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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硬碰硬肯定杀不了艾飞,便想走下毒这种迂回路线,而想要给一个人下毒就得先得到他的信任,有机会接近他。
演戏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刘蝎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很快,他便得到艾飞的信任,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了艾飞的苦恼。
艾飞应该是得了一种病,年纪轻轻的就白了头发和胡子,这在刘蝎看来并没有什么,可艾飞却因此自卑苦恼。
刘蝎灵机一动,便想到了一个杀艾飞的好主意。
他向艾飞进言,建议他将白头发和胡子都染成十分有气势的红色,还自告奋勇说他会调制不掉色的染料。
果然,艾飞被他说动了,命令他尽快交上染料。
刘蝎内心窃喜,他跟着师傅时曾经遇到过一种叫花靈的植物。
师傅告诉他花靈可以稳定任何颜色,可是副作用也是极大的,并告诫他千万不要沾染。
现在,用连师傅都忌讳的花靈来对付艾飞,不正是最好的报仇方法吗?
刘蝎觉得自己多年的隐忍终于要见到曙光了。
为了能更好的帮艾飞调制染剂,刘蝎特意抓了两个识字的商人教他认字,反复的研究医理。
他以前就听说药物之间有十八反,弄不好就会药效相抵,有些甚至还可能产生剧毒。
刘蝎当然不是怕失手做成毒药会毒死艾飞,他是怕做不出毒药毒不死艾飞!
他要确保滴水不漏,花靈的毒不会被任何其他的药物破坏,当然,如果可以再发现其他隐蔽的毒物双管齐下,那就更好了。
可惜他终究才浅,看了半天书也没找到其他可用的法子。
当艾飞将头发和胡子都染成红色,并且隔一段时间就来找他求药时,刘蝎的心中是窃喜的。
他静静的等待着艾飞毒发的日子。
可是艾飞太强了,他们这一派简直是把身体练成了金刚人,明明已经超过了常人能忍受的剂量,可艾飞却偏偏一点要毒发的动静也没有。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动静,艾飞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点火就着,寨里无辜被他打伤的兄弟越来越多。
有时候听着大家私底下议论仇恨他,刘蝎也很开心,他觉得或许艾飞不死也没关系?
就让他活着受到非议,生不如死也挺好的。
可是,这个时候偏偏温婉他们上山了,温婉一行人不好对付,只一个照面,连交手都不曾就有好几个兄弟中了毒。
虽然温婉笑容真诚的说这是皮肤病传染,可刘蝎就是知道,不是!这是中毒!
因为曾经机缘巧合他得到过一位大毒师的指点,那位毒师曾说过世上最难忍受的不是疼,而是痒!
那位毒师为了验证这个理论,终日沉迷在配药试药上。
他为了获得毒师的青睐,主动请求试药,可是,那位毒师做出的药太厉害了,一向自认为毅力惊人的他也不得不认输。
作为他自愿成为药人的奖励,毒师赏给他一瓶毒药,说是可以杀人于无形,只是需要一种媒介。
当他看到兄弟们痒痛难耐的样子,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做药人的经历。
也许是因为他做过药人身体自带了抵抗力,所以这次他并没有感染。
刘蝎知道温婉他们是硬茬子,一山寨的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这群人的对手,于是便想起手中那瓶毒药。
杀人于无形,不用接触亦可中毒的媒介,恰好就是花靈。
世间事,那么巧,那么刚好。
刘蝎装作害怕的样子,引导温婉他们去会议堂找艾飞。
通常这个时候艾飞都会窝在会议堂睡大觉,这次也不例外。
温婉他们一到会议堂就和艾飞起了冲突,两拨人交手,艾飞毫无反抗能力。
刘蝎躲在暗处观察,找准了恰当的时机放毒,果然将正在和艾飞交手的一个人毒倒在地。
可刘蝎还来不及高兴,队伍里年纪最小,看起来脾气最好的那个小个子就又把他救醒了,并且指出了艾飞已中毒的事实。
刘蝎震惊的回不过神来,本能的认定了这个小个子和那位毒师肯定关系亲密,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经历来套近乎了。
因为,艾飞相信了这个小个子,发狂了要杀他。
他和毒师的关系也只是做过几天药人的交情,而且毒师也付过他报酬了,就算此时说出来,那个小个子也不可能费力去保他的命。
他不甘心,不甘心死筹划了这么久,最终还要死在艾飞手里。
刘蝎咬着牙发了狠,如果,今日注定是他的祭日,他一定要死在艾飞之后,他必须要替师傅和师姐报仇!
