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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地面草丛里蒸腾起阵阵水汽,有片刻清凉。最炎热的夏日来了。
一众女子聚在温木槿的风荷轩里闲聊,温木槿不日便到临盆时分,周无术嘱咐要格外小心,若有不适随时遣了人叫他。
温木槿性格小心翼翼,自然遵医嘱,此时正坐在床上,靠着一个软枕手里拿着个虎头鞋笑盈盈合不拢嘴。
林贵人站在窗前,欣赏外面一湖荷花,隔窗还能闻见花香,很是喜欢,称赞道:“姐姐的风荷轩真是好,不仅离着福海近,位置也好,前面就是一片林子,太阳怎么晒也晒不到的。”
毓贵妃打趣道:“偏你这样是说本宫那里不好了,将你冰肌玉骨晒化了不成?”
林贵人笑成朵花,忙讨饶:“贵妃娘娘可别揶揄臣妾了,能承娘娘照顾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臣妾是说去年过来的时候,住在碧桐书院的时候,那里位置既不靠湖,又种了许多的花草,这个时候可是叫蚊虫烦死了,大晚上的还有成群的虫鸣,当真是吵得人睡不着呢。”
她提起去年来圆明园时候的光景,顾长歌也有所回忆,目光落在靠在床边的温木槿身上,去年这个时候,她与林贵人安贵人住在碧桐书院,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人,却也挤在一起。
温木槿尚未承宠的时候如同天真少女,一味只知道依靠了这个一同入宫的姐姐,如今也有了身孕,母凭子贵也好,皇上心里有她也罢,到底也不至于枝头空寂寞了。
顾长歌柔柔握了温木槿的手,语中安慰不胜欣喜:“如今木槿有了身孕,也快要熬出头了,等到孩子落地,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
“是呀,等到孩子落地,就知道是个皇子还是个公主了。”林贵人笑吟吟,取了团扇扇风,随意坐在八仙桌的一处,目光也落在温木槿的肚子上。
温木槿轻柔一笑,望着肚子露出爱怜的目光,声音柔婉好似能滴出水来:“皇子也好,公主也好,臣妾都喜欢,”她抬头望着毓贵妃,诚恳说道“臣妾倒是极羡慕毓贵妃的,有晗珠这样聪明伶俐的公主。”
毓贵妃今日穿了一件赭石色绣牡丹纹织锦长裙,这样的日子里穿织锦衣服或许会有些热,可毓贵妃面容清爽,坐立稳当,丝毫没有半分炎热的感觉。
听温木槿赞晗珠,她也只是温婉一笑,把玩着手里的一串小叶紫檀珠串:“各人自有缘法,生个皇子最好,若是公主也不必失望,你们都还年轻,自然是能多为皇上再添子嗣的。”
她眼风一瞟,看见沁出汗水热的扇风的林贵人,笑着说:“林贵人,你还当真是怕热,淑嫔这里最是清凉无比,你却还是嫌热。若是你有了身孕,不许吃冰,可不是要热坏了?”
见毓贵妃打趣,林贵人脸上一红,娇笑回应:“臣妾哪能有姐姐们的好福气。”
顾长歌脑中微一思量,自从她与温木槿有孕后,皇后一心照顾太子,毓贵妃陪伴皇上时间最长,新晋得宠的便是林贵人与凝常在了。
之前为着燕常在的事情,凝常在没少受牵连,虽然二人居住不同寝宫,到底都是由太后举荐,皇上瞧见凝常在,难免会想起燕常在。
后来燕常在沉冤得雪,留在宫里养病,凝常在便获宠不少。
而林贵人更是巧,乔答应惹了裴缜,另传了林贵人侍寝,一夜封为贵人风光无限。
如今宫里常常被召幸的也就是她俩。
这样一想,她忽然想起什么:“怎么凝常在没有同你们一起来呢?”
