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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董香香惦记着陆洪英,此时正敲着二郎腿坐在桌子前。因为太激动,一口茶水直接就喷出来。他擦了把脸,冲着谢三骂道:“谢老三,你疯了吧?当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家那小院子连块儿砖都是古董,符合风水格局,轻易动不得。现在怎么突然就要找泥瓦匠,在院子里做炉灶了?合着你自己定下的规矩,说出那些的话,都
喂狗吃了是吧?”
谢三握着茶杯,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口水。他早就习惯陆洪英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了,倒也不生他的气。反而淡淡地说道:“都说了,炉灶我自己亲自布置。不会破坏院中的景致,不影响风水格局,也不会坏了那些老物件,而且找一些做城墙砖过来做,反而还更好了呢。我不过是让你帮忙找个老练的泥瓦匠,你至于这么说燥么
?”
“得,三爷,您读书多,我也说不过你这些歪理。不过,今天咱们可得把话讲清楚了,必须要分辨个青红皂白,不然我可不管。”陆洪英不满地说道。
谢三知道陆洪英是有心想审他,微微扬扬眉毛,随口应道。“行,陆爷,有什么想分辨的,您说。”“那你就实话实说,你谢三对小董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有什么章程没有?别百般狡辩不承认对人家姑娘动了心,却一边动用祖上留下的黄梨木给她做饼印,一边又在自己的院里刨墙刨地,给人家用老
城墙砖,做什么烤饼的炉灶。三儿,咱们可是过命的兄弟,按理说,再怎么你也不应该继续瞒我了。今天,你多少得给我点准话,我才好继续帮着你。你若不说实话,以后你那些破事,我陆洪英可就都不管了。就眼睁睁地看着你谢老
三,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哭去吧!”陆洪英赌气说道。谢三垂着眼睛,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叹道。“也罢,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真没你说得那么多曲曲弯弯的心思。我就是打量着董香香这丫头人品不错,日子过得特别有意思。所以,就想跟她好好
相处,看看能不能成为一辈子的知己朋友。既要做朋友,自然是真心相待,这些年我怎么待得你,自然就怎么待她。实在不行,等我老了,还可以收她做个妹妹。刚好她也孤苦伶仃,我也孤家寡人。”
陆洪英听了这话,差点把茶杯砸了。“谢三,行了吧你!这男女有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承认了欣赏人家小姑娘,就娶回家,好好过日子就完了。你居然还有脸说,要跟人家姑娘做什么知己朋友?还想着收人家做个妹妹。我今天才知道,你谢老三有多倔,当真是是要嘴不对着心,一路死
硬到底是吧?谢三儿,谢三儿,我倒是说你什么好?”谢三听了他这话,倒也不急,只是淡淡反驳道。“这又不是旧时候,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的女人都已经像男人一样出去工作了。有句话不是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么?我跟董香香做朋友,想认她做妹
妹又怎么了?
大英子,你这想法可就有问题了。说白了,你这就是眼皮子窄,目光狭隘。偏偏要把正常的男女关系,硬往不正常上面凑。”
这谢三当真是个厚脸皮。他本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性子却像个倔老头一样。
明明就是这人想法有问题,可偏偏到了他嘴里,就成了陆洪英眼皮子窄,目光狭隘了。更让陆洪英气闷是,谢三太过理直气壮了,一时间,他竟辩驳不得。只得听谢三继续说道。
“那泥瓦匠这事就交给你了。你现在总在外面跑,认识的人也多。行了,也没有别的事了,你还得好好歇着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说完,谢三就自顾自地起身告辞了。
陆洪英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暗骂:“我就坐屋里,等着你谢老三栽跟头了。就这口不对着心的破性子,嘴里死活不承认,却什么事都给人家做好了。等你结了婚变成床头跪,到时候,看我怎么笑你。”
……
谢三这人做事比较讲究,他当真就按照董香香说得那些,画了个烤炉构造图,还是仿古的。没两天,陆洪英就带了个砖瓦匠师傅过来,又用了几天的功夫,那个烤炉总算砌起来了。董香香原本只想要一个用砖砌起来的小土灶,可谢三却愣是给她弄出了一个精装小型仿古“豪宅”,就差在灶门口摆一对小石狮子了。特别是那灶里面,炉膛也够宽敞,还放了两层铁板,董香香一次就能烤
几十个点心。这种设计,就为她省了很多事了。
一时间,董香香看见这样高档的烤炉,顿时就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特别是那天下午,陆洪英还特意过来,围观了这个谢三整治出来的炉灶。
他看见这灶就没好气地讽刺道。“这灶做得也太简陋了吧?怎么不做个顶棚呀?不遮风不挡雨的,冬天里用着多都不方便呀!”
