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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长离微微抬眼,细密的睫羽极为魅惑地在闪过眼下,一扫而过。
稍稍抬了抬手,看向那默不作声的女子。
那女子周身泛着浓重的血腥,虚弱地看向肆长离,虚弱地抬手。
握住。
再然后,毫无意识地向后倒去。
肆长离挑了挑眉,看向了女子苍白的脸颊,放手而去,身后的一个护卫飞身上前,接住那晕倒的女子,跟在肆长离身后准备请示。
肆长离已经上了马车,接过护卫递给自己用来净手的香帕,一遍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方才触碰了那女子的右手,同时隔着屏障吩咐道。
“即刻启程,快马回东褵。”
随后转身靠在软榻上,瞌上了双目。外边那位依然抱着女主的护卫上前有些小声地请示道。
“君上,如何处置这女子?”
肆长离慵懒的声线隔着车帘传出门外,同时闭着的眼睛丝毫未动。
“不死足矣。”
护卫默默地抱着女子下去了,也知道了君上对于这女子的情况也并不在意,只要保持她的生命就可以了。想到这里,护卫不动声色地把女子换了个姿势,从原来小心翼翼地抱着,变成了毫不怜香惜玉地扛着。
……
沈犹珩坐在桌案之前,看着正在翻翻找找的孔介生。
方才孔介生给她介绍完了刑部主事厅日常的事务之后,说要找几张邸报让她了解一下诸多流程,不过这么久过去了,好歹也有了小半柱香,这孔介生却依然还在一大堆文简中翻找着,她也就这样干坐了如此之久。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过去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见那孔介生拿着几张纸走过来,额上有了微微细汗。他一边走,一边对着她说到饿。
“这是最近一些地方送上来的邸报,你可以大致看一下,然后挑出可以送上御前的几份,老夫就在旁边看看。”
现在就要着手工做了吗?
沈犹珩忽然又些惶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孔介生手中的那几张薄纸。
拿到案前展开一看,邸报一共有四张,自己要做的就是挑出有价值的呈上去供傅旸过目。
这所谓的有价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定义,但也大致有一个章法。
其一便是,一定是要有关时事,可以是坊间市井最近议论的真人真事,也可以是争议颇多的政事。这些民间的说法对于在上的执政者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因为一国之主一般在日常时间都没有什么空闲去微服私访听取民情,但又需要了解国家如今的发展现状和议论情势,因此就需要各地送上来的邸报。
而这邸报一般便是一些最近广为人知的事情,或者听取的一些言论,由各地的言官经过整理和筛选之后再送上来,由各处的负责人再挑选呈给皇上。
其二,这些上交的邸报也可以是一些奇人异事,如何地又有什么人发现了什么稀奇物事,又或者是最近的收成天气,这些平常最为微末的事,都可以写在邸报里送上来,因此这也成为了君王管理自己国家的一个途径,以及下达政令时的一些思量,都需要结合邸报上各地的情况和现状。因此,一些足够反应普遍规律或者一些凤毛麟角的奇异事物,都可以挑出来作为典型的代表让圣上翻阅。
其三,便是各地的战况和一些关于朝政的问题,如果各地的言官或者普通的平民,有了对于政事的建议,都可以请求登在邸报上,如果不是对于王朝的攻击或者是对君王的怨恨,一般都可以被登载上邸报。而各地如果在征战或是迎敌,一般也会把战争的细况写上邸报,快马加鞭地送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务必要让君王看见,而或者有将士有了战功,一般也会被登在邸报上加以褒扬,能让圣上在邸报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自然是很多人的毕生所求,因此有时能被登上邸报,也算是一个奖励机制了。然而如果在战事中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也会被登载上来,免得最后落得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而其实主要会被剔除的邸报就是一些空口白话,恭维连篇的邸报。又或者是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又被放到邸报上讲了的。还有那些对于君王的攻击之辞,或是一些刻意的迎合。
沈犹珩思及此,心中已经大致有了些轮廓,展开手中的第一份邸报。
“盛名赞誉始祖皇帝。”
这是开头的尊称,随后的内容依然跟开头没有什么两样,但沈犹珩觉得那应该是正事之前的铺垫,因此也就忍着不耐烦看了下去。
“自圣上建国以来,四处皆是盛世荣景,路上无饿骸,无乞民,无纨绔。黎民安居乐业,农家自给自足,无大盗,无反奸,无佞臣。是以为我国之幸也,亦为我民之时运矣。况当今盛世,皆为圣上一人之成,无内乱,无饥荒,无流民。乃圣上治国有方,育民如子……”
沈犹珩打了个哈欠,想直接略过这一段吹嘘恭捧的话,翻了一面想看看他到底讲的是什么正事,然而她不曾料到的事,下一面上,一片空白。
沈犹珩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呆滞。
没了?
她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确认下面除了恭维话,什么话都没有之后。黑着脸把这份一文不值的邸报扔到一边,抽出第二份邸报。
上边赫然写着。
“传闻山东有巨婴,被名之淮阴大怪,能手持二十丈长矛,一枪击出,押倒十顷高山。能口食人,脚踏马,手抓飞燕……”
沈犹珩还没有看完,就随手把那张邸报排在了桌案上,抬首正好看见了一脸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孔介生。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什么淮阴大怪,骗一岁小孩子都说不过去的东西,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登载到会被圣上阅览的邸报之上,这置天家于何处?
孔介生见她气愤,并不急于解释,依然慢吞吞地对着她说。
“裴大人还请息怒,继续看下去便好。”
孔介生随后又埋下头去,继续抄摹着方才有人送来的卷宗,像是准备一直等着沈犹珩看完之后才会发话。沈犹珩满肚子气,只觉得到底遭了什么罪,要来看着些满篇荒唐言。
她泄愤一般抽出剩下的两张邸报,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一张邸报是讲民间艺人最近杂耍的把戏,以及讲天狗食月的下一个时段。看起来就是一纸敷衍,傅旸看见了说不定会内心不快,沈犹珩毫不犹豫地把这张邸报也拍到了废弃的那一堆里。
还有一张的第一段话便是如下。
“皇上虽治国有方,但依然有歹人横行,听闻圣上时常在京城和浪荡戏子,夜游花街柳巷……”
“屁话!”
沈犹珩在心中毫不留情地骂道,什么狗屁传闻,也拿来在邸报里边说,她气得把那邸报连通信封撕成两半。
破碎的信封中,忽然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滑落到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