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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荀与阿妩连夜往南, 终于于第二日傍晚赶到项县,与提前调至此的三万精兵会合,之后蔺荀拨了两千精骑随他入城, 其余兵马全部驻守城外。
谁知甫一入城, 便为城内浩大声势所惊。
只见甬道两旁拥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汇集于此的并非士兵, 而是着粗布衣裳的朴实百姓, 每位百姓的手中都端着簸箕或是竹篓, 里面盛放着米粮蔬果等物。
但凡征战, 必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蔺荀筹备伐许良久,若粮草这等攸关生死的大事未能妥当,他又怎敢贸然南下?年初他便下令在颍川和襄城屯粮,如今余粮还算颇丰。
蔺荀见状剑眉一拢,不由问道,“怎么回事?我并未言要征集百姓余粮?”
战时军粮不足, 征集当地百姓余粮乃是常事。遇上体恤百姓, 通情的军队,或可容情几句,可若遇蛮横之兵, 百姓胆敢拒绝, 那么所谓军队便会变兵为匪, 直接强掠, 实同贼子无异。
蔺荀向来治军极严, 若非不得已,轻易不会向百姓征粮。
莫非……是这项城县令欺上罔下,为献媚于他,背着他私下了命令?
蔺荀视线微沉,冷锐的目光直直落在项城县令身上。
项城县令见状连忙上前,“启禀燕侯,此为百姓们自发所为,并非下官所迫,还望燕侯明鉴。”
百姓们闻言主动站出来道:“燕侯明鉴,县令大人所言非虚,此次捐粮乃是我们自愿,并未有他人强迫。”
“是也,两年前若非燕侯力挽狂澜,将胡人驱逐出境,只怕今日我们早无家可依。”
“若无昨日燕侯,便无今日项城……”
“若无燕侯,项城早已不复存在。我等无能不能为燕侯效力,只好捐些余粮蔬果,犒劳将士们。”
“许贼近年频频作乱,所过城池寸草不留,钱粮若不及时上缴,事后必然屠城报复。若让他再西进一寸,气焰必然更加嚣张。”
如今许牧据守铜阳,若西进吞了汝南,下一步必然北上直犯梁郡。项城居于梁郡最南,与铜阳所距不远,许牧若要北上,第一个攻的城池必是项城。
项城上至县令,下至百姓,原本心中皆惶惶,只因如今那汝南王不过一酒囊饭袋,毫不中用,若真叫他对上许牧,必然大败。可听闻燕侯南下伐许,百姓心中顿生希冀,齐齐自发捐粮,希望蔺荀此战能一举灭许,统一东部,莫让无辜百姓再陷入无谓战火之中。
“望燕侯今能一举灭许,咱们也好安居乐业,不再担惊受怕,受战火侵扰。”
这些百姓们的都没念过什么书,大都胸无点墨,然他们口中的话,却是发自内心肺腑,不经刻意修饰的淳朴呐喊。
百姓们眼中的殷殷期盼落在蔺荀眼中,忽而让他有种难言振奋,只觉浑身充满力量,久久难散。
蔺荀点头,“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番余粮尚且充足,各位粮食收成皆是不易,大家还是先将粮食留着自己用罢。”
百姓们不依,“若无昨日燕侯,便无今日项城……”
“是极,燕侯,我们每户所捐粮食也不多,还请燕侯收下。”
蔺荀沉吟半晌,而后翻身下马,对着百姓们所在拱手,“如此,某先代军中将士谢过诸位。”
百姓们见他半分不拿捏架子,只觉心头鼓动,激动难以自抑,声声呐喊迎他入城,心头对他比先前还要敬畏几分。
入了城池阿妩不便再在与蔺荀共乘一骑,所以便坐在了退伍后的牛车之中,她循着车帘将外头百姓的神情收入眼底,不觉震惊,心中亦是久久难以平静。
此时此刻,阿妩的脑中只有‘民心所向’四个大字。
若在燕郡也就罢了,毕竟蔺荀生为燕侯,燕郡为他封地,当地的百姓爱戴拥护他自是正常。
可项城与燕郡相隔甚远,这些百姓竟还能如此待他。
实在……实在是让人震惊不已。
阿妩视线往前,将队伍最前那个身着玄色甲胄,威风凛凛的身影收入眼底,心中颇为复杂。
她曾经听到有关蔺荀的传言,大都是负面。传闻他暴戾恣睢,残酷无道,可若他真是那样的将领,今日这些百姓又怎会如此待他?
