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会是意外

水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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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翊神色怪异,伸手从白夫人手中接过烛台继续道:“这烛台里头全是空心,可以放香料,下头底座还能放暗炭,可以在燃烛的同时熏香,既算是烛台,又可作香炉。”

    言琢眼睛一亮,还未开口,白夫人已沉声道:“这底座打开看看。”

    白翊极熟练就打开那烛台底座。

    言琢目不转睛看着他手上动作,那底座上的浪花原来是暗格,而看白翊对这烛台的了解程度,绝不仅仅是见过而已!

    就算他知道这烛台有空心和放置香料的功能,又怎么能一步到位地找到暗格并打开呢?

    不过,她的好奇心迅速被“果然如此”的想法压了下去。

    暗格打开,里头还有几块冷炭,而上头的置香孔中,已是空空如也。

    多棒的放毒之法!

    白夫人眼中掩不住惊惧,和白翊又对视一眼。

    白翊咬紧了牙,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人怎么会有吴国宫里的烛台复刻品!

    吴国已亡了八年!

    这一模一样的机关与样式,除了手头有原品的人,他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这烛台是谁买的?”言琢开了口。

    “是我十二姑。”白翊答。

    白夫人神色凝重,“是海城白家排行十二的姑太太,长住在隔壁宅子里。

    ”平日里与我交好,帮了我不少忙,这婚宴上的器皿装饰皆是她替我操办的。

    “不过,是不是她选中的这烛台还不知道,她今日该能从县城回来,我先问问。”

    “海城白家。”言琢抿了抿唇迟疑着问,“和咱们白家是什么关系?”

    想来这句话应当也不会暴露什么,毕竟她以前是“傻”的。

    她还有句更想问的,白家已亡的老爷究竟是不是叫白士忭?

    白夫人果然不疑她,见她肯关心白家家务,倒有几分宽心,细细答。

    “我们和海城白家本是一族,后来分家,我们这一支的先祖去了苏北,便成了两支,不过彼此倒也有来往,白家祠堂仍是供奉着两边的族亲先人。”

    她环顾一下四周,“这宅子,还是那时候的老宅。在我们老爷任海城县令期间,曾出资翻修过,在老爷入六部之后,又扩建了包括这院子的北面部分。

    “也就是在老爷任县令时,因着土地和赋税纠纷,曾得罪了这边白家的不少人。后来苏北被大周攻占,我带着三个孩子逃到海城。

    “海城这一支白家靠经商发了家,已举族迁入了县城,村子里只留了些数不上的远亲和佃户。

    “族长说,这祖宅我们翻新过,便留我们母子四人住,又看在当初老爷曾特意回来助他翻新祠堂的份上,给了我们两个绸缎铺和一个田庄为生。”

    她说得简单,言琢也能推断出这孤儿寡母的遭遇。

    修过两次祖宅,又翻新过祠堂,以白家这种大家族的规模,至少得花万两银子。

    两个绸缎铺一个田庄就给打发了?

    而如今白家老爷没了,苏北那支白家又完全败落,海城这边便像施舍乞丐一样打发白家母子。

    又从白母为白家大郎费劲心思不惜让二儿子娶个傻姑的情形来看,海城白家已彻底放弃这一家子。

    可见世态炎凉、人心凉薄,都让这白家人给赶上了。

    言琢暗叹一口气,白家老爷当过海城县令?

    会是白士忭吗?

    她印象里没听父亲说过,不过父亲倒是曾在海城游学,据说住过两年。

    白夫人说到这些,也叹了口气,挺了挺背脊道:“这烛台先收好,说到老爷,险些把正事儿忘了。今日是玉姐儿进门第一日,该先去拜见老爷!”

    ……

    “老爷保佑,二郎与玉姐儿侥幸逃脱歹人毒害,安然无恙!还请老爷佑大郎早日脱出囹圄……”

    祖宅正房后的祠堂内,白夫人笔挺跪在灵位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言琢则手持线香,跪在蒲团上对着灵牌上“白公讳士忭府君之灵”几个字发呆。

    真的是这个白家!

    真的是和言家交好的那个白家!

    前尘往事呼啦啦涌上来,言琢鼻子发酸。

    言家没了,白家也落到这个地步……

    十岁以前,她还是金陵城中言府的千金,着锦衣膳玉食,每日里学琴棋书画,闲暇时扑蝶插花。

    父亲身为户部尚书,和当时身为尚书省左仆射的白士忭尤为交好。

    她还记得白家伯伯俊朗和气的模样,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

    而伯母……她实在没办法将记忆里那个圆润端庄、风华正茂的年轻妇人,和面前这个干瘦的小老太太联系起来!

    白家伯伯知道她爱吃糖,每次来言府都带着不同造型的糖人儿,小猫小狗蜻蜓大葫芦……

    有时还送她他自己画的小册子,用鱼线钓鱼的姜太公,脚踩风火轮的哪吒……

    那些画册让她在小孩儿间成了颐指气使的孩子王,谁听她的话,她就给谁翻上一翻。

    后来白家的小弟弟长大了些,也跟着白伯伯来过言家。

    长得虎头虎脑的,有些害羞,见了人就自个儿捂住眼,以为人家就看不见他。

    那漂亮小孩儿就是如今被关在大狱的白家大郎吗?

    言琢揪心。

    再后来,言家落罪,白士忭因求情被贬到鸿胪寺。

    在言家被抄那年,白士忭被派往出使鲜卑。

    那一年她十岁,从住锦绣阁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流放千里的罪官之女。

    幸好父亲同乡好友孟家出手,将她和小弟救出,带回了鄞州城住进孟家。

    呵,孟家,孟观。

    言琢冷笑。

    言家被抄八年后,安康王叛乱,皇帝被杀,皇族与成千上万名王侯官宦士族遭屠。

    吴国从此大乱。

    据说白士忭归顺了安康王,逃过那场浩劫。

    而已成孟家妇的她艰难求存,带着小弟与孟嫣然到金陵寻孟观。

    终于找到了,却又一个八年过去,而她更没想到,再见孟观之日却是她的死期!

    谁知道她会在死而复生之后遇到白家的孤儿寡母!

    还成为白家的二儿媳妇儿!

    言琢心内翻江倒海地奔腾,白家大郎下狱,二郎和她被人下毒,这家中山穷水尽,她能袖手旁观吗?

    言琢站起身,恭恭敬敬来到灵位前上了香。

    这是白家直系的祖先灵位,除了各叔伯等长辈,在小辈这一排,还有一个未落名讳的空白灵位。

    言琢扫了一眼,不曾在意,便退到白翊身侧,二人再一起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