谢三也不理他,只在屋里一心读书。陆洪英见他这样,干脆就转头对董香香说。“他这都是打小养成的破毛病,什么事都穷讲究,就连这炉灶都能折腾成这样,他怎么插对翅膀,飞上天呀?小董我跟你说,就连这砖都是老城墙改造时,他一块
儿块儿捡回来的。说这也算是古董了,一直小心收着呢。这不是刚好你要砌灶,就都给你用上了。不然指不定在要藏多久呢。”
董香香听了这话,心里直犯嘀咕。这么说,谢三是送她一个古董咯?
这要放在三十年后,绝对会让人想歪的。那时候,土豪送豪宅,送豪车倒追个把小姑娘,也不过如此了。可是,放在七十年代末,这小谢老头又算怎么回事?也在追她么?
董香香眯着眼睛像谢三的窗子看去,那人正端坐在书房里看书,时不时还喝口茶,一派端方怡然。
这哪里像是在追她?倒追别人的时候,至少要看看对方收到礼物后的反应吧?其实,细想想也是,这人明明一直在怼她,话里话外都对她不满意,又怎么可能追她。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小谢老头这个注定孤生的家伙,肯定对她没这层意思。就算她年轻了三十岁,正赶上漂亮的时候也如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董香香的心里却像长草了一样。做酥饼的时候倒还好,用这个“豪宅”烤箱的时候,却忍不住带了点小心翼翼。偏偏她又因为太在意了,导致忙中出错。还好陆洪英这时已经走了,她倒
不至于太过丢脸。
反倒是谢三却趴在窗边,冷笑道。
“就是一个炉灶,董香香,你踏实下心来,做点心就完了。磨磨唧唧的干嘛呢?你干脆别烤饼了,用你那二流的泥瓦匠技术,给这灶上外面镶层金箔吧。”
被他连讽带刺得一说,董香香的脸当场就红了。这么骂她讽刺她的,果然对她没那种意思。还是她想得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被他一骂,董香香反倒抛开了那些心思,总算是踏实下心来,开始用这烤炉做饼了。
一炉饼出来,院子里香气扑鼻。好不容易做出一大锅酥饼,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董香香却完全开心不起来。她在心里忍不住嘀咕,谢三这人可真是,明明所有事都帮你做到最好的。可是,他一张嘴就让别人完全感激不起来了。这人完
全是做不得好人的。
很快,董香香拿着一小碟酥饼给谢三端过去了。谢三果然嘴里说着:“就放在门边吧,我还要念书呢,等凉凉我在吃。”可他那双眼睛却一直往这酥饼上瞟。
一时间,董香香是彻底无语了。
这人完全是个嘴硬心软,嘴不对着心的家伙,他是绝不会好好说出自己想法的。所以,后来,董香香也就放弃猜测小谢老头的心思了。这人肯定对她没有那种想法。否则,哪有人这么追小姑娘呢?
