天下最厉害的,不在武功高强,而在人心叵测。如果一脚踏进他人设下的阴谋诡计,机关陷阱,凭你武功再高,那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丝毫作用,切记切记。”
秦苍羽点头称是,不由得想到:“是啊,梅林郎君胡宗宪横扫华夏,最后却只能含冤身死,而这辽王东皇的釜底抽薪之计,凭着俞老前辈,词宗先生诺大本事,却无法保宁远伯府平安,这辽东安宁,无奈之下只好托付于我这个铁匠铺的小铁匠,这人心诡计,当真是厉害无比。”
秦苍羽见俞大猷头上也有汗珠,便将自己买的上好高粱红搬了过来,说道:“老前辈您即刻就要远行,苍羽得您大恩教导,无以为报,只买得这两坛高粱红聊表心意,此刻天热,正好给老前辈解渴。”
俞大猷因秦苍羽远超自己的期待,心花怒放,而此刻天热难耐,方才又和秦苍羽对练,当真是又渴又热,见秦苍羽搬出酒坛,也不禁喜上眉梢。用手搬过来一坛高粱红,拨开封泥,闻了一闻,说道:“上好的高粱红,哈哈,好,好。只是一个人喝倒没有什么趣味,孩子,你能饮酒吗?”
秦苍羽说道:“苍羽也曾和大哥三弟一同饮酒,不过酒量和老前辈肯定差距甚远。”
俞大猷哈哈一笑说道:“武功高低暂且不论,能饮酒方为好男儿。想当初老夫东海战王直,三坛状元红,剑气定乾坤,打的王直手下第一高手毫无还手之力,真是饮的痛快,打的尽兴。苍羽你也莫要拘束,你我一人一坛,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虽然年龄悬殊,但也可引为老少知己,正好有酒,自然你我二人对饮,方才快意人生。”
俞大猷一生好酒,而此刻心情舒畅,见秦苍羽也抱起另一坛高粱红,当下豪迈大笑,抱起酒坛,坛口对嘴,直直灌下肚中。秦苍羽见俞大猷的豪迈,心生向往,也是心中豪气顿生,抱起酒坛,学着俞大猷张口痛饮。
俞大猷并未停歇,一气将一坛高粱红饮尽,将酒坛放下,口中说道:“哈哈,痛快。”而秦苍羽虽然酒量远不及俞大猷,但是此刻分别在即,念及俞大猷的大恩,又有感于其身上的豪迈武风,因而放开肚皮,强忍呼吸,也将一坛酒饮下。
俞大猷哈哈大笑道:“苍羽,真是好男儿,如今老夫年近八十,将不久于人世,此次福建领兵剿寇之后,老夫已经决定退隐山林,不再问世上之事,你我自此也就再无相见之期。你心地淳厚,颇有侠骨之风,能结识与你,也是老夫晚年一大快事。你对冷烟剑之时,定要谨慎,不可轻言生死。此外还有一事,日后你行走江湖,若遇到一个叫候振方的人,如果不敌,切记小心,千万不可硬拼,保命要紧。但如果日后他不是你的对手,看在老夫脸面,也请你留他一条生路。话尽不再多言,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老夫这就要上路去了。”
秦苍羽说:“是,听凭老前辈所言。”心中想到:“这个侯振方是何许人也?”眼见俞大猷已经迈开步子,当下也没有多想,随着俞大猷出了亭子,眼望俞大猷翻身上马,秦苍羽上前拉住马的缰绳,递给俞大猷,不由得眼睛湿润,眼神里也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俞大猷见诸事已毕,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苍羽,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这才接过缰绳,打马扬鞭,向南而去。
秦苍羽眼望着马上俞大猷已经岣嵝的身影,想到俞大猷所说,“即将不久于人世,再无相见之时”,鼻子一酸,再也忍耐不住,热泪盈眶而出。
只见俞大猷纵马奔驰,迎风昂首高歌,浑厚的声音,飘扬在路间:“我乃俞大猷,只身走天涯,学得文武艺,报效帝王家。枪寒映长日,剑冷隐梅花,山川本无主,何姓你我他。”
此时斜阳正浓,四方云动,在这豪迈苍老的歌声中,俞大猷马往前行,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