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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同时看到了杨琦的背影。
他和杨帆在一个黑暗的死角,杨帆靠在墙上,双手搂着杨琦的脖子。他没有站直,又被杨琦挡着,此时只露出一小角额头,看不到表情。
只看了一眼,梁绪和沈城就从杨琦不停小幅晃动的手臂中知道了他在做什么。
“操。”沈城没想到杨琦会对杨帆做这种事,脱口便骂了出来。
他心里一慌,立马要上前,但刚刚跨住出一步,却被梁绪一把拉住。
“别过去。”
不远处,杨帆圈着杨琦的手臂突然收紧,几秒钟之后又倏然松开。
杨琦动了动,将怀中的人勒得更紧。
如果沈城没看错的话,他还低头,吻了成絮。
他们出去时杨琦和杨帆已经等在了外面,这回杨帆没再抱着杨琦,而是一个人蹲在路边,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琦站在他旁边抽烟,两条眉毛死死拧着。烟雾像是都被他的凶神恶煞吓得不敢多留,未在空中成形,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消失。
“他坐不了车,”见他们出来,杨琦在原地道,“我背他找个酒店睡一觉,你们回去吧。今天,谢谢了。”
沈城看了杨琦一眼,有点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
杨琦朝着大树低下弹了弹烟灰,脸色很不好看。
夜寒,风大,一沓烟灰扑簌散开,斜着飘落。
一直沉默着的杨帆忽然伸出手去接,沈城看到,立马将他摁下来。
杨帆却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捞空中的最后一点烟灰。烟灰从他的指缝中逃了,他忽然撒酒疯似地朝着什么都没有的空中挥舞着那只手,挣扎着要朝前扑。
沈城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怀里带。
但醉鬼不知哪来的力气,沈城被他撞得一晃,险些两个人都倒在地上。梁绪迅速上前到另一侧扶住成絮,杨帆被两个人压制着,依然在闹,嘴里含混嘟囔着,非要去接不再有的烟灰。
杨琦挪了两步,蹲到杨帆的身前。静静地看着他闹了急秒之后,他忽然深吸了一口烟,捏着杨帆的手腕朝前倾身,将烟圈尽数吐到了他的脸上。
“咳……”被呛到,杨帆躬着身咳个不停。
“你干嘛呢?”沈城皱着眉头看向杨琦。
杨琦没回答。
他松开杨帆,一只手平摊到身前,在距离手掌很近的位置,夹烟的食指轻弹,半支烟抖了抖。
一截烟灰径直落入他的手心,还带着在夜色中挣扎的、未灭的火星。
沈城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杨琦却似无知觉,面色平静地晃了晃那只手,让烟灰滚了一圈。
然后他轻轻拉起杨帆的手,展开他的手指,把已经迅速冷却下来的烟灰转入了他的掌心。
杨帆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烟灰,然后握紧了自己的手。
他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杨琦的衣角。
“哥,你是不要我了吗?”
杨琦闭了闭眼睛,伸手把他揽到了怀里。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可以的吧。”梁绪留下一句话,拉着沈城离开了。
沈城被梁绪拉着往前走,坐到车上的时候,他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杨帆还趴在杨琦的怀里,肩膀不停的耸动着。
沈城又想起他刚刚在酒吧看到的那一幕,直觉告诉他,杨帆今天的反常一定和杨琦有关系。
“杨琦快要订婚了吧。”一旁的梁绪开口问了一句。
“订婚?”
“对方好像是一家企业的千金,家族联姻这种事情,不到处都是吗。”
沈城看了梁绪一眼,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杨帆心里的那个人,是他的哥哥。
沈城突然感觉心里特别的难过,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压抑着他的心脏,他皱着眉头伸手拉开储物盒,低头把烟盒和打火机找了出来,捏在手里。
片刻后,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了。
梁绪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动作,但是并没有开口制止他,只是用没有开车的那只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他把车窗开到最大,脸偏向窗外,很慢地,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不知是尼古丁的作用,还是因为梁绪坐在身边,那种难受的感觉居然很快被安抚下来,心悸的症状也随之消失了,一支烟抽到一半,困意就泛了上来。
等到沈城再瞬间清醒过来的时候,一瞬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意识到这不是在床上,是在车里。
他居然在梁绪的车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梁绪的外套。他缓慢地转动脖子,看向驾驶位的梁绪。
梁绪也闭着眼睛,靠着座椅睡着了。
沈城的手指缩紧,抓着盖在身上的那件外套,回忆着睡着之前的事情——那支烟抽完了吗?似乎只抽了一半,可是本来夹在手指间的烟却不见了。
他稍稍欠起身,想低头去找那半截烟。好在没有酿成火灾事故,但若是把地毯烧坏也很糟糕。
刚一偏脸,目光却停在档位附近的烟灰缸不动了——那里面有一支烟蒂,周围散落着些许烟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他睡着之前,烟灰缸里一直都是干净的。
汤君赫转过脸看着车窗外烟灰色的天,天色将明未明,太阳还未露头。身上披着的外套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梁绪的味道,似乎跟八年前有些许不同。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是讲究一个安全距离,而沈城在成某一天意识到,他一直抗拒与其他人过于亲密的接触,原因之一就是他对人身上的气味过于敏感,体味,烟味,或是香水味,吸入这些味道让他觉得不自在。只有拉开距离,直到这些属于人身上的味道被空气冲淡了,才是让他感觉到舒适的安全距离。
然而对于梁绪,他却总是忍不住主动靠近。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连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下去。他在梁绪离开之后一直认为他们是不再会有未来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接二连三的让他动摇自己的决定。
他一直认为梁绪是和孙佩佩上了床,结果却被孙佩佩告知是P图而已;
他一直认为梁绪是和孙佩佩一起出国留学,结果却被梁父告知梁绪是为了他们的未来才不得已的离开。
梁绪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着想,可是他却在这个过程中直接否定了他们的未来。
到底该怎么做呢?
