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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白确实是嚣张狂妄的,说出这番话,他甚至还能赞一句今夜月色甚好。
她抬头看了看天际,今夜的月色是好,她想,就算过去很长时间,她还是会记得今晚这半轮孤月。
记得浮云台之下红焰火舌,记得毕远神色安详,抱着信陵君一步步走入火海。顷刻间,便被火焰吞噬。
自始至终,没有人去拦着毕远。
没有了玄冰床,信陵君的尸身放不长久,刚才玄冰床化开,水渍漫上他的衣袍,如今烈焰灼灼之下,那袍角处褶皱层层。
毕远看着他,神情终于恢复了平静,仿佛是他还年轻的时候,跟在信陵君身旁,以他为尊,一口一个“公子”,而不是浮云台之上满目残暴的毕家家主。
夙潇看着他渐渐没入火海的背影,她蹲下身,眸中一时之间氲出大片雾气。她想,兴许毕远从一开始便做好准备,若不能以血引之术起死回生,那便陪着他此生最为钦慕的公子一起死。
此间山风清幽,万木林荫,若没有这样一场大火,确实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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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借着风势,到大梁的时间倒是比预算提前了两日。
龙阳府被封,众人只得先找一间客栈住下来。夙寻虽说毒解,但身体尚虚,夙潇留下来照顾他,而苍溟则带着千池去查探城内情景。
她歪着身子坐在锦垫上,夙寻饮了口茶,实在是挡不住她目光灼灼,这才问一句:“你一直盯着我作甚么?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夙潇脸上神采变换半晌:“你什么时候同苍溟这般熟稔,竟让千池跟着他出去?”
夙寻又为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吹了吹:“熟稔算不上,总归他那日救了你,这个恩情,我总该记着的。”
夙潇凑近他:“是吗?”
夙寻被他突然的亲近一晃,继而伸手扳正她的身子:“不然你以为呢?”
夙潇莞尔一笑:“苍溟此前说,他对你很是……了解,我就想着,你们此前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夙寻挑眉:“他那人,我和他能有什么渊源?不过,他说了解我,我倒是得琢磨一下。”
夙潇看他又倒了杯茶欲往嘴边送去,她伸手拦了下来:“你很渴吗?”
夙寻无奈的揉了揉额角:“我看你来这大梁一趟,倒是活泼不少。”
夙潇想了半天,才认真的说出一句:“也只有在你面前活泼些。”
夙寻轻笑:“你啊!”
夙潇顶着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很渴吗?不然为什么一直喝茶,我想同你说会话。”
夙寻看着她手中还是自己的那半盏茶,觉得心下蓦然温软:“不渴。只是觉得也没什么事情做,面前正好有一壶茶,就多喝两杯。还有,我这不是一直在同你说话吗?”
夙潇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你说的也是。之前你没有来魏国的时候,我很想你,我就想着见到你一定要想给你说很多很多话,可后来在浮云台上见到你,我却不知道该给你说些什么?”
末了,她加了一句:“你是左尹,还在长符的时候你每天便很忙,你来了魏国,王知道吗?回去之后,他会不会罚你什么?”
夙寻轻轻一笑:“你想要给我说什么,你可以想到之后慢慢说。还有,我回去之时,大约……一切都尘埃落定,王……自然不会罚我什么?”
夙潇狐疑的看他,突然想起此前毕萱提过哥哥,她莫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情会告诉我吗?”
夙寻顿了顿,坚定的说了一个字:“会!”
夙潇追问:“你的那些事虽然我不懂,但我还是想着你可以告诉我。”她说完这句,想起之前的刺杀,又问:“之前我在龙阳府便遇见刺杀,后来毕家的家主讲起信陵君那些往事,也说到过刺杀,那你呢?你现在是左尹,是不是树了很多敌?”
夙寻倒是料不到她问这个,这几年长符迎来的大大小小刺杀,何止十起,但这些没必要让她知道不是?
他眸色平静,唇畔带了浅笑:“我为人温和,又怎么会树敌?”
苍溟同千池回来,千池将将跨过门槛时听到这么一句,然后,他的脚崴了。
夙寻手指扣在桌面上:“你倒是越发出息了,好好的走路也能将脚崴了。”
千池憋着笑,不敢抬头看他。
温和?这个词少爷倒是真敢往自己身上贴。他心下不住的诽谤,但面上不敢显露半点。
苍溟坐下来,只是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
苍溟不说话,夙寻也不说话,夙潇等了半天,看了看他们两个,问道:“你们都不说话的吗?不是去探了探城中情景?可是探到什么了?”
苍溟这才抬眸,却对着夙寻问了一句不想干的问题:“毕城的事了,你还不回郢都吗?”
夙寻幽幽道:“不急,倒是你,跑来大梁是要作甚么?这么久事情也该办成了吧?还不回去,你倒是很闲啊!”
苍溟眸子幽深,带了莫名神采:“要算闲,那倒是比不得你闲。”
夙潇出声:“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应该说一说如今大梁城的情况吗?”
夙寻清咳一声,对着苍溟道:“你说吧。”
苍溟缓缓说:“五天前,亦痕君本与公主古月大婚,但不知为何,在婚宴上,他竟是当场悔婚。如今,那公主已经沦为天下笑谈。”
夙潇想了想,皱眉道:“他既是不想娶公主,又何必承了这门婚事,如今他当着天下人的面悔婚,置公主于何地,女子的名声,是好玩的吗?”
苍溟淡淡道:“这其中恩怨纠葛,谁知道呢?”
“那魏王没有说什么吗?”
苍溟看她一眼,似乎觉得她问这问题可笑:“王族的尊严,谁人都不能践踏。更何况,被羞辱的,还是一国公主。”
“当夜,亦痕君便被下了大牢,今日,已经是关的第五日。”
夙潇问:“那魏王可会处死南宫亦痕?”
夙寻出声:“应是不会,南宫族不比别的氏族,魏王心下也得掂量一番,再者,南宫族这一辈仅有这一位子嗣,若是斩了他,那不是逼着南宫族反吗?”
苍溟道:“这件事情也寻不出什么来,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对大梁现今局面造成的后果,如今那南宫族的家主还携一众朝臣在宫门口跪着呢?还有一个,毕家已毁,牵扯到的可不止整个毕城,如今,那魏王恐怕已是焦头烂额。”
苍溟又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其实根本无需我们打探什么,随便出去外面走一圈,现在各个版本的留言已经满天飞了。”
夙潇想起那位真正的古月,问道:“可有那位古月的消息?”
苍溟知道她说的什么:“不曾,自那日龙阳府乱了之后,这个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再也寻不见踪影。”
夙潇又问:“会不会是魏王连带着她一起抓了。”
夙寻近几日也大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会。”
房间一时寂静。
苍溟起身走到轩窗边,风吹过来,他觉得自己更清醒了几分:“古月的失踪……若我猜的不错,应是与赵国有关……”
夙潇惊奇:“赵国?这怎么又会与赵国扯上关系?”
夙寻眯眸:“毕远那些话,有很多事情都还未解,比如说,承影之剑是怎样落到龙阳的手里,比如说,魏安厘王与龙阳君又是怎样捡到的古月……又比如说,那幅画信陵君明明吩咐要与他葬在一起,为何最后会落在龙阳的手里……”
苍溟转身:“这些,总得向龙阳君问一问才知道。更何况,你不是还要向龙阳君拜师吗?再一个,你带着的瓶子总得问一问龙阳君到底要不要。”
她从袖中掏出那个装着信陵君骨灰的瓶子捏紧:“还有,我们要救出龙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