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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洱?!
不止苏洱,连一旁的甄剑也震住,上下嘴唇久未合拢。
“你为什么这样叫我?”苏洱茫然发问,沈景致却不再说话,身体往旁侧一歪跌倒在地上。甄剑连叫两声珍珍蹲下去扶她,不料屋门被人骤然踹开。
长久待在昏暗里,突如其来的光亮叫苏洱觉得扎,等适应光线瞧过去便见许多人往屋里来抓人。
陆衍之直向她跑来,解了绳索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两臂箍得发紧仿佛要把人嵌到身体里。苏洱感觉到埋在颈窝里的他呼吸急促,于是低声说:“我没事。”
“吓坏了吧。”他两手捧着她的脸,“是我考虑不周全。”
她只在他手心里蹭蹭脸,唇角绽出一抹笑容来消融他的担忧。
陆衍之抱着她离开小屋,原来这里是个农家小鱼塘,外有莲河四处栽林。浩浩荡荡一群人,甄剑及沈景致被公安人员拷住上车先行撤离。临河的泥坡道上停着一辆宾利,老管家看完情势关上车窗,对后座说:“少爷,我们来迟一步。”
杜谨言没作声,目光一路尾随陆衍之抱着苏洱,一直到上车了才挪开。
老管家说:“警察抓到沈景致,要是问起话恐怕要连累少爷。往常她还念着你,事到如今怕会狗急跳墙拖你下水。”想了想,又问:“不如通知陈先生回来一趟?”
“不用,开车吧。”
杜谨言拒绝他的提议,陈纪深一回来怕要再造孽,他如今是乏了。
苏洱随车去往医院,一整夜担惊受怕现在靠在陆衍之怀里只觉得无尽安稳,没一会儿便睡着了。等她醒来脸上的伤已经处理过,她趿着拖鞋走出病房,聪子正从吸烟室走出来,忙迎上去:“二小姐,你怎么下床了?”
“衍之呢?”
聪子回答:“沈景致在抢救,一班人全候着呢。”
“我去看看。”
她说完抬脚便走,倒叫聪子传达的好生休息的话无从落口,只得屁颠地跟上去。等她坐电梯下楼,手术室外一干警服人员,有个长官模样的正与陆衍之说话。他抬头看到苏洱,于是站起来拉她去坐:“怎么下来了?”
“我想知道沈景致的情况。”
正问着,手术室灯灭医生推门出来,警官先上去问情况,医生告诉他:“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不过孩子没保住。”
沈景致从手术室推出来,脸色苍白戴着氧气罩,整个人好像即刻便会烟消云散。因为有很多话想要问,苏洱做完笔录便守在病房里。入夜九点多,沈景致才苏醒。
她直愣望着天花板,嘟囔:“死了吗?”
“孩子没保住。”
苏洱冷声回答她,她闭上眼晶莹滚落,似在叹息:“原来从身上掉块肉这么疼。”
“为什么叫我甄洱,你到底是谁。”
沈景致拿掉氧气罩,似笑非笑得转头看她:“当然是你姐姐,同母同父的亲姐姐。我妈是江世岚,如你知道的,甄剑是我们的生父。我本命叫甄珍,没变成沈景致之前,我和你有六分相似。”
“你骗人!”
沈景致呵笑:“我都这样还骗你做什么?江世岚当年被咱爸甜言蜜语骗到手,未婚先孕生下我。陆衍之既然调查过应该很清楚,甄剑从前是什么东西,黄赌毒每一样都沾,江世岚就被他控制着去陪酒卖笑挣钱。后来江世岚策划逃家,带着肚子里的你走了,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求她带我一起走,跪下来求她,可她一脚踹在我胸口说我赔钱货,烂架子是累赘。”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鼻酸地有些哽咽:“她逃走了,甄剑把所有不满发泄在我身上,我每天挨打、吃不饱饭,常年受到他那些债主和牌友的猥亵!后来他欠债,把我买给一个外国糟老头,每天活得比狗都不如!我只能靠着男人去学知识,去掌控我要的东西,脱离肮脏的深渊。”
苏洱问:“那么杜谨言呢?”
听见这个名字,她仍有片刻晃神:“他是我的目标,看上去病弱、友善但钱多。可是他却不吃我那一套,反而掌控住我过往罪证,以此威胁我替他办事。”
“没想过摆脱他吗?”