阿妩敛眸。
蔺荀出身寒门,与世族相差甚远。士庶之间本就对立,那些权贵不提蔺荀功勋,一味抹黑也实属正常。
蔺荀率领亲众暂时驻扎项城,将县衙作为了办公场所,至于阿妩便被他安排到了县令的府邸。
此番昼夜疾行,一路奔波不停,终于得空喘息,按理阿妩应当好好歇息一番。只是她心头压了事,陈氏与阿窈一日未能脱险,她的心便一日难以安宁。
阿妩烦躁难安,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只好在屋内不停踱步,等候着前方消息。
………
武平县公服用五石散后疯疯癫癫,行止暴戾异常,乃是众所周知之事。
这日,他服了五石散后忽发疯癫,竟是半裸着身子,一手执剑,一口一个奸夫,将自己的夫人徐氏给赶了出去。
所幸有人上前去拦,徐氏才在武平县公剑下逃过一命。
战乱之中,徐夫人的父母皆已亡故,而今她唯存于世的亲人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姊。
武平县公神识不清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徐夫人对武平县公早已忍无可忍,这次武平县公之举无疑是将徐夫人逼上了绝境。徐夫人走投无路,只能一路往南,前去投靠其姊与姊夫。
徐夫人找上门后,便有人将此事通报给了许牧。
许牧的军师方蠡认为徐夫人突然出现实在是可疑得很,他深觉此事不同寻常,建议许牧莫要理会徐夫人,派人将她遣回武平县。
然而,许牧却不以为然,他不顾方蠡劝告,径直接了徐夫人入府。
方蠡还要再劝,“主上,属下认为此番让徐夫人入府,很是不妥。”
方蠡的担忧许牧自然知晓,只是徐夫人……
许牧目光忽沉,思索片刻后道:“此事我自有计较,方才我已派了人去武平查明此事,过两日便会有结果,在此之前,就让徐氏单独呆着即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能翻得出什么风浪?”
许牧负手而立,沉声道:“她到底奶我夫人的嫡亲妹妹,既求助于此,我岂能见死不救?若此事属实,我将她遣回,岂非断她生路?倘若那郭良再发起疯来,何人能止?”
许牧这话表面说的甚是冠冕堂皇,但方蠡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
许牧当年与徐氏女联姻的时候,瞧上的其实乃是这徐家二娘,只因这二娘,比起她阿姊,容色更胜一筹。
可惜当时的老夫人相中的却是大娘,认为长女更加沉稳持重,可堪主妇之责,遂为许牧做主,纳其入府。
得不到的往往最是令人惦记。这大抵是天下所有男人的通病,这么些年来,许牧虽阅美无数,但对于当初未能到手的小徐氏,心中一直有所惦记,很是有些念念不忘。
曾经求而未得的女郎如今虽已为人妇,可比起年轻女郎,许牧反而更加偏爱妇人。他早过而立之年,自然知晓妇人的滋味比起那些青涩的女郎好了不知多少。
如今徐夫人为其夫所厌,突然投奔上门,猛地唤起了许牧年轻时藏于心头的那些求而不得的执念。
这种执念迅速在脑中漾开,转而成了一种撩人心火,难以消退且势在必得的欲。
当年他未能到手的人,如今既然送上门来,岂有再拱手让人的理?
方蠡见劝告无果,索性不再多言,只盼着前去打探消息的人,能快些查明徐夫人的底细。
若她并无疑点,自是最好,事后许牧打算如何待她,他也无权过问,毕竟那是主上的私事。可若其人有异……那他便要速速将此人处置才行。
正在此时忽有士兵入帐,将前线战情告知。
原来,汝南王和蔺荀先前所派驻守在汝南周边的人起了争执。刘巽欲保刘窈,蔺荀的人却执意坚守汝南,两方为此事争执不休,僵持已久。
许牧先前以刘窈和陈氏为质,给了刘巽三日之期,今日便是期限的最后一日。
许牧冷然询问,“蔺荀在陈留调了兵马,昨日已行至长垣?”
方蠡点头。
许牧握拳,紧紧咬牙,面上满是隐忍的怒意。“这华容翁主可真是好本事,竟然哄得蔺荀为她两次亲下汝南,不惜与我对上,真是好很。”他思索一番,冷然哼道:“若我们迟迟不动,只怕会让蔺荀的人以为我们只是虚张声势!传我命令,即刻调兵攻打平舆,不得有误。”
要是等蔺荀南下之后,汝南的局势只怕会愈发难以控制。
所以许牧想要趁蔺荀未到之前,尽快将汝南的局势掌控于手中。
方蠡道:“那人质陈氏和那刘窈问,该如何料理?”
“反正有两人,时辰一到,自然是立刻杀一人示威。”许牧本欲借陈氏和刘窈逼刘巽就范,让出平舆,可现今已过三日,刘巽那边迟迟还未得回复,着实让人心焦至极。
方蠡以为不妥,“主上,属下认为留这对母女在手,后面或许还有大用,不妨暂且留她们性命。何况,先前那王三郎那边,再三叮嘱勿要真取二人性命。”
许牧思索半晌,随后泛着挥手,“罢了。”
近来,许牧在蔺荀手中连连受挫,不可谓不气,怒极时只觉心烦气闷,暴躁得很。他灵光一动,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乐事,眸光也不由得微微亮了几分,故作不经意问道:“那人质陈氏现在何处?”
