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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只剩下高鸿和言灵儿,高鸿靠坐在软榻上,看着低眉顺眼站在他面前的言灵儿。
“听说,刚才在礼堂上,你呵斥了宫里来的嬷嬷?”高鸿问道。
“臣妾见那个老嬷嬷丝毫不将皇家威严放在眼中,便开口数落了她几句。难道……”言灵儿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难道灵儿给殿下丢脸了?”
“你可知那个嬷嬷是谁的人?”高鸿试探道。
“臣妾不知,”言灵儿先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高鸿,接着无辜的眨着眼睛道,“不过,依臣妾看,这种不懂规矩,还藐视皇家的女官,也不可能是什么重要人物,殿下您说是吧?”
高鸿没有接茬,而是认真打量着言灵儿,这小丫头牙尖嘴利不说,还是个不怕事儿的。有意思,有意思,要是宫里的那位知道,她给自己相了这么一个主,会不会气得从凤椅上跳起来?
高鸿越想越兴奋,竟牵动着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殿下,你没事儿吧?”言灵儿被高鸿的样子吓了一跳,本来看起来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咳得脸都红了。
高鸿挥了挥手想要告诉言灵儿他没事儿,可话还没说出口,喉咙间一阵干痒腥甜,咳得更加剧烈了,高鸿自觉在言灵儿面前丢了脸,心中又羞又气,一股热血直冲喉头,终于忍不住“哇”一口吐了出来,血沫溅到言灵儿的身上。
言灵儿彻底惊呆了,她原本还以为高鸿是瞧不起自己称病不出,没想到他是真的病得严重,见面还没聊上个几句,竟然就吐血了!
我是来冲喜的,不是来奔丧的!
等等,等等,如果高鸿死在自己房间,那大齐的皇帝能饶了自己?言灵儿想到古装剧里,被皇帝一条白绫赐死的后宫女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她还年轻,还想去南方吃鲈鱼啊!!!
“来人啊!来人啊——殿下吐血了!”言灵儿想到这,深深地吸了口气,气沉丹田用力的尖叫起来。
这边高鸿刚停下咳嗽,觉得沉闷闷的胸口轻松了些,又被言灵儿这一吊嗓子,吓得一口口水噎在喉咙间,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这丫头是来要我命的吗?!
候在屋外的丫头小厮婆子们听到屋里言灵儿的叫声,慌慌张张的进了门,一堆人围着高鸿叽叽喳喳的表达着自己的关怀之情,高鸿被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原本就觉得心里堵得慌的高鸿,更是透不过气,喉头一动,又喷出了一口血,直接喷在跪在他面前的小厮脸上,众人惊悚的看着这一幕,胆小的丫鬟直接尖叫出声。
“殿下!殿下——”丫头婆子们乱成了一团,有些人叫喊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不是吧,这个五皇子真的要凉?言灵儿望着印堂发黑,脸色煞白的高鸿,心里有些发毛,再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只会大呼小叫的婆子丫头们,烦躁的喊得:“都在这儿鬼哭什么呢?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奴才这就去!”跪在地上的小厮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麻利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其他下人见言灵儿脸色难看,俱都不敢多说话,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生怕触了刚嫁进来的主母的眉头。
言灵儿见一屋子下人,大大小小的都的安静了下来,这才揉着眉心坐在圆桌前,她见高鸿晕晕乎乎的扶着软榻上的桌案保持着坐立的姿势眉头紧皱,便知道他很不舒服。
“铃铛、铃珑,快扶着殿下去床上躺着。曾嬷嬷,你去找云嬷嬷取一套殿下的袍子过来,别让殿下穿着脏衣服睡觉,别多嘴说什么不该说的,让云嬷嬷担忧。”言灵儿定了定神,冷静吩咐道。
“娘娘放心,奴婢省的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曾嬷嬷服了服身,快步走了出去。
言灵儿看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继续道:“殿下吐血这件事儿,谁都不能往外说,听到了没有,要是让我听到了半点风声,决不轻饶!”
一众小厮都一脸惊恐的点着头,生怕触了主母的眉头。
“除了贴身伺候殿下的人留下,其他人先出去!”言灵儿挥挥手,散了仆从。
众人应声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屋子里多余的人就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一名年轻的小厮担忧的站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高鸿。
“你是殿下的侍从?”言灵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奴才名叫齐元,是殿下的贴身侍从。”齐元听到言灵儿的问话,连忙跪在地上恭顺道。
“平日里,殿下身边有几个人伺候?”言灵儿略有些疲惫的问道,她不过刚到皇子府几个时辰,就几乎要耗干了她的全部力气,这个地方果然跟她相冲,她得像个办法赶紧脱身。
“回娘娘,殿下出宫不到一年,一直没有添置下人,现在皇子府里下人中,只有我、请大夫的齐云和魏公公是一直伺候殿下的太监,云嬷嬷是殿下出宫建府后,殿下接进府养老的。其余下人,都是殿下出宫时,陛下和宫里的娘娘给的赏赐。”齐元回道。
这么多下人,能用的竟然不过是些老人孩子。言灵儿瞬间就抓住了齐元话里的重点,她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高鸿,秀气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来这个五皇子不只是不受宠,甚至有可能是被变相软禁在这座皇子府了。
此时,门外传来齐云的声音:“娘娘,大夫到了。”
“快,请大夫进来!”
齐云带着一名年轻的大夫匆匆走了进来,大夫刚要给言灵儿行礼,就被言灵儿挥手打断了:“虚礼就免了,赶紧给殿下瞧瞧。”
“……是。”大夫愣了一下,便走到床边给高鸿把起了脉。
他先是眉头紧皱,接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下意识的朝躺在床上的高鸿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殿下怎么样了?”半响后,大夫收回手站起身来,言灵儿见大夫面色凝重,连忙关心道。
“殿下气血常年淤积于胸口,吐出来倒不是什么坏事儿。娘娘不比过于忧虑。”大夫恭敬的回道。
言灵儿松了口气,她点点头,却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大夫:“殿下究竟得了什么病,这些年怎得一直不见好?”
