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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后孟亦夭禁足之后,一切宫闱之事皆由毓皇贵妃来打理,宫中没有制衡毓皇贵妃的人,但毓皇贵妃最忌惮的还是皇后。
顾长歌站得远远的,看毓皇贵妃从乾清宫里出来,身后跟着羡予拎着食盒。
毓皇贵妃一路没有说话。
永和宫在东六宫,自她立为皇贵妃后,每每与皇帝独处,都要表现自己一番勤劳与亲力亲为,要更为亲近一些。
故而每每皇帝朝政繁忙,她都要亲自侍奉一些吃食,并且只带了羡予在侧。
刚出了乾清宫门,顾长歌便在后面微笑叫着:“毓姐姐,”前面的人闻言回头,顾长歌才走上前去行礼,温和笑着“臣妾给毓皇贵妃请安。”
毓皇贵妃此时看见她,颇有几分诧异,带着一点惊讶问:“锦妹妹穿的如此单薄,怎么不在翊坤宫里?”
顾长歌微笑直视毓皇贵妃,轻轻一笑:“臣妾有话要跟毓姐姐说,难不成还要请姐姐去翊坤宫那样的地方吗?”她走近两步,身上带了凛冽的清香“臣妾也不好去永和宫。”
毓皇贵妃笑了,脸上绽开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抹艳丽红梅,全然不似她浑身清肃的绀青色那样。她爱极了远山黛与金色眼尾,此时笑来,更觉得光彩夺目。
“臣妾知道,毓姐姐向来是有远大抱负的,男儿尚可征战沙场为国争光,女儿若想要手握权柄,也唯有一条路……呵呵,”顾长歌以手掩口轻笑,知道自己如今虽然仍旧穿着缟素白色裙子,到底容貌仍在,一颦一笑宛若清丽玉兰,也并不逊色“臣妾是最无用的了,但毓姐姐曾帮过臣妾,臣妾愿助姐姐一臂之力。”
眼看着素白的女子笑吟吟说,毓皇贵妃将手搭了羡予,率先走进一旁的景仁宫。
顾长歌笑了,也扶了碧玺进去。
辅一进殿,毓皇贵妃上座,顾长歌规规矩矩行大礼,跪下才说:“臣妾蒙毓皇贵妃娘娘庇护,诞下逸晖,只是天不随人意,逸晖早夭薨世,臣妾心如死灰,再不愿挣什么,只是一样,臣妾大仇不报,就算死了也无颜面对本宫逝去的孩儿。”
她抬头,眼中迸出几率精光:“臣妾要为逸晖复仇!”
“呵呵,”毓皇贵妃在上座轻笑,伸手护了护手中的暖炉,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锦贵妃,你深受皇恩,本该安分守己才是,如今却想找一国之母寻仇,岂不是以卵击石?更何况,算起来如今你也没有了恩宠,如何才能复仇呢?”
碧玺跪在身后,顾长歌轻轻看她一眼,她会意,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什么,恭敬递了上去。
顾长歌莞尔,眼见着羡予下来接过,又打开呈现给毓皇贵妃。寻常妃嫔之间,何须这样的礼数规矩,心知她是自比皇后,虽位同副后,到底不是皇后,这样礼仪周全,自比了皇后的位份。
毓皇贵妃司马昭之心,顾长歌看在眼里,只不动声色,装作若无其事解释道:“娘娘且看这东西,您可熟识?”
羡予将东西展开,打开层层的包裹,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白色瓷瓶。
毓皇贵妃露出几分疑惑,想要伸手拿起,却被顾长歌阻止:“娘娘且慢,这是昔年皇后娘娘命人在冷宫毒老鼠的药,当年被乔柳双拿走,毒害了燕常在。后来又下到晗珠公主和臣妾的身边。”
毓皇贵妃神色嫌弃,摆了摆手叫羡予那开些,方才问道:“锦贵妃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要本宫去毒害皇后吗?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本宫可没这个胆子。”
顾长歌莞尔:“娘娘当然不会这样做,娘娘前程似锦,掌握着世上最尊贵女人的荣宠与权力,又何必自找没趣呢。只是娘娘,臣妾在后宫中,虽然比不得其他嫔妃的心思,也未曾用心讨好皇上,可臣妾到底多年浸淫商海,料理大小事宜,若说臣妾什么都不懂,那是玩笑了,”她笑吟吟起身“这东西是不是皇后的,臣妾当年也有过质疑。只是皇后对臣妾不利,凭借它,去掉了一个乔柳双,又拖了皇后下水,臣妾并未有生命之忧。既如此,自然不愿费心纠缠。”
“锦贵妃你话中有话,难不成是认为本宫要害了你的性命吗?晗珠是本宫的亲生女儿,又如何肯让她受一点委屈。”毓皇贵妃容色不动,淡淡看着下面的顾长歌。
“当年毓姐姐与我,都是贵妃,而姐姐膝下无子,唯有一个晗珠百般疼爱,皇上虽在意子嗣,到底也不曾冷落了公主与姐姐。可臣妾才一入宫便是妃位,已是让众人侧目,姐姐自然也不例外,姐姐在众人面前都是端庄祥和的,后宫里人人都觉得姐姐比起孟氏,更适合做皇后。只是先来后到无从改,可是谁又知道,如此在人前蕙质兰心的毓皇贵妃,心底里怕极了皇上不再宠爱您呢。”
顾长歌话一说出,毓皇贵妃手指手紧,掐住扶手,目光犀利直戳顾长歌。
顾长歌不以为意,只淡淡笑着继续说道:“怎么,臣妾说道姐姐的伤处了吗?臣妾听闻姐姐的父亲曾经是皇上的老师,姐姐与皇上自幼相识的,后来先皇指婚孟亦夭为皇上的嫡妃,太傅大人早有心让姐姐服侍皇上,所以皇上成婚没多久,姐姐便入了王府。姐姐与皇上恩爱非常,更让孟亦夭吃醋嫉妒,然而你如何不耐烦,她都是正妃,你是妾室,不可逾越规矩。最后谨小慎微才生下晗珠。皇上带皇后本无情分,但日子久了终归人心也会变软,皇上渐渐不再多留宿姐姐房中,而更多的人嫁入王府,姐姐心里害怕,便用了些手段让那些人无法生子。臣妾说的可有错漏?”
