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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玉一瞬瞪大了眼,惊得直往后退。
七娘噘嘴哼了一声,负手向前倾身,像极了陈酿。
她正色,一字一字道:
“我,要,去,太,学!”
绍玉想也未想,忙避开她,转身便往回走。。七娘只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后面。
他被七娘缠得头疼,越行越快,只道:
“你要去太学?也太看得起我王三郎了!我哪有那个本事?”
七娘小足难行,已然有些跟不上他。她忽顿住脚步,一声“哎哟”,倒不走了。
绍玉闻声回头,只见她扶着腿,像是崴了脚的模样。他忙趋步上前,一脸焦急地上下打量。
七娘冷哼一声,仰头道:
“你走啊!别管我!腿断了我自己回去,左右你也不帮!”
“怎么又是腿!”绍玉无奈又焦虑地挠头,“可疼么?”
他忙蹲下身去,回头道:
“快上来,我背你上药去!”
七娘不动声色,依旧仰着头不看他,嘴倒越撅越高。
绍玉无法,只摇了摇头,道:
“罢了!我帮你就是,快上来!”
七娘这才偷偷瞧他,见他真心应答,忽大笑起来。
她奔至他面前,提着罗裙转了一圈,一手拍他的肩,憋笑道:
“起来吧!中计了吧?”
绍玉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她什么好。他吐了口气,若总是这般没轻重地玩笑,迟早被她吓死!
他立起身子,难得一脸严肃:
“是!你聪明,我蠢!”
说罢,只见他冷眼冷面,负手而去。这回行步虽缓,却是真不理七娘了。
七娘低头咬着唇,见他生气,也知自己过分了些。
她跟在他身后,试探道:
“三郎?”
初时,绍玉还强忍着不理她。奈何七娘软磨硬泡的功夫着实厉害,几次三番后,他总算是招架不住了。
“好了!”他故作不耐烦,“我没生你气!”
见她松口,七娘又娇纵起来:
“那你不理我!”
绍玉叹了口气,只无奈地看着她:
“太学重地,本就禁女子出入,你如何能去?”
七娘撇撇嘴,她哪里知道呢?不过是听了何小娘子的话,遂忽生奇思,这才让绍玉帮着想法子。
她倒不灰心,道:
“办法皆是人想的,我又不急,总能有机会。”
绍玉又一番叹息。本当她会说会笑,已不再想那些事,谁知竟还是为着陈酿!
他拿她没办法,只道:
“容我想想吧!”
这便算是应下了。七娘心中高兴,一时来了兴致,忙拉着绍玉去赏海棠。
此处海棠绵延数里,或是艳红,或是粉白,自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初来时的愁绪,一扫而空。七娘只穿行在花树间,时而嗅一嗅,时而折一枝把玩。衣裙秀雅,姿态翩然,总是人比花娇。
自回谢府,七娘便冥思苦想,盘算着如何才能去太学。有时焦急些,想寻五郎商量,却又怕他说与父母知晓。
况且这些日子,何斓总是邀他踏春赏花,或是品茗雅集。他忙得不亦乐乎,哪顾得七娘?
他兄妹二人,各怀心事,却不曾察觉,谢府已悄然起了变化。
自七娘与陈酿获救归来,朱夫人便成日过得提心吊胆。
此事本是极精妙的安排,山贼谋财,谢府仗义相救。便是陈酿错过春闱,也不会与她有甚关联。世人只会赞谢府惜才。
谁知,那么些巧事凑在一处,谢诜必已知晓真相。
这也罢了,那日听老夫人言语,多有怨怼,也不知她心中如何打算。
那日,朱夫人正独自用饭,却见谢诜来了。
她心中打鼓,忙起身相迎:
“老爷怎的这时候来?”
谢诜一面去了外衣,一面道:
“怎么,怕我来?”
朱夫人自知理亏,不愿言语,只替他接过外衣。
这些日子,谢诜常往陈姨娘那处去,朱夫人心中自然有些怨气。陈姨娘亦是诚惶诚恐,只不时地劝着谢诜走。
朱夫人将外衣递与下人,拿余光看了看谢诜。
她犹疑一番,终是问了:
“老爷从何处来?”
谢诜看她一眼,只道:
“你说呢?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那是人家侄儿寒窗十年的功名!商贾之家,就指着这个翻身,可不该安慰人家几日?”
他所言在理,朱夫人也辩不得什么。左右,此事总是她做的。
谢诜只觉无奈:
“行事之前,你便不能同为夫商量一二么?”
朱夫人亦有些不服:
“你已认定的女婿,又商量什么?”
谢诜摆摆手,有些急躁:
“道理已同你说过,咱们府上树大招风,本就是一人之下,再不可更上一层了!”
朱夫人鲜少见他这副模样。她心中也聪明,一番审度,只担忧道:
“可是朝堂上起了变数?”
“那倒没有。”谢诜道,“只是,凡事谨慎些好。”
其实此事之中,谢诜亦失算了。陈酿的拒婚,本就是意料之外。即使朱夫人不出手,他的如意算盘亦是打不响的。
“送了陈酿去太学,是老爷的意思?”朱夫人问,只怕是陈姨娘央求。
谢诜自是点头。
朱夫人蹙着眉,一脸不解。陈酿既已拒婚,又何须如此待他?弃子而已!
谢诜见她模样,心中有些窝火,却不好发作。到底是陪他多年的结发妻,该有的体面,也总是要的。
他只无奈道:
“那是人家的大好前程!我于心有愧啊!”
此话既出,朱夫人遂再不好说什么。
于她,陈酿的前程,不过是谢府飞黄腾达的棋子;而于陈酿,十年寒窗的心血,竟被人这般践踏算计,到底意意难平!
“只是,”朱夫人试探道,“母亲那里……”
说起老夫人,谢诜更是有气。
他只道:
“母亲何事不知道!说来,此事也有二郎的份吧!我回头收拾他!你暂且称病吧,母亲心烦,别去惹她老人家不快!”
称病!
朱夫人惊得有些站不稳。所谓称病,便是要她暂且交出管家之权。谢诜说了半日道理,原是为此事而来。
她心中也明白,此番不过是她自作自受,也没什么冤枉之处。
老夫人向来最厌烦这等手段,有所处置,亦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再过分,总有谢诜替她求情,不该是如今的境况。况且,老夫人许多年不理家事,此番怎又出面插手?
如此看来,只有一个解释。知晓此事的,不止老夫人与谢诜,定是还有旁人。而那人煽风点火,才引得老夫人这等生气!
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