这要是看不好的病,那她想要“功成身退”的算盘不就要落空?
“殿下未足月便出生了,自幼体弱多病,这些年药石不断却也未见有所好转,心肺脾胃都比常人虚弱。”大夫叹了口气道。
原来他是个早产儿,难怪体弱多病。言灵儿了然的点点头,她前世也是个早产儿,据她老妈说,她还在保温箱里待了足足半个月才被医院批准回家,幼时也是经常生病,让家里人操碎了心。
想到这里,言灵儿心里一痛,她急忙将前世的种种过往挤出脑海,振作精神问道:“那依你看,殿下这病能治好吗?”
“这……”大夫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他瞄了眼躺在床上的高鸿,接着摇摇头,“这病倒不是不能见好,但何时能好这谁也说不准……”
言灵儿顿时有些失望,她沮丧的朝大夫挥挥手,示意齐云带他下去。
曾嬷嬷伺候着高鸿换上新袍子,又拿着沾了血的衣服出去清洗,齐元接了盆清水给高鸿擦拭脸上的血渍。
房间里一片安静,言灵儿疲倦的揉着眉心,铃铛和铃珑上前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帮她拆头上的金钗,见她神情沮丧,便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想家了吗?”
言灵儿还在想事情,没注意到铃铛的问话,下意识的说道:“在想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小姐你想逃婚……唔……”铃珑毕竟年龄小,听了言灵儿的话,小声尖叫起来。
“嘘嘘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言灵儿连忙捂住铃珑的嘴,紧张的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床边伺候着的齐元和高鸿都没有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她接着低声警告铃珑,“你要是把殿下吵醒了,我就把你许给殿下做陪房丫头,听到了吗?”
铃珑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言灵儿一松手,她就委屈的嘟着嘴问道:“小姐,你不会真的要把奴婢许给殿下吧……奴、奴婢宁死不从!”
“行了行了,我就随口说说,又不是真的。”言灵儿头痛道,“快点儿给我把这些劳什子都拆了,勒的我头皮疼。”
铃珑这才放心的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拆起了头饰。
“小姐……你真的想离开是吗?”铃铛毕竟年龄大一点儿,看事情的态度也更成熟些,她一开始也被言灵儿的话吓了一跳,但一想到刚才在礼堂上发生的事情,她也犹豫了起来,“小姐若是觉得这里待的不开心,奴婢……奴婢愿意跟着小姐浪迹天涯。”
“奴、奴婢也愿意!”铃珑不甘示弱的表忠心。
“噗——”言灵儿听了俩人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也温暖起来,她转身握住铃铛和铃珑的手,“好了好了,我不会拉着你们俩个人犯险的。按大齐律,女子脱家被抓住,要受流放之苦,相助之人受刖刑,我怎么能忍心让你们受这种苦难。”
“小姐……”铃铛和铃珑闻言都感动的红了眼睛。
另一边,床上的高鸿已经睁开了眼睛,齐元惊喜的凑上前去:“殿下,您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扶我起来。”高鸿也觉得奇怪,自己向来胸闷气短,说几句话就要喘很久,可这会儿却觉得胸口顺畅轻松了不少,甚至呼吸中还能闻到房间里的香甜味,要知道,他丧失嗅觉已经很多年了。
高鸿被齐元扶着坐起身来,缓过眼前一片晕黑后,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抬头望去,言灵儿正披散着头发站在自己面前,望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担忧。
“爱妃无需过于担忧,本宫身体已无大碍。”高鸿说着,让齐元扶着自己站了起来,“爱妃休息吧,本宫这就回房去。”
言灵儿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了齐云的声音:“娘娘,奴才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高鸿朗声道,接着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皱起了眉头,他,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了……
齐云低着头走进来,言灵儿开口问道:“大夫可送走了?”
齐云尴尬地抬头瞄了眼言灵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齐云,有什么事儿,你直说便是。”高鸿开口道。
“回禀殿下和娘娘,刚才陈大夫看诊的诊金和药钱……府上实在是拿不出了……”齐云声音越说越小,脸也越长越红,偌大的皇子府竟是连一点儿现钱都没有了,说出去真的很丢人。
高鸿倒是不觉得尴尬,他歉意的看了言灵儿一眼道:“爱妃……实不相瞒,这座皇子府原先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登基前的住所,后前朝皇帝昏庸无道,王朝覆灭。这宅子被视为不详,故百年来都无人居住,一年前父皇为本宫选择这处作为宅邸,为了修缮老宅,眼下府内恐怕已经没有现银了。”
“……”言灵儿忍不住同情的看了高鸿一眼,她还真没见过如此落魄的皇家子嗣,她招来铃铛,铃铛将一包碎银交到齐云手中,齐云捧着银子叩谢退下。
高鸿不见半点儿不好意思道:“本宫在这里谢过爱妃,以后这府里的中馈可就全靠爱妃辛苦了。”
“……”言灵儿笑的没有一点儿温度,“臣妾定不辜负殿下的重托。”
高鸿满意的点点头,示意齐元扶着他离开。
言灵儿恭顺的送高鸿出门,却被眼前皇子府衰败的景象震惊了,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杂草丛生,不少房子的屋顶上还有碎掉的瓦片,墙上的红漆也斑驳不堪,就连她这间院子的围墙都只能用残垣断壁来形容了。
我去!刚才那句“不负重托”我可不可以收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