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个吻

容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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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不足60%,36小时后可刷新阅读。  运动员要练习速降,需要乘坐缆车,从山下到山腰处的起点。

    宋诗意全副武装坐在半空中的缆车里,眼见着快到起点了,忽然听见前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呼吸顿时乱了,心跳猛地一滞。

    滑雪是极限运动, 稍有不慎就面临性命之忧。几年前,她曾经亲眼看见高级雪道上的一桩意外事故, 有个高级滑雪玩家意外失控, 连人带板撞上赛道外边的岩石, 雪地里只留下触目惊心的一摊红, 那人头盔都瘪了,可想而知头盔里面是如何惨烈。

    忽闻喊声,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朝前看去……

    却只看见起点处,有人仰天大喊一声,然后就如离弦的箭般破空而出。

    那抹红很眼熟,眼熟到可疑。

    下一秒, 缆车抵达速降雪道的起点处,她跳下缆车,踏踏实实踩在雪地上, 没忍住, 扭头往山底下看去, 脱口而出:“你大爷的。”

    哪怕头盔与滑雪镜遮住了面目,她也一看便知,又是那傻逼。

    人吓人,吓死人。

    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滑雪运动员这么嚣张,速降而已啊大哥,好好准备不行吗,非得这么一惊一乍撕心裂肺的?

    可她的视线随着那个身影下移,却不得不承认,比之前几次,他好像又快了一点。

    奇怪,前几次也没见他这么嚣张,起步前还大吼大叫啊?

    那抹红像风,像火,在漫山雪白中飞速移动。宋诗意看着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首很老很老的歌。

    人们的眼神像烟雾,

    它四周乱转但不让人在乎。

    你瞧我是不是不同,

    像这灰色城市中那一点儿红。

    她不记得这是什么歌了,只依稀记得儿时的胡同里有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典型的北京青年,每日捣鼓着一只收音机,反反复复放着那时候流行的摇滚乐。

    这歌就是他爱放的其中之一。

    宋诗意站在雪地里,看见那一点儿红携着风、乘着雪,一路急速而下,以利落的姿势冲破终点线,然后定格。山脚下的人群像小黑点,纷纷涌上前去,围住了那一点儿红。

    原本被他吓得心跳都乱了,此刻又不免好笑。

    哈,又该他出风头了。

    她正想着,缆车上又跳下来个人。

    郝佳像只麻雀似的指着山下冲她嚷嚷:“天哪,师姐你看见了没?程亦川,那是程亦川吧?靠,那速度快赶上魏光严了!”

    宋诗意摇头:“应该差点儿。”

    魏光严是男子速降那边的领头羊,今年二十三了,跑出了现在男队最好的成绩,可惜从去年年底开始就一直卡在那了。

    郝佳还在冲山下看:“差点儿吗?我看也八九不离十了!他这才刚进队里,就能滑这么快,再练练那还得了?”

    宋诗意没说话。

    不是没见过比程亦川更快的速度,国际比赛里,队里的魏光严等人,或是当年的丁俊亚,他们都比程亦川快。

    可她往下瞧,遥遥望向程亦川所在的地方,不知为何,却唯独对他印象深刻。

    好像也不是因为速度快。

    那是因为什么呢?

    她忆及初次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比赛直播,年轻人咧嘴冲镜头笑着,傻了吧唧露出一口小白牙,还一个劲冲大家挥手。

    那个傻劲儿,真是没法说。

    光是想着,宋诗意又笑了。

    郝佳奇怪地问:“你笑什么呀,师姐?”

    她一愣,摆摆手:“嗨,笑一个傻帽。”

    瞥一眼山底下,她心道,可不就是个大傻帽吗?年轻气盛,所有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还生怕有人看不出,不摆脸上也要大吼大叫……嗤。

    她和郝佳并肩往起点处走,那边的魏光严正在做准备。

    卢金元站在他后头,口沫横飞地指着山底下说:“狂个屁啊狂!吼你妈呢吼!搞笑,真当自己是世界冠军不成?”

    魏光严没吱声,眉头紧锁,啪的一下把滑雪镜戴上了。

    卢金元还在一个劲叫唤:“那小子挑衅呢吧?你可别省劲儿,给我狠狠挫挫他的威风!妈的,真是进了国家队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闭嘴吧你。”魏光严沉声骂了句,“少搁这儿影响我。”

    “我还不都为了你?你看他那嚣张的样子,咽的下这口气?”

    “让你闭嘴!”

    魏光严背部弓起,不再理会卢金元,只专心看着赛道,在枪声响后猛地冲了下去。

    郝佳探头看了眼,咂咂嘴:“我是没看出来他和程亦川的差距,好像都挺快啊。”

    宋诗意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卢金元面色不善地回过头来:“呵,程亦川算个屌啊!小白脸一个,也就你们女队把他当宝贝。”

    都是速降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说话比较随意。

    郝佳笑嘻嘻地反问:“那你自己呢?没他快就算了,脸也不好看啊。”

    卢金元:“呸,谁没他快了?你以为你是肉眼计时器不成?光凭看也能看出谁快谁慢?”

    “就算我看不出,宋师姐也看得出啊。她都练了这么多年了,谁快谁慢难道心里没数?”

