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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瑶华微微颔首,浅眯双眸,轻轻弯了弯唇角:“数日来,多亏了有嬷嬷上下打点——司琴几个心思虽也缜密,可到底年纪小些,对后宫诸务还不能做到烂熟于心,风云变幻莫可动的地步——以后,还请嬷嬷多多提点她们一二,免得嬷嬷想做之事,也要因此而落了下乘。”
司棋肚子里还怀着皇嗣,李嬷嬷折断其臂,今日里太后与华怡夫人问话,却是一句也未曾指责——李嬷嬷在这宫里的地位,看来,瑶华自己也轻忽了。
“是,老奴定当尽心尽力。”李嬷嬷福身,浅施礼。眼睛精明如暗夜的星辰,闪闪发亮。
她的到来本就太过明显,也未曾想过要去隐瞒柳瑶华,自然,被猜测出此行目的,也并不见多少慌乱。
迷香的药劲实在迅猛,却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时,司琴取了井水湃过的新鲜瓜果进来,见宁妃不再临窗发呆,而是与李嬷嬷说起话来,便提议道:“娘娘,此时外头也凉快些了,不若出去走走,赏赏花,逗逗鱼如何?”
柳瑶华知道大家都在担心她,轻轻一笑,不再拘泥于那点小心事,点头道:“也好。”
提裙下榻,端坐明镜前。叫来司画重新为她整理发髻。
司画为其挑了身淡蓝色绣白蝶的对襟上衣——宽大袖口,迎风而舞动,腰身纤细,盈盈不堪一握,着浅浅粉色百合裙,裙尾曳地,摇曳生姿,就像碧海蓝天间绽放的一枝娇嫩桃花,潋滟动人,发髻以一朵嫩黄蔷薇点缀,映衬凝脂玉容,唇角梨涡浅浅,端得清雅明丽。
柳瑶华不觉好笑:“本宫不过去近处走走罢了,何必弄得这般复杂?”
司画知其不喜奢华,只爱素衣淡容,今日这一身,一扫方才憔悴无助,带着点点清香,行走几步,大气婉约,不过,也紧紧是比平日里穿的颜色艳了些,可比起贵妃、华怡夫人等宫妃,也还是素净,她还觉得不够奢华娇艳呢,不由撇嘴抱怨:“娘娘,若您只喜欢那样浅淡的料子,可白白糟践了太后娘娘赏赐您的那些好东西了!”
柳瑶华盈然一笑:“怎会,不能穿,还不能送人不成?去挑几匹能拿得出手的,咱们去柔福宫走走。”
“娘娘要去蓉妃娘娘那儿?送礼?”司画惊异,不由问道。自家主子是何时与柔福宫那位走近的?
“嗯,两处宫室离得这样近,出了华羽宫,就等于进了柔福宫。本宫入宫许久都不曾去拜访过蓉妃,说起来,也是本宫失礼了。”柳瑶华举止若幽兰,慵懒之意下,藏着一份锐利。
那位蓉妃,听说出自太后上官氏一族的旁支,入宫年头也不算短。身边有子有女,人却不骄不躁,清淡若水,也未曾听说与宫内谁人交好,清清冷冷的性子。入宫之前,柳尚书也点过其一二:蓉妃此人,深不可测。
不过,柳瑶华对其则是揣摩多于防范。
只因,无论如何看,那位蓉妃都只是清高孤傲些,并不似华怡夫人,精明既有,也是放在脸上。
哦,对了,还有那位德妃。
德妃乃是出于慕容氏族旗下,父亲乃当朝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儿子又占了“皇长子”之名,在贵妃为晋封前,她本是品阶最高的皇妃。
柳瑶华想着,蓉妃见过了,一试深浅之后,她还要去德妃那边访一访。
李嬷嬷随着宁妃缓行,心中对位年纪轻轻的小主子,倒是更多了分欣赏,连日来性命屡受威胁,还能如此沉着冷静。刚刚经历一事,仍旧不燥不急,反而寻了最慢也却是最保险的法子:去各宫游走,亲自去试探。
短暂消沉,却并不绝望,也并不单单坐等家族援手。
此等不服输,不服气的性子,正是皇上所需。
如此,等宁妃这边稍作安定,她也可以交差回去了。
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暗自思忖:是谁想害宁妃,别人不知,她却心中有数,连番下来,怕是皇上那里也得了消息。
只是……作孽啊!
骄阳褪去炽热,渐渐柔和,金云散着红霞,缱倦浮动,如此静谧祥和。却越发衬得宫里风起云涌,杀机四伏。
已入三伏天,偏能叫人心底发出凉意。
微风几许,带着缕缕馥郁馨香,气氛渐渐清新。
前方隐约传来争吵之声,于静谧中,尖利呼喝时隐时现。
柳瑶华狐疑一顿,联想起上次三皇子一事,皱眉问司琴道:“该不是又被人盯上了?”
司琴也是诧异,此处宫道再往前走不远,可就是太后娘娘的永寿宫了,谁人敢在此喧哗吵闹?
李嬷嬷倒是镇定,略一思索,便道:“娘娘稍候,老奴过去瞧瞧。”
“嬷嬷小心。”柳瑶华点头,微微蹙着细眉,清澈如湖水的眸子映着远去老者健朗的步伐——她乃是皇帝的、乳母,太后都得看其三分面子。
她去,乃是万全。
唉,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柳瑶华双眼望天,又不知在想些什么。脖颈白皙如牛奶,光泽如脂,实在叫人心生喜爱。
李嬷嬷不过须臾便回,因着路远,天热,稍稍有些喘:“蓉妃与兰妃、贵妃娘娘都在前方,不知为了何事,起了争执——老奴看,不若主子先回宫,等会儿再去柔福宫拜访?”
此时去,不免会让人尴尬。且,三宫争吵,莫要把宁妃也给拉扯上。
现在的宁妃,委实稚嫩了些,又无根基,也无实力,她太弱了,谁都能踩上一脚,全凭着“柳”家女子一个身份在苦苦支撑。
柳瑶华本待点头,可心中存疑,不由问:“嬷嬷可听见她们在说些什么,又为何事吵闹起来?”
贵妃是什么样的人,柳瑶华早就清楚,唯一好奇的是,蓉妃面上看着挺冷清疏离的一个人,怎么会与兰贵二妃“狭路相逢”,对上了?
“老奴也不清楚。”
边上司画撅嘴,白了那边小林子一眼,不屑道:“贵妃娘娘那样的性子,跟谁都能吵起来,连太后都让她气着过呢。娘娘,咱们回宫吧?”
“贵妃你也敢编排了?”柳瑶华挑眉,嗔怪一眼。
司画却嘻嘻一笑,往其后缩了缩,却是一点都不怕。
李嬷嬷知宁妃对宫人和善,素来如此,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贵妃娘娘心直口快,蓉妃娘娘在宫里就没受过气,俩人碰上,自然免不得口舌纷争。”
眼中含着不赞许,并不希望宁妃去掺合。
柳瑶华却起了兴致,轻声一笑,问道:“嬷嬷说蓉妃不曾受过气,是指的她很得皇上喜欢,还是说太后极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