林贵人一摇团扇,露出些许不屑神色:“她啊,她天生就是那副样子,也不爱与我们一起说话聊天,成立日在房内研究她的那些个舞。”
这才是顾长歌习惯的林贵人,她心里浅笑,林贵人引诱乔答应背地里口不择言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忘掉,宫里这样的人不少,也不必多理会。可自从林贵人随着毓贵妃走得近了,倒显得亲和有礼了许多,她倒不适应了。
这样的言行才是林贵人一向的举动。
看来林贵人媚上欺下是寻常,顾长歌不屑这样的女子,倒也明白在宫里,不过是常事罢了。保护好自己与在意的人即可,其他人怎么做不关自己的事。
想到这里,她只说:“凝常在舞姿的确出众。”
“其实要论得宠,还是你更甚些,”毓贵妃笑吟吟看着林贵人,见她满面绯红,继续说道“凝常在待人冷淡,对皇上也是如此,总不如你,人美嘴甜,皇上常常与本宫说起倒是更愿意你陪在身边呢,许是不用多久,你也会有身孕的。”
她话音才落,门外小太监的声音响起,是鸿禧。
碧玺从屋里出去,片刻又进来,在顾长歌耳边耳语几句,顾长歌满面含笑,拉着温木槿的手说道:“我那里还有事情要去,你好好休息。”
温木槿点点头:“姐姐慢走。”
她与毓贵妃告辞,在林贵人的行礼中走了出去。
林贵人坐下后,笑着说道:“若论得宠,谁又比得了锦贵妃娘娘呢。毓贵妃娘娘您是有公主的,父亲又是太傅,与皇上自小熟识。可锦贵妃娘娘虽然是大将军的女儿,到底也不是自幼养大的,入宫才两年,便已是贵妃之位,”她目光游弋略带逡巡,看着毓贵妃的衣角,唇角勾起弧度“想来锦贵妃娘娘生下皇子,位份还有的一晋呢。”
温木槿打量她一眼,知道她是吃心了,又怕毓贵妃别扭,劝解道:“顾姐姐向来不在意位份的,也处处以毓姐姐为尊,纵使生下皇子也必不会僭越,”转而又笑言“姐姐也早早趁着晗珠公主还小,生个弟弟陪伴公主呀。”
毓贵妃唇角带笑,闻言以手扶了扶鬓边一支玉簪花,仪态大方:“等你孩子生下来,都是晗珠的弟妹呢,本宫年岁渐长,到底是不如你们身强体健,如今皇后大病初愈,你有空也过去瞧瞧,前些日子本宫去给皇后请安,念及太子,皇后还说你与太子多亲近,也能平安产下个皇子呢。”
“是,臣妾明白。”温木槿笑吟吟答应。
碧玺在路上扶着顾长歌,轻声说道:“七王爷的大婚之日就在明天了,奴婢已经按照娘娘的意思将秦姑娘的添妆准备好。娘娘回宫瞧一眼,没问题便叫人抬去了。”
顾长歌握了碧玺的胳膊,脚下的鞋子隐隐有些不舒服,知道是因为怀孕,身体多少有些不适,只好将重量匀到碧玺身上一些。
最终她还是有些吃力,干脆让碧玺扶她到附近的凉亭坐一坐,让鸿禧传了肩舆过来。
鸿禧领命去了,顾长歌又细细问了大婚上的事情,远远却听见一阵曼妙的歌声顺着河水飘过来,不觉蹙了眉头:“是谁,在这里高声歌唱。”
碧玺侧耳听了一阵,只说:“许是在圆明园里伺候的宫女,没规矩惯了,如今皇上来了也不知收敛。”
顾长歌心中浮起的一层不安,揉着脚踝问:“在圆明园的宫女多会唱歌娱乐吗?”
“不比宫里的规矩多,这里常年是空着的,宫女们家世好的都挪到宫里,到主子面前得脸风光,在这里的大多数只等着年岁到了,不犯错放出宫去,平日里无事,姑姑们也不多管的,爱唱歌爱跳舞的倒是不少。”
听了碧玺如是说,她便不再多问,此女歌声清丽,略显几分稚嫩,唱的是一首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声音清爽即可,倒不显一分情致,也算是心智纯善。
她微微一笑道:“那也罢了,皇上在九州清晏,若要听见也不易,只是圆明园里人多了,冲撞了哪位贵人,可有苦头吃了。”
肩舆很快就到,风荷轩与曲院离得极近,若非脚痛难走,她也不至于叫人过来抬这一遭。
回去大致瞧了添妆,觉得不落窠臼,赞了主办此事的几位公宫人便叫把东西抬去已经在都城内落脚的秦家住处。
第二日裴缜下了早朝来寻她用早膳,碧玺摆了炖汤,顾长歌亲自上前,执了长柄勺子舀了一碗冬瓜老鸭汤,放到裴缜面前,笑吟吟介绍道:“这冬瓜是摘得极鲜嫩的小冬瓜,最早的小瓜长出来,连皮都不硬,味道清甜。这鸭是选了以五谷草药自小养大的鸭子,肉质鲜美,味道浓郁,皇上尝尝。”
裴缜闻言食指大动,以小勺盛了一点到口中,细细一品,入口咸鲜,满口生香,顺着嗓子咽下去,一股回甘涌来,赞叹:“果然不错,只是你尚有身孕,太医说可以饮用这汤吗?”
顾长歌瞧一眼香芝,香芝上前回复道:“特地问了周大人,大人说冬瓜利尿消肿,最是滋补,不过冬瓜性凉,不可多食,娘娘只吃一碗,百利无害的。”
莞尔一笑,顾长歌便叫香芝为自己盛一碗。
香芝只捡了浓浓的汤汁盛入碗中,最后捞了几块炖的烂熟的鸭肉,放到顾长歌面前道:“娘娘只喝汤吧,冬瓜性凉不吃就是,这好汤入味,娘娘喝了便是皇子喝了。”
眼见如此,裴缜笑道:“香芝聪明伶俐,侍奉你主子得当,是得赏点什么。”
香芝脸上高兴,露了笑容,行了个礼:“娘娘对奴婢们好,奴婢们自然是护着娘娘的。”
顾长歌见裴缜正在兴头上,今日是他弟弟大喜的日子,他高兴,又欲封赏香芝,便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