“锦贵妃,你说话时要负责的,污蔑本宫,这罪名说出去,谁都救不了你。”毓皇贵妃态度倨傲,高高在上,扬了下巴看着顾长歌。
就算这样又如何,女人爱慕自己的夫君,一心害怕失宠,不是常事吗?
轻轻一声嗤笑,顾长歌甩了甩手中的帕子,眉目盼睐流转望着毓皇贵妃:“姐姐当真是贵人,以为臣妾无凭无据便敢说出这样的话吗?退一万步了,姐姐要皇上来评理,今日之事所有言论汇集到皇上耳中,纵使皇上不信,想来流言蜚语纷乱,也扰了娘娘的皇后之路。”
毓皇贵妃气结,颇有几分恼怒,很快便平息了心情,倚着椅子看着顾长歌笑:“成王败寇,如今你怕是见不到皇上了,又有谁敢在皇上身前提起你呢。这些话,你还是跟自己宫里的枯枝烂叶说去吧。”
顾长歌眉锋一挑,嘴角弧度高了几分,换了话题道:“皇后怀孕之时,娘娘命人告诉皇后,孩子要多进补,生下来才能白白胖胖健健康康,故而皇后不停地补身子,又少动弹,日子久了越发胖起来。皇后难产,太子极大,还是娘娘进去帮皇后切了一刀才生下的太子。可太子天生愚钝,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如此废物,当真让皇后失望透顶。这些,娘娘难道不是算计好了吗?娘娘让皇后身边的人做食物加了更多的糖和盐,又多用油腻之物,就连平日滋补的燕窝里,都加了三勺白糖与蜂蜜,这样吃下去,谁都会胖。”
羡予有些听不过去,站出一步道:“锦贵妃,你别失了分寸,污蔑我们娘娘。”
“臣妾是不是污蔑,自然有人作证。”顾长歌气势凛然,毫不畏惧。
今日她敢来,就是要以此威胁毓皇贵妃。
她如今失宠,不得皇上信任,又不肯低三下四婉转承欢,自然需要用旁的手段来让皇后为逸晖陪葬。
“本宫当真是小瞧你了,”毓皇贵妃忽的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顾长歌身前,表情再无半分笑意颜色,冷冷的看着她“你要怎样?”
顾长歌清浅一笑,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鞋尖布料:“臣妾早就说了,臣妾希望能助娘娘上位,给逸晖报仇。”
“呵……”毓皇贵妃不屑笑着,扭头望着门外,又看回顾长歌“给逸晖报仇?逸晖是死在大火里的,是天灾,你寻皇后报仇岂不是错了对象?”
“那点阳光若是能引燃布帘,皇宫里早是火海一片了,臣妾冲进火海里区救逸晖,瞧见了逸晖身边不远,正是只有皇后宫里人才用的头花,想必是皇后着人安排绣坊的人趁机引开乳母,又安排人进去纵火,可那人十分紧张,竟掉落了头花。谁也没想到我会冲进去,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不是皇后,又是谁,敢冒着这样风险过来?更何况,我失去了逸晖,后宫唯有皇后的亲妹妹熙妃有子,这件事最大的赢家就是孟家。桩桩件件指向皇后。”
顾长歌回忆当日之事,仍旧眼眶微红,最终没有眼泪流出,她伸手摁了摁鼻翼,憋回去要哭的冲动。
后宫里不看谁可怜,只看谁有能力。
哭,是最无能的表现。
她换了笑脸,看着毓皇贵妃:“我知道你手里未必干净,但到底不是针对我,我对后位又不在意,如今只剩一个皇后,都是咱们的心头刺,这根刺,若不拔除我只怕会发疯。”
毓皇贵妃冷眼看着她:“为何找本宫。”
“后宫里盘根错节,臣妾入宫时间晚,又无心后位,自然无需布置太多,娘娘先谋远虑,做事更得心应手些,更何况,娘娘等得了,臣妾等不了。”
说道后面,顾长歌嘴角虽笑,神色越发阴冷。
毓皇贵妃心里微惊,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很确定,她迟疑着:“可若你拿此事要挟本宫?”
“娘娘放心,”顾长歌笑“臣妾早已想好,等到皇后得到惩罚,臣妾一定自请离宫,这辈子都不会在和皇宫有任何瓜葛的。”
她神色向往,越过毓皇贵妃如花面庞,望着远远天空,逸晖可爱的笑脸或许藏在云后,正看着自己的娘亲,如何为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