方蠡瞥见他神色,心中了然,只能垂首应答。
许牧闻言一笑,负手离去。
翌日,许牧派往武平县的人很快将徐氏之事查明。
武平县公国梁服用五石散后致幻,疑神疑鬼,竟疑心徐夫人与旁人有染,癫狂之时赤着上身执剑将徐夫人撵出了府门。
许牧心如猫挠,早已痒得不行,如今既已查明徐氏并无异常,他如何还能坐得住?
许牧如今暂居铜阳县令的府邸,她将徐氏安排在了一间素净的小院之中。
这日,徐氏原本正在屋内静坐,不料许牧忽至,连忙起身相迎,盈盈对他一礼,“姊夫。”
徐氏身着藕荷色缠枝纹交领上襦并曳地间色望仙裙,她纤腰如柳,莹莹不堪一握,然丰腴之处却一分不减,她的胸脯鼓鼓囊囊,将衣襟撑得极满,这样的身形,正是儿郎们所中意的。
许牧眸光不由微暗。
许是遭逢大变,徐氏的面色有些不好,鹅蛋脸上少了些血色。可她却反倒因此愈发添了几分平日少有的娇弱。
许牧甫一靠近,她身上幽幽芳香便如丝如缕,一丝丝浸入他的肌肤口鼻。
许牧躁动难耐,忍不住上前亲自扶起徐氏。
“蓁娘受苦了。”他故意唤她闺名,扶她的同时,粗糙的手试探地在徐氏光滑的手背游移轻抚。
徐氏浑身一僵,连忙直身不动声色后退几步,“多谢姊夫愿意收留妾。妾此番无计可施,一路打听,听闻姊夫近在铜阳,所以便来了此地寻求庇佑。彭城路途太远,我怕还未见着阿姊,便已被郭良追回……”
许牧还未满足,徐氏陡然抽手让他心头怅然,她如玉的肌肤触感残留在指尖,令人爱不释手。
许牧心内躁动难忍,猛然上前托住徐氏双肩,“你放心,你得我庇佑,郭良不敢再为难与你。”
徐氏正要远离许牧,就听他忽道:“蓁娘在我这里待过之后,可有想过去往何处?”
徐氏一愣,摇头。
许牧等的便是这个答案,他再也难忍,忙将她拥入怀里,急躁地含住她的耳边软肉,品尝她滋味,“蓁娘何需另觅去处?你只需跟了我便是。”
徐氏推拒,因他举动慌乱至极,“不,不……不可,若阿姊知晓,必会恨我。”
许牧冷哼,放肆的动作却一刻未停,“古有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你若过府与你阿姊一道侍奉于我乃是美谈,你阿姊自不会责怪。”
许牧在徐夫人身上摸索了一番,发现并无凶器暗藏,这终于放下心来,专心沉溺云雨。
徐夫人忍住心中耻辱,紧紧攥着拳头,任由许牧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待到一阵餍足后,许牧浑身舒爽,不由慢慢放松下来。
然正在此时,原本娇弱无力的徐夫人忽而骤起,握着从发上摘下的利簪猛地朝许牧身上捅去。
许牧大惊,连忙起身,猛地一挥手将徐夫人从床榻上重重推了下去,他双目大睁,不由捂住方才被徐夫人扎伤的胸口,厉声喝道:“蓁娘,你此是何为?!”
许牧原以为徐夫人是不堪受辱,才会忽然伤他,可等到他将手摊开,发现沾了一手黑血。且伤口处时而麻痹,时而异疼不止,这才终于让他陡然惊觉不对,怒目圆睁,“你这贱妇,你在簪上涂了什么东西?”
许牧气急之下,赤脚下榻,从旁边的架上取下他的佩剑,将冷锐的剑尖直指徐夫人的娇嫩颈脖,他几乎忍不住拔剑便要将徐夫人一剑刺死,不知他想到什么,神情陡变,忽然顿住动作,冷声问道:“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徐夫人苍白着脸,鹅蛋脸上挂满清泪,犹如风中残荷,显得极为娇弱,断断续续将事情向许牧道来。
听罢,许牧咬牙切齿,“蔺荀!竟又是那个卑贱的伧荒竖子!可恶!”
许牧目眦尽裂,一口牙几乎咬碎。
他忍无可忍,怒极之下,将手中利剑直接朝徐夫人心口刺去,“你这毒妇,我好心收留于你,你竟助纣为虐,以毒害我!”
徐夫人满面痛色,双手握住插入心口的长剑,神色渐渐涣散,很快她便失去生机,一动不动倒在艳红的血泊当中。
许牧冷然将剑收回,神情阴怖如厉鬼,方才在床笫间对徐夫人的柔情蜜意不复存在。他冷着脸走了出去,看也未再看徐夫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