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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衣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样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陌生是因为这一世很少与他有交集,只远远的见过一面而已,虽然只一面便被他害的很惨;熟悉是因为前世在朝中二人同朝为官,那人虽然话少,但是对她十分苛刻,每日一见她都要毒舌一番……
一时间房间内十分寂静,这般动静并未曾惊动守在外间的远书与坠儿两个人,
顾衣觉得脖子上的脑袋不听使唤,回头看向身后那个人本该是十分简单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变得艰难无比。
一点点,僵硬的回头。
一灯如豆,烛火跳跃,下雪的神色万籁俱静,幽静的禅房内,静到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身后那人,近在咫尺,剑眉星目,分明是长的极好的一张脸,却面无表情,强大而又冷冽的气质,往往都让人忽略了他那出色的容貌。那样一样俊美出尘的脸,足以让闺阁女子为之倾心。
顾衣却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瞳孔紧缩,那是一种源于骨子中的恐惧,掩饰不了。
不可遏制的想到,前世二人最为亲密的一次,是她将毒酒喂给了他,之后无数个日夜,夜夜梦魇,梦到的都是那样一张脸!
能让顾衣如此这般惊恐了,除了离王李离,再无其他人了。
偏偏这个罪魁祸首与顾衣打了个照面之后,墨色的眼眸中只是微微的闪过了一丝意外,紧接着,那样好看的薄唇,勾起了一抹极其清浅的笑容,道:“四小姐。”
声音低沉浑厚,如同那埋了十年的醇厚女儿红,若是除去他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剑,除去他身上的血迹斑斑,顾衣倒还真的以为二人是许久不见的友人,于风雪之夜相逢叙旧呢。
又是这个哀神!顾衣心中哀嚎,但是脸上表情不变,见她点出了自己的名字不好装糊涂,眼皮子跳了跳道:“王爷?王爷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他一身的血,此次半夜潜逃到她的闺阁中,顾衣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李离意外的挑了挑眉,意外道:“大晚上有男人闯入闺阁中顾小姐竟然毫不意外,你是本王见过最为镇定的女子。”
顾衣干笑一声,指了指架在脖子上的剑道:“若是王爷能将剑拿开,我能更镇定。”
碰上这个哀神是她倒霉!李离这人她是知道的,自己厉害到变态不算他底下那一群手下也是厉害到变态。
可是这样一个变态的人半夜浑身是谁的跑到这山寺禅房中,除了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被追杀之外顾衣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了!
李离淡淡的看了顾衣一眼,确认眼前的女子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威胁便将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抽走。
等着李离将剑抽走之后,顾衣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一双凤眸微垂,不待顾衣有所动作李离淡淡的看了顾衣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外面的丫鬟中了迷药,你叫也叫不来人……”
那一双黑色的眼眸清亮如雪,轻而易举的将顾衣的小心思看破了,顾衣忍气皮笑肉不笑道:“我怎么感觉王爷闯进西厢房是预谋已久呢……”
李离极好的耳力听到外面有异动,眉梢微挑,看着眼前敢怒不敢言的少女心情莫名觉得大好,道:“四小姐身份尊贵那些官兵,应该不敢搜查四小姐的闺房吧……”
官兵?顾衣的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听见外面一阵敲门声和喧闹声,隐隐约约听见官兵搜查的声音。不等顾衣反应,李离快速的将剑收了起来钻进了放着幔帐的床榻上,顾泓还在床上呀……
顾衣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将头发散开,披着的外衣放到了床榻一边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李离一钻到被窝中,才发现被窝中还有个软软的东西,似乎是冷了,感觉到了热源主动的往他怀中贴了贴……伸手一摸,似乎摸到了个毛茸茸的脑袋,竟是个胖乎乎的孩子。
李离手一僵,才想起顾衣是带着顾家小公子到山寺祈福来了……
实在没想到这顾家小公子这般黏人,都两岁多了还黏着姐姐一起睡……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扣门声,顾衣配合的等着他们敲了敲才装出一幅睡眼蓬松的声音问道:“外面吵些什么呢?”
“回小姐的话,外面有官兵在抓刺杀皇上的刺客,现在正在搜查整个寺院呢。”另一个丫鬟连忙道:“小姐快些穿衣服吧,这些官兵来势汹汹,奴婢怕冲撞到小姐。”
刺杀皇上?顾衣看向幔帐内,脸都黑了。不是传言说元乐帝和李离兄弟感情甚笃么……
此时官兵已经搜到了西厢房,顾家的侍卫没顾衣的命令守在门口不让他们进来,双方僵持在外面。
里间中了迷药的远书与坠儿被这么大的动静依旧没闹醒,倒是睡在隔壁的林嬷嬷被吵醒了,也推门出来查看。
顾衣披着衣服做出一副睡着了半夜被吵醒了,一副起床气十分严重,将门推开冷哼一声道:“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搜查这西厢房!”