可偏偏这个想法却在她心里生了根。另一方面,谢三自从跟陆洪英聊过之后,当真是放下心中的包袱了。他现在是堂堂正正地跟董香香亲近起来。看不过眼的,冷不丁就教育董香香一顿。时不时,就能冷着脸,蹦出几句话来,就像什么“姑娘
家的,还是稳重点好,别动不动就碰男人的手。”
“你站得离我远些,我耳朵不聋,能听清你说话。”
这些话都让董香香再次确定,小谢老头绝对没有看上她。她也不往心里去,也知道这人是什么性格,就当耳边风,听完就完了,也从来不生气。
可是,有些话却直刺进董香香的心里,让她苦恼的同时却忍不住反思。
“香香,你不是念高中了,我听汤家老三说你功课不错,怎么没去念大学呀?多读些书总是对你有好处的。你不能因为被姓许的恶心了,就连带着也排斥起大学了吧?”董香香的确是受许国梁影响,对念大学其实并没什么那么执着。许国梁倒是高材生呢,念大学念出了个狼心狗肺的心性。徐璐媛号称才女,读书大概就为了以爱为名抢男人。她所谓的才华,也不过是写几
句酸诗和一些恶心人的爱情故事。
董香香心里厌烦这些人,反倒连大学都轻视了。直到听了谢三的这番话,她却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有点偏颇了。好像有机会也应该去多念点书,再学学文化。谢三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你这丫头还是心太浮,在家的时候,看着你妈做瓜子买卖做起来了,发财了。就一心想做糕点买卖,也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可就算你做糕点的手艺不错,也未必就能发财
。你还是放缓了步子,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吧。”
董香香呆呆地看着,谢三那张开开合合的刻薄嘴。她上辈子都不知道,小谢老头竟是这样的人。这要是放在旧时候,小谢老头完全可以去当教书先生了。
可现在,他似乎把教书育人的热情,莫名其妙地全用在了董香香身上。这让董香香格外酸爽。
偏偏,人家说得都在理,批评得又对。董香香想怼他几句,都怼不出来。
只是这人嘴太欠了,把董香香招烦惹急的时候,董香香也不跟他讲理了,只是变着方的给他吃苦瓜和小青菜吃。
小谢老头这人又特别好面子,尤其在董香香这个“学生”面前,他怎么都要维持端方君子的形象的。而且,大丈夫绝对不挑食。于是,每次吃到不喜欢的菜,他也就忍了。
董香香那边就是蓄意报复,每次都热情地给他往碗里加小苦瓜和小青菜。
谢三每次都微抽着嘴角吃掉了。吃完饭之后,他脸都绿了,偏偏还要死死绷着面皮强撑着。
不止如此,董香香那丫头为了治他,居然还变本加厉地开始试做各种菜了。
谢三暗下决心,绝不能让董香香发现他不喜欢胡萝卜。吃饭的时候,他硬撑着动手夹了一片胡萝卜,一派自然地吃了。却还是不幸被董香香识破。她坏心眼地端起盘子,就给他拨了半碗的清炒胡萝卜。
谢三看着碗里的一片红,脑子里直发懵。偏偏这人骨子里固执又倔强,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把胡萝卜都吃掉了。
董香香还笑眯眯地说着风凉话。“吃胡萝卜对身体可好了,我就知道三哥你会喜欢的,下次我还会继续炒的。”
谢三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呀,我喜欢着呢,下次你就继续炒胡萝卜吧?”
小谢老头性格死硬,几次三番地吃“苦头”,可他还是看见董香香有什么不对,就会说出来。说教的时候,也还是会那般的理直气壮。
说急了,董香香也仍是会变着方,喂他吃苦瓜、小青菜和胡萝卜,吃得他满嘴都是“苦味”。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的,小打小闹。不过,董香香倒也知道谢三是为她着想,并不会把事情做得太过分。谢三也想着既然把董香香当妹子看了,该教的时候要教,其他时候宠她几分又如何?
于是,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谢家的老太太看着两人相处得这样好,心里忍不住高兴。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姑娘能容忍他们家三儿的臭脾气,能跟他相处得这么“融洽”。老太太是怎么看董香香怎么顺眼,越相处就越对这小姑娘满意。就差把话说清楚了,迎娶小姑娘进门了。
当然这就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了。董香香和谢三是绝不会承认的。
……
后来,董香香就发现谢三和陆洪英相处似乎也是这样子,就连二丢子也是大事小事都喜欢跟谢三讨个主意。那些处得好的朋友,竟都把谢三当成主心骨。
董香香慢慢也就明白了,谢三也把她划在朋友范围了。所以,才特别“照顾”她。
他对她完全就是君子坦荡荡,并没有男女之意。想到这里,董香香的心里突然一松,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她正忙着创业,也没太多心思想男女之事,也就把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扔在一边了。
倒是陆洪英拉了一段时间的三轮车之后,就开始想着跟别人搭帮一起拉车,赚更多钱了。他特意跑来问谢三的主意。
两人在屋里一起商量了半天。董香香透着窗子,看着谢三给陆洪英出主意。不禁心中就是一动。像陆洪英这样鲁莽暴躁,又容易惹事的人,能从一个拉板车的到去做跨国贸易,再到后来的娱乐公司。几十年下来,他一直顺风顺水。难不成就是小谢老头,在背后推着他?后来,董香香也曾听说,那家
娱乐公司有个从不露面,也不做决策的背后股东,莫非就是谢老头?