沈城睁开眼睛,伸手合上敞开的烟灰缸盖子,“咔哒”一声轻响,梁绪随之睁开眼睛,也许他并没有彻底的放松睡着。
梁绪看向发出声音的烟灰缸,以及沈城扣上盒盖的手指,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抬眼看着沈城,嗓音微哑地问:“醒了?”
“嗯”沈城从座位上直起身,将身上的外套拿下来握在手里,垂眼看着那件外套说,“其实你可以叫醒我。”
“我看你睡的熟。”梁绪说着,伸手将他那一侧的车窗打开到最大,晨间的凉气随之灌进来,“醒了就回去睡吧。”
沈城将外套递给他,他们的手指触碰了一下,随即很快分开。
“你也早点回去睡吧,今天麻烦你了。”沈城完,推开车门迈了出去。
就在他朝楼道口走了几步时,身后传来又一声车门合上的声音。
沈城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克制住回头的冲动,但过了几秒便意识到,梁绪下车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要叫住他,只是下来透气的。
沈城快步走到楼道里,凌晨五点的楼道空无一人,他上了电梯,看着门侧的按键微微出神。
他一晚上都没睡好吧,疲劳驾驶会不会出事情?
沈城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这么一个问题,电梯门“叮”的一声在他的面前打开了。
沈城轻轻的抬起自己的脚,却没能迈动步子。在电梯门缓慢的关上之前,他都没有走出电梯。
“梁绪”
梁绪正靠着车门吸烟,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你上来睡吧。”
他回头,沈城正站在楼梯口看着他,接触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移开。
“好。”梁绪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他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早晨。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楼梯口,他看着面前紧张不安的人。
“我……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那我们在一起吧。”
“好。”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说“好”的那个人依然是他,只不过紧张不安的那个人从他换成了他。
不过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还是他们两个人,一切都无所谓了。
梁绪跟着沈城进了他的家里,
“那……那个,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你……”
“那我去客房睡,谢谢你了。”
“不……不客气,那我也去睡了,晚安。”沈城像是逃命一样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梁绪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天都亮了,他的小糊涂蛋还在和他说着晚安。
“晚安。”梁绪对着那扇关上的门说。
沈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现在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到底自己现在对梁绪是什么感觉呢?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他在怕什么呢?
八年前的梁绪可以说走就走,八年后当然也可以说离开就离开。或许念念不忘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归根到底,他还是怕他再次离开吧。
“要么接受,让他成为你的解药,要么干脆一点,不要让他打扰你的生活。”汤医生昨天说的话突然又在沈城的脑海里出现。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呢?只不过这话经由心理医生之口说出来,会逼迫他尽快做出选择而已。
也许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彻底的把这一切结束了,沈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的敲响。
沈城揉了揉额头,慢慢的坐了起来,看着梁绪推开门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
“睡醒了吗?”梁绪坐到他的床边,把手里的温开水递给了他。
沈城还有点懵懵的,点了点头,接过梁绪手里的水一口气喝光。
“起来吧,我做了早餐。”梁绪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帮他拉开了窗帘。
两个人面对面吃着早餐,梁绪动作很自然的把蛋清夹到了沈城的盘子里。
他记得他的一切习惯,早起要喝一杯温水,吃鸡蛋只吃蛋清不吃蛋黄。
沈城突然就不想说清楚了,不然就这样吧,有念想总比没念想好。
他抬眼看了一眼梁绪,后者正仔仔细细的给面包抹了酱,然后递给了他。
“看我干什么?”梁绪笑着问他,“还不快吃饭,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你不饿吗?”
沈城低下头吃着盘子里梁绪放过来的面包。
还是说吧,沈城又想,这种无望的念想留着也是一种折磨。他们之间有太多迈不过去的坎了,当年梁绪一声不吭的离开,八年间互无音信的分别。
它们缠在一起,打成了一个死结,解也解不开。
沈城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面包,看着梁绪。
“怎么了?”感受到沈城的目光,梁绪抬起头看着他问。
沈城又垂下眼,语速很慢地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我有自己的公司,公司发展的很好。我也有了新的朋友,是你不认识的人。我的病情也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你今天也已经看到了。”沈城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八年前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已经彻底的放下了。至于当年我母亲的死,你完全不必因为这件事情觉得对我愧疚,更何况这又不怪你。我……我现在过得很好,没有必要给自己找其他的不痛快。”
沈城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没说过这么长的话,全部的话说完,他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多少,反而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让他呼吸不畅。
过了好一会儿,梁绪说:“你是希望我不要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