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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湛渐渐地在军营中,受到了一众军士的爱戴,因而,朝堂之中,便也占了一席之地,就连西朔帝也愈发地对他看重了。
大皇子在早先的争斗中落败,丢了性命。如今,楼湛虽是排行第二,但却是一众皇子中最年长的,即便楼湛并无那个心思,但慢慢的,朝堂上却传出了一些别样的话语,偏偏西朔帝却并未对这些说法明着斥责,便愈发让人对他的心思揣度起来。
朝堂、军营、京城,这个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已是被暗涌搅动起了漩涡,只待时机,对有些人来说,便可能是灭顶之灾。
而与西朔接壤的北羌本就民风彪悍,自新帝呼延墨继位之后,北羌军已数次犯边。虽没有大的损失,但已边境不稳,朝堂之中更是风起云涌,主战主和两派之争,似无休止。
外面的事,舒窈虽不至于一无所知,但她自幼跟随明溪真人学道,对这些凡俗之事本就不怎么上心,对这些争权夺利,更是厌烦得很,楼湛想让她即便在王府中,也能够像从前在紫丘时那样活得自在而快活,所以这些事,他从不会带回府里来。所以,王府里一直平静安宁,舒窈也过得幸福而快乐,幸福得她差点儿将几年前,她师父明溪真人为楼湛卜的那一卦,卦象呈现的生死劫数全然抛却在了脑后。
直到那一日,北羌从远帝呼延墨派了使臣来朝,表明交好之意,还带来了他为表诚心,不日便要亲自出使西朔的消息。
楼湛在朝堂之上极力反对呼延墨来西朔,直言此人狼子野心,怕是另有所图。但西朔因着皇室奢靡,冗军冗官,国力已是大不如前,西朔帝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轻易出征的。这些日子,他正为了北羌军的数次犯边头疼着,偏偏此时,呼延墨却送来了示好之意,正中他下怀,龙颜大悦时,却被楼湛泼了一盆冷水,怎能不怒?加上以太子为首的主和派的推波助澜之下,西朔帝盛怒难消,竟是在朝堂之上,当着众朝沉的面,斥责了楼湛。
要知道,这是楼湛回来之后,从未有过的事。
不消半日,传闻便已是甚嚣尘上,就连王府中深居简出的舒窈也听到了风声。
楼湛回来时,便让舒窈帮他收拾行装,却是圣命已下,命他即日启程往边关去迎呼延墨一行。
舒窈虽不耐烦这些争权夺利,却不代表她无知,看着楼湛眉宇间隐约的疲惫和担虑,她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们的平静与幸福,怕是就要就此打破了。
楼湛心里也是不安,但更多的,是关于家国安危。那一日,他们在彼此的怀里睡着,却头一回,谁都没有睡着。
第二日,送走了楼湛。当天夜里,舒窈便做了个噩梦,梦里,楼湛却是浑身是血,只瞪着一双眼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诉说。舒窈当下便吓得从梦中惊醒,心口惊悸,再睡不着。
直到过了学余,收到了楼湛的传书,说是已在回程的路上,一切平安,她这才稍稍安下了心,等着他回来。却不想,这一等,等来的却不是安心,而是更大的,足以将他们灭顶的风暴。
楼湛回来的当日,那北羌的从远帝也跟着来了。那从远帝是个性子狂肆之人,一见她,眼睛就没有规矩德紧盯在她身上,虽然她很快察觉了不妥,便借机退走了。可那一夜,楼湛回来时,她还是看出了,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但他们都清楚,再不高兴,他们都得忍着。
可是,没过几日,西朔帝在宫中设宴款待从远帝,她作为宁王妃,不得不跟着出席。那料想,那从远帝却是当众夸赞于她,楼湛哪怕再能忍,也忍不下这侮辱,当下便拉了她,不顾西朔帝的警告,甩袖而去。
从远帝第二日,便不顾西朔帝的一再挽留,告辞回了北羌。朝堂上,便都传说起,是宁王为了一己私情,得罪了从远帝,只怕两国眼看着就要讲和的邦交,又因着一个女子告吹了,而且还比早前还要恶化。就是在朝中那些支持宁王的大臣眼中,宁王妃舒氏也成了那坏事的红颜祸水。宁王这些年身边未曾有一个姬妾,一直独宠宁王妃一人,从前那些大臣虽颇有微词,但这终究是宁王的家事,他们也不好插手太过,如今一看这事态,便有那性子耿介,又藏不住话的,便到了楼湛跟前,说一些让他不要只终日围着妇人打转,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话,更有甚者,干脆便建言让楼湛纳妾。楼湛那是什么人?别的,他什么都能忍,但一旦涉及到舒窈,就是西朔帝跟前,他也是半步不退的,遑论旁人?自然,便又是不欢而散。一次次的,倒是连那些原本支持他的大臣也又了倒戈之象,觉得宁王太过耽溺于儿女情事,难成大事。
又有太子一党借机落井下石,楼湛在朝中的处境越发艰难起来。
西朔帝数次将楼湛叫进御书房中训斥,楼湛虽什么都没说,但舒窈也大抵猜到了,怕也是与纳妾一事相关。但楼湛的性子,舒窈再了解不过,他是不会低头,不会认输的,只会一直犟下去,哪怕是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可是,西朔帝,毕竟是一国之君,他早已习惯了这西朔,便是他的一言堂。虽然,这些年来,西朔帝不管是出于内疚也好,出于对楼湛的看重也罢,对楼湛都算多有忍让,可楼湛再这么犟下去,西朔帝早晚会耐性尽失的,届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们都得受着。
舒窈不是没想过要劝,可是,从前本以为是虚名,不会在意的一切,经过这几年的一双一代人,养大了它的心,她根本无法想象她与楼湛之间会多插进来一个人,她没有办法想象将他分给其他女人,哪怕是做戏的一分一毫都好,光是想象,她的心便已酸楚揪疼地厉害,几次话道嘴边,她都说不出口。
终于到了这一日,楼湛散朝后迟迟不归,到得入夜之时,却是被人抬了回来。
竟是被西朔帝命人打了板子,打得不少,而且不轻。
舒窈一看他沁出血来的下袍,眼泪哗哗地留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