虽然只是一厢情愿的推断,可董香香却觉得这命运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谜题。不过,自从她重生之后,似乎很多人的命运轨迹都慢慢改变了。也不知道,这辈子,她和陆洪英还会不会站在对立面?
倘若还有那么一本书,陆洪英还是会拍成连续剧,这辈子,她定是会凭着自己的力量闹个天翻地覆的。
只是一旦她和陆洪英闹起来,谢老头他又会站在谁的一边呢?陆洪英还是她?谢老头会不会为了她跟陆洪英翻脸呢?
想到这里,董香香忍不住垂下了眼。好像不知不觉中,她就对小谢老头抱有太多的期待了?
只是这人有些时候到底太过温柔了,偏又将那份温柔藏在那种死硬的面皮之下。反倒让她的心越来越失了分寸。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一旦出了事,谢老头也会站在她这边。
这一天,董香香是废了好大的心力,才烤出了一炉的酥饼。这酥饼也就只能算是恰强人意。装在碟子上,给谢三端过去,摆在门口的墙桌上。
又过了一会儿,谢三咬了一口饼,不客气地趴在窗户上,冷冷地教训道:“你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干活的时候都不上心,你这饼还能卖出去么?这不是砸自己招牌么?你还想做大买卖,哼哼。”
“……”董香香顿时觉得很无语。
这人刚才不是还在说,他不喜欢酥饼么?现在倒好,竟连她一点差错,都能通过酥饼品出来。
……
另一方面,自从有了烤炉,董香香的糕点生意是越来越好。
用烤箱烤出来的酥皮点心,可以放得更久,董香香卖的价钱也不贵,味道又好。很多人就愿意多买一些。
特别是牛奶奶想要的龙凤呈祥的喜饼,董香香顺手就帮她做了。
老太太拿到喜饼,心里特别高兴。直拉着董香香地手说,“这次多亏了你,我可有面子了。让他们也尝尝这好吃的饼。”
“哪呀,您客气了,我就是随手做得。”董香香笑道。
牛奶奶家境富裕,不差钱,还特意多给了董香香一些加工费。
其他买糕点的人看见牛奶奶跟董香香订了喜饼,也有人找董香香问有没有祝寿的饼,满月吃的饼。
董香香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们。“暂时只有福字饼和龙凤呈祥饼。”
刚好,那天中午,谢三绿着脸吃完了苦瓜拌饭。就把一套精雕细刻的饼印,拍在桌子上了。“唉,真不想给你用。只是这饼印做好了,总要有人试用过才好收藏呢!”
董香香拿过来一看那套饼印一看,不禁脸上笑开了花。
这套饼印不但做工精致,而且想得很齐全。花好月圆字样也有,福禄寿喜也有,还有几种传统吉祥纹。有了这套东西,不管是结婚还是做寿,她都可以做订制饼了。
董香香细细地摸着饼印上的纹路。惊喜的同时,却又有些愧疚,刚刚好像不应该给小谢老头吃苦瓜。早知道他这么大方,就该好好炒个花菜给他吃的。
董香香正想着,就听谢三嘲笑道:“嘿,你那是什么表情,就跟抱着金元宝财迷似的。我还跟你说,这套饼印也就是暂时借借你用用,你可千万别背着我眯起来。”
“……”又来了,泼凉水这人是最擅长不过了。有时候,董香香真想去撕他那张嘴。
不过,看在这套饼印的份上,她也就不跟他不计较了,不然她能继续让他吃一礼拜苦瓜。
那一整天,董香香心情都特别好,她走到哪儿都带着这一套饼印。谢三还特意给她找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小箱子。
不止是饼印,擀面杖,菜刀也可以放在里面。就这样,董香香终于又有了白案厨师工具箱。
有了这么多饼印,董香香自然就开始接了个定制点心的业务。
还有人听了说了她的名号,大老远跑来跟她定制点心。董香香也都接了下来。因为陆洪英跟这边的人都打了招呼,附近那些混混也没为难董香香。她的生意还真是越来越红火。不过,因为小谢老头总是跟她唠叨的缘故。董香香现在做事谨慎了许多。她并不急于求成,而是继续耐下心思,积累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