顾衣举止嚣张,但是衣着不俗看不出究竟是何身份,再加上守在门口的侍卫凶神恶煞的,被拦在外面的官兵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林嬷嬷见顾衣出来,外面那些官兵又来势汹汹的,便担心的叫道:“小姐……”
她自是知道顾衣有起床气的,生怕顾衣跟他们起冲突。
见林嬷嬷神色担忧,顾衣笑了笑安慰林嬷嬷道:“嬷嬷不必担心。”
先不说那官兵缉拿的犯人就在她的房间里呆着呢,单单就凭着这些人态度嚣张傲慢无礼,顾衣就不是那种息事宁人的性格!
顾衣命吴明带着侍卫在门口守着,不许他们进来,吴明自然是照做!
恰在这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嚣张的呵斥声道:“怎么不进去搜!”
顾衣抬眼看向院子外,却见外面又来了一群官兵,拥簇着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前来。
那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暗红色服饰,黑色披风,黑红色战靴,饰有飞云纹,腰间配有大刀,这装扮,似是禁军可又不太像……
顾衣在打量那人,那人同样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衣,实在没想到这荒山野寺之中竟有如此衣着华贵的美人。
眼神中流露过一丝惊艳的同时,他身边方才问话的副官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小声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见那副官开口,态度傲慢道:“我们奉命搜查刺杀皇上刺客,若有阻拦者当同罪论处!”
那为首的将领抬手拦住了副将的话,顾衣敢拦官兵必定有来历的,毕竟这长安城中身份尊贵者比比皆是,万一是哪家的郡主小姐一时兴起跑到着山寺中呢,便拿捏着问道: “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此人态度极好,比之之前的副官好多了,顾衣并不领情,扫过了他一眼问道:“问人前应先自己报名吧。”
顾衣这般态度,分明是有恃无恐。
倒让那人更加对其身份着摸不透, 便说道:“本官姓张,名良玉。”
紧接着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图威慑住顾衣道:“隶属禁军,乃是禁军校尉!”
“呵。”顾衣打量了那人一眼,冷笑了一声道:“禁军属于皇上亲卫,分营级和都级有指挥使和都统,可惟独没有校尉这个官职。依照我朝制度禁军着红底黑纹飞云纹,配弯刀,你们的服饰是禁军的服饰,但是……”
“你们的官靴却出卖了你们的身份!”顾衣的话一出,所有人不由得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官靴。
“禁军官靴乃是内务府定制,鹿皮金线黑纹官靴,以预示着禁军乃是皇帝亲卫与一般武将不同,可是你们……”
在顾衣讥诮的笑容下,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女子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可为何对军营中的制度这般了解!
他们哪里知道,当年顾衣深得小皇帝信任,曾管理过禁军一段时间,怎么不清楚呢!
顾衣见着那些人没说话,脸上笑意更浓道:“若说你们是假冒禁军借着搜捕刺客的名义为非作歹的歹人可不像,可你们的靴子,分明是官府中武将的款式。也就是说,你们也是官府中人,却假冒禁军在搜捕刺客,应该在匆忙之际只能换了衣服却没时间换靴子。”
顾衣一语道破道:“虽然我不知你们属于哪部,但是假冒禁军本是死罪,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这位大人,你麻烦可大了……”
顾衣的话,让那张良玉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实在没想到在这样偏远的小山寺中遇到硬茬了!
但却也是个脸皮厚的,却见脸色变了变只是片刻而已,拱手问顾衣道:“请问这位姑娘到底是哪家府上的。”
顾衣笑了笑,示意吴明将令牌给他看。
顾国公顾家,在这掉下片叶子都能砸到一大片皇亲国戚的长安城来说,顾国公府除了家世清贵点外实在是没什么好畏惧的。最棘手的是,这位顾小姐看破他们的身份,若是传出去,可是死路一条!
是以,非但不能搜查西厢房,反而还要求着这位小祖宗不将此事给捅出去。
谁知道,那张良玉忽而笑了拱手对顾衣道:“原来是顾家妹妹,方才兄长多有得罪,请妹妹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