沈景致突然对着空气笑了两声:“后来是我心甘情愿,他虽然可恶但对我也有好的时候,有时候我会想只要陪在他身边,哪怕做尽坏事。不过,是你,我受到他命令率先回国追踪你的行踪汇报给他,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而你正是江世岚的女儿!我活得生不如死,你却过的清白过的衣食无忧!老天真是不公平,不公平啊……”
苏洱听地纠结,杜谨言与她简直是病态。
“你和杜谨言都会受到法律制裁。”
这句话不知哪点触碰到她,沈景致突然紧张起来:“不会的,到这一步他不会放过我。”
“警方已经介入,衍之不会擅自伤害你。”
“我说的不是他。”沈景致抓紧床单,目光闪烁着惊惶:“陈先生知道,一定不会让我活下去。”
苏洱疑惑道:“陈先生是谁?”
“陈先生是杜谨言的背后灵,是守护人……”
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嘴里嚷嚷要离开这里,否则命就没了。
苏洱拦住她,说:“警察都在门外,不会有人来杀你。”
比起杜谨言,沈景致似乎更畏惧这个“陈先生”。
沈景致挣扎几次突然僵住,像座雕像古怪得转动眼珠,问她:“听见没有?”
“什么?”
等苏洱静下来聆听,只隐约听见寂静幽暗的过道外传来一阵口哨声,听似小曲儿却声声如重锤捶在沈景致心口,她一下子缩到被子里,浑身剧烈地颤抖:“他来了。”
说完,门外传来重物落地得沉闷声,病房门缓慢推移开,沈景致现在真抖若秋末落叶,瞳仁瞪大得望着苏洱身后。
苏洱感觉到后方不寻常气息,没等回头后颈处传来一记蚊虫叮咬般微疼。
她手去摸,拔下来一支小拇指大小的针剂。
没等苏洱想到这是什么,便有眩晕袭卷而来将她吞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陆衍之就守在床边,拿着半干毛巾给她擦脸,苏洱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满头满脑的冷汗。脑子里飞速运转,她握住他的手问:“沈景致呢?”
陆衍之眸光一闪:“死了。”
“死了?怎么会,昨晚……”她顿住,下意识去摸后颈,昨天夜里的感觉仿佛还遗留在皮肤上。
陆衍之察觉到她举动,说:“麻醉枪,昨晚你和守门的警员以及这一层的护士全中了麻醉剂,早晨巡防员来换班才发现沈景致已经死了。”
苏洱指尖发麻:“怎么死的?”
“窒息。”
窒息,难道真是沈景致口中的陈先生所为?
杜谨言,又是杜谨言。
苏洱气息不稳得掩住脸,想到昨晚人还活得好好的,一眨眼就没了。她又做了次笔录,这次着重把杜谨言以及陈先生的事说清楚。
医院里的气氛让她感觉压抑。
她当天做完调查跟着陆衍之回陆宅,陆衍之多番与专案组周璇,杜谨言也被请去局里喝过几次茶,但皆因证据不足释放。苏洱在家不敢让自己闲散下来,容易乱想,于是抢了家里佣人的活,里里外外做打扫。打扫书房时,那只瓷娃娃不慎被她手肘拐到,呯得一声摔得粉身碎骨。
她蹲下去捡,鞋底踩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挪开看,发现是枚小小的窃听器。
寒意顷刻自脚心窜上头顶。
杜谨言竟然在陆宅安了窃听器!
她一下子想到沈景致说的那番话,最后一次的录音藏在家里。苏洱没敢浪费时间,换了衣服拦车去往沈景致住所,只可惜等到了发现门没关,屋里狼藉一片到处是乱翻乱找的痕迹,简直像遭过贼。
她心里已经没底,果真每个角落找下来,压根不见录音。
苏洱只能想到杜谨言,这大约能证明了沈景致说杜谨言的事是真的,自幼的伙伴情比家人的朋友,竟然是伤她最深的人!她冲下楼去马路上拦车,先去了杜家,得知杜谨言最近身体不好又连遭警察冤枉正在白漾湖养病。等她到了白漾湖,摁很久门铃也不见人来应。
最终只出来一个管家,“苏小姐,少爷不在。”
“我知道他肯定在!”
“既然明白少爷不想见你,请回去吧。”
若不是围栏门关着,她真会冲过去大喊大叫,苏洱冷冷得瞪着管家,说:“我要见杜谨言!”
“苏小姐!”对于她的顽固,老管家有些生气:“你向警方作证指控少爷已经伤透他的心,现在还跑来这里是准备再给他造成伤害吗!”
伤透杜谨言的心?
她不禁好笑,便真的笑出声来:“到底是伤透他的心,还是不敢面对我!杜谨言要是没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就出来和我对峙!他心里要是没鬼,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简直不可理喻!”
管家嘭得关上里门,听见苏洱嚷嚷:“我会在这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