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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老人的葬礼如期举行,很低调,就像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但是她所喜爱的后辈,朋友,都来到了她的身前,来见她遗留在世的最后一面,安策原本不打算邀请什么人的,但是想到奶奶应该会喜欢,还是请了一些人。
他们有人是老人照顾帮助过的,有人是左邻右舍十几年的,还有不唱过老人做的饭的同事,他站在奶奶的身边,他突然想到了那个男人,因为肇事逃逸还待在拘留所的那个男人,不知道奶奶在离世前,有没有想过他,随即他就握紧了拳头,让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想让人烦躁的事情,那个男人,他也没指望他会过来,恐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吧。
Demon总算又见到了安策,只是两天的时间,他更瘦了,原本看上去就不大强壮的身体,现在更加羸弱,仿佛哪一阵风过来,就会将他吹倒。
Demon眼中流露出一丝疼惜,却没有上前说什么,他看得出来,安策现在并不想和别人做什么交谈,哪怕是自己。
看着老人的容颜,似乎还有活着时候唠叨而快活的感觉,总是对着他的冷脸,说着阿蒙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一类的话,更是做的一手好菜,可是现在,这个人永远也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催着他和安策找媳妇,也在也不会有人在他们忙碌了十几个小时后,炖上醇厚的香粥,用保温壶送到公安局来,得到大家一片的赞扬。
死亡代表着彻底的不见,它一点也不有趣,你既不能和它交流,也无法和它做游戏,你只能看着它来到你身边,将你生活里的一部分带走,并且永远不会还回来。
所有人都围在老人的周围,但悲伤的气氛并不浓烈,所有人都像是约好了一样,尽量淡然地面对着这样的离别,老人一向是乐观的,他们也不想太悲戚,因为那不是老人想看到的。
仪式进行得很快,不铺张,但也不敷衍,哪怕是心里挂惦着周小易的江仄,也满心恭敬在老人棺边摆了花朵,遗体送进火葬场的时候,Demon发现已经找不到安策的身影了,他站的笔直,扭头看了看有些肃穆的火葬场,直立了片刻后,才转身离开。
曲台医院里,江仄从葬礼上赶回来,直奔周小易的病床前,看到那人依旧闭着眼睛,竟然松了口气,似乎是怕自己错过了他醒来的时间。
抬手理了理周小易额前的碎发,因为参加葬礼,他又专门打理了基本三天没动过的仪容仪表,又恢复了清明利落的样子,起身去拉开了窗帘,让阳光撒进房间,才又回身守在周小易的身前。
看着面前明明几年后再次见面也不过几个月,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但这个人的轮廓,五官,都能时时刻刻清晰可见,就算有变化,但不管多少年,他都可以不会在人群里认错这张脸。
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慢慢凑近了那个人,薄唇微抿,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却又带着对待珍宝的温柔。
双唇终于碰上,他轻轻又仔细地品尝着那双唇上的味道,轻柔而认真的步骤,像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一般,但实际上,那种熟悉的感觉,早就在碰到的那一刻冲上了他的头脑,让他融化了满心的坚硬。
舌尖渐渐地从有嘴里伸出来,轻柔地挑开那双闭着的嘴唇,轻轻扫过牙关,又立刻收了回来,生怕一不小心的动作就会惊扰到身下的人的美梦似的。
明明怎么也尝不够,明明很像更深地占有他,明明想要紧紧地将他收在自己的怀里,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浅尝辄止,最后再轻轻碰了一下,抿去了他唇上的湿热,这才准备抬起头来。
在下一瞬,他的瞳孔却不受控制地猛的一阵收缩,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看到身下的人微微睁开了双眼,还有一半眯着的迷茫眼神正在不知所以的看着自己,但在下一瞬,那双眼睛的主人像是撑不住了一样,再次闭上了双眼。
江仄愣了好久,眼前似乎还有刚出生的小鹿般湿润半睁的眼睛,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懵懂看着自己,但回神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再次闭上,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打了一层浅浅的阴影在健康的肤色的脸上,呼吸均匀,脸色柔和,真的像极了睡梦中的新生儿。
江仄再也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按了床边的呼叫医生的铃,小心翼翼地推到门边,然后一个闪身靠在了门口的墙上,一手捂着心脏开始大口的喘气。
万人瞩目,唯利是图的江大总裁,心狠手辣,危险狠厉的黑道老大,却在这个时候,偷亲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之后,还不能确定有没有被对方发现的时候,逃了出来,或者说是躲了起来。
明明他只是睡了三四天而已,自己却像已经失去了他三四年了一样,好不容易等到他醒过来,竟然还是自己忍不住的时候,就算一直是长袖善舞的他,此时竟然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好。
这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了,但是他现在心里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满脑子都只想着:完了完了,不会被他看到了吧?他刚刚那是什么情况,是要醒了吗?他会不会跟那个家伙说的,真的被撞了一下就有恢复记忆了吧?好像他前两次都没有见过我的真实的样子吧?那这次要是被他看到了,我该怎么解释啊?医生怎么还不来,他肯定是醒了,昨天医生说他是身体太累,服从不了大脑的指挥,那刚刚睁眼又闭上其实就是没睡醒吧?那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认不认识我啊……
江仄的脑子里在一瞬间冒出的问题,比他在面对任何场面想应对方法似的东西都要多。意识到这一点后,江仄抓了抓原本已经整理的很整齐的头发,长叹了口气:这辈子,恐怕都栽在这个人的手里了。他就算是不说话不动,只是睡着或者睁开眼,都足够他的心乱撞或者柔软。
房间里的周小易并不知道外面有一个人正做着如此复杂的心理斗争,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还有一股不算浓烈的酒精的味道,这里是,医院?
身体好痛,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反应,头部,腹部,还有腿上,无一不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甚至连扭动脖子转换一下视角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