    “练这么多年怎么了?也没见现在练出个什么名堂啊。”卢金元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正值气头上,刀子专往人软肋戳。

    郝佳脸色一变,正准备反唇相讥,就被宋诗意拉住了胳膊。

    “我是没什么出息,不像你,年轻,后劲足。”宋诗意微微一笑,下巴朝山下一努,“喏,你那么厉害,也别指望别人帮你挫挫程亦川的锐气了,不如自个儿煞煞他的威风?”

    “…………”

    卢金元脸色一黑。

    宋诗意偏着脑袋,笑容可亲地催促一声:“去啊!”

    气歪嘴的卢金元只狠狠地说了句:“你给我等着!”然后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底下去了。

    只可惜由于用力过猛,他连重心都不大稳,一路滑下去,居然连续撞上终点处的几个旗门,最后是以狼狈的姿态滚过终点线的。

    山上的郝佳笑弯了腰:“耍猴呢这是?”

    宋诗意拿出师姐循循善诱的模样,一本正经嘱咐她:“赛道上,切忌心神大乱、用力过猛。”

    说着,伸手朝山下一指:“看见没,那就是前车之鉴。”

    郝佳:“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受不了了,师姐你别逗我了!”

    宋诗意:“…………”

    谁逗你了?我明明这么严肃。

    她往山下看去,眉头一皱。那家伙这两天生闷气的症结,少不了那卢金元吧?呿,傻帽就是傻帽,气自己干什么,就不能动动脑子四两拨千金吗?

    *

    郝佳性格爽朗,到女队练专项了,她毫不胆怯,头一个滑了下去。

    几个教练都在底下看着呢,孙健平看完她的表现,瞄了眼计时器,说:“还不错,有进步。”

    郝佳咧嘴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听他说:“还差两秒多才滑得进世界赛水平。”

    笑容戛然而止。

    在速降比赛里,两秒多是什么概念呢?

    丁俊亚十六岁进入国家队,到二十六岁退役那年,在速降赛场上的成绩一共提了七秒一八。

    十年时间,所有的汗水与付出,只为了那七秒一八。

    孙健平指指郝佳,问丁俊亚:“她在女队成绩如何?”

    丁俊亚答:“排前三。”

    孙健平摇头:“差得可真远。咱们今明两年怕是也参加不了世界赛了。”

    高山滑雪需要成绩说话,滑不进及格线,别说世界赛了,哪怕奥运会在我国举行,不达标的运动员也没资格参加。

    遗憾的是,我国的滑雪历来不受重视,别说跟国球、游泳比了,就连不太拿得出手的田径也比滑雪受重视得多。当然,这也是大环境所致,毕竟田径、游泳等项目对场地要求不高,有地就能跑,有水便能游。

    可滑雪不一样,这项运动对场地要求极高,我国除了东三省,其余地区基本没有太好的滑雪条件。对于大众来说,滑雪只是高端运动,参与度极小,自然也就没有群众基础。

    不过滑雪也分竞速和技巧两类,技巧类的比如跳台滑雪、自由式滑雪,这就跟游泳里的跳水项目一样,靠空中技巧取胜。我国在技巧类滑雪项目上也还取得过不错的成绩,只可惜竞速……

    男队那边还出国一个世锦赛冠军丁俊亚,女队这边一直以来就没几个人拿到过参赛资格。当初宋诗意横空出世,还叫教练们看到了一丝希望,哪知道也是昙花一现。

    ……

    郝佳倒是习惯了,心态好得不行,毕竟滑不进及格线就是滑不进,急也没办法嘛。

    她冲教练们吐了吐舌头,一眼瞧见不远处的红衣少年,二话不说滑了过去。

    “你就是程亦川?”她笑嘻嘻凑上前,上下打量一番,“哟,近看也挺好的。”

    程亦川滑下来后,趁休息时间坐在雪板上,懒洋洋看着山腰上挨个往下滑的人。谈得来的陈晓春和薛同都是隔壁自由式滑雪的队员,竞速队这边,他已经自动把自己纳入孤狼范畴了。

    被郝佳一打岔,他收回视线:“你是……?”

    “我叫郝佳。”

    “哦,郝师姐。”

    郝佳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大咧咧伸手推他一下:“叫名字就成。叫什么郝师姐啊?怪色/情的!”

    程亦川:“……”

    这位师姐的思维很有跳跃性。

    郝佳自来熟,老早就认可了程亦川的皮囊,刚才又被他的速度给震惊了,几句话功夫就熟络起来。回头瞥见不远处龇牙咧嘴揉脚踝的卢金元,那家伙见她和程亦川走得近,还在四目相对时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凑过来:“哎,我问你,那卢金元是不是不太待见你?”

    程亦川冷笑:“我用不着他待见。”

    听听这语气!

    “那就是不待见了。”郝佳嘿嘿一笑,坐他旁边,“这么说来,你可得好好感谢宋师姐了,她刚才帮你出了口气。”

    宋师姐?怎么又是她?

    程亦川倏地侧头看着她:“出什么气?”

    “那家伙背后说你坏话呢,宋师姐狠狠刺激了他,把他搞得心神大乱,要不怎么屁滚尿流滚过终点的?”

    郝佳哈哈笑着,把刚才的情形说给他听。

    程亦川顿了顿,看她两眼:“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她耸耸肩:“去年我刚来队里,也受过气,只有宋师姐对我好。她跟我说,初来乍到,又比其他人多了点天赋,受点挫是正常的。现在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初的我,可不就琢磨着表达一下师姐情,鼓励鼓励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