刘蝎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非凡的轻功,先一步将人都集合到山寨最隐蔽的地方…擂台。
他编造了一个谎言,让大家都相信了艾飞趁着大当家不在的时候勾结外人霸占山寨。
艾飞是二当家,在山寨本来就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虽然他不得人心,可要让人相信他会背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刘蝎口才了得,又深知人心,精通谈判技巧,更有中了毒的可怜兄弟们给他作证。
人证物证俱全,由不得山寨里这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们不信。
可惜,时间还是太紧迫了,他的谎言漏洞太多。
当艾飞带着温婉找到擂台,兄弟们的愤怒都被激发了,一切形势都朝着他事先预想的方向发展。
可是温婉一开口就把他又打回原形了。
温婉不急不躁的指出了他的漏洞,并且假话真说,将给艾飞下毒和给大家下毒混为一谈,让他百口莫辩。
不过这样也好,他被逼入绝境反而更能孤注一掷,奋力一搏。
事实也证明这么些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终于靠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的打败了他的敌人。
看到往昔瞧不起他的兄弟们惊讶的眼神,他的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他,刘蝎,不是一个窝囊废!一切的一切都为了报仇的隐忍。
“师傅,师姐,你们看到了?我终于为你们报了仇,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吗?”刘蝎眼泪鼻涕混着血,哈哈哈大笑着,模样一点看不出来大仇得报的畅快。
温婉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忍住,俯下身低声说道,“你手里有鬼手亲制的毒药,想要不知不觉的杀了艾飞易如反掌,为何,你从未想过下毒杀他?”
刘蝎的笑声戛然而止,像突然被卡住了脖子。
温婉牵了牵唇角,直起身来,叹息一声,“你到底还算是有个有情有义的人罢,只可惜浮世弄人。”
刘蝎的神情很难描述,似喜似悲,似惊似怒,几经变换,最终定格在释然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即便大仇得报,我亦无脸再见师傅和师姐!”
说完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从此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自断筋脉了。”秦时走到温婉的边上。
“嗯,”温婉淡淡的应了一声,“他本来也活不了了,这样,更彻底。”
秦时仔细观察温婉的表情,分辨不出她现在的想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世间事本来就很难分个对错,你不要太伤心。”
温婉这才移开眼,看了看秦时,她摇摇头,“他们两个也算求仁得仁了,我不伤心,只是想起一个人。”
“一个人?”秦时知道,温婉想起的人恐怕是前世认得的。
“一个可怜的人,他曾经对我说,无论他做过什么都请原谅他,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他。”提起这个人温婉不由笑了笑,“可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他了,直到今日方知,他说的是对的,我了解的只是我认识的他,而不是所有的,完整的他。”
秦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静静的看着温婉,神情专注而认真,就像刚刚刘蝎讲他的故事时,温婉那样。
“如果你了解过去的我,就一定会原谅现在的我,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无法责怪刘蝎,也无法责怪他。”温婉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可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看到温婉流泪,秦时想都没想就伸出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别难过,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还有我,以后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还没有从刘蝎和艾飞的情仇纠葛中缓过劲儿来,就又被温婉和秦时的基情喷了满脸。
南周山的山匪们从没有比此刻更刺激的了。
现在是打还是不打?
温婉很快就缓和了情绪,从秦时的怀里挣脱出来,“我没事。”
秦时依言放手,并没有再过多表示。
温婉擦干了泪,对呆滞的山匪们说,“这两个人都是你们山寨的,你们按照规矩收敛了吧,人死恩怨消,有些事不必非得执着个对错,我们只是路过的,还望诸位好汉行个方便。”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连声点头,“方便,方便!”
笑话,这些瘟神,一来到他们南周山,他们兄弟病的病,中毒的中毒,就连寨子里最厉害的二当家都死了,他们哪里还敢不方便?
他们现在只盼望着这些瘟神不要再作怪了,赶紧离开就最好了。
温婉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山匪的神情态度让她也颇有些尴尬。
她自然是想尽早入岭南的,可她还有些疑惑没有解开。
刘蝎是因为做过药人,有了抗药性所以没有中温婉的毒,艾飞是因为根本没有内力,可躲在擂台中的几个山匪又是因为什么?
可惜刘蝎死了,再无人能回答她的疑问。
温婉问了几个问题,几个山匪一问三不知。
“都杀了吧。”秦时询问温婉的意思。
自从上了南周山秦时的嗜杀本性逐渐显露。
温婉拒绝道,“中毒的几个是我的鱼饵,得保证他们活着,至于躲在擂台的几个,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杀不杀都无关紧要,干脆就留下照顾那几个伤员吧。”
秦时不满,可也不能肆意破坏了温婉的计划,只说了一句,“这南周山的山匪罪孽深重,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温婉第一次见到秦时这样严肃的态度,挑了挑眉,“我们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只要不挡我的路,我并不想满手鲜血。”
“如果你不想,可以我来。”秦时道。
温婉没说话,她自问见惯了生死,却还不适应有人只因为遇到她而死。
“秦时,别做个让我讨厌的人。”
人,总还是要有些原则和善良的,哪怕因此而受到磨难。
那并不是善良的错,只是你还太弱。
谈话不欢而散,不过秦时到底是没有斩草除根。
温婉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尤其是之前也果断的毒晕了常窦,秦时不得不做出让步。
离开南周山,一行人终于走进了岭南。
常窦还昏迷着,如何处置是个大问题。
温婉没脸再见常窦,可又不敢随意把他丢放在哪,东地这么乱,万一常窦被人吃了可怎么办?
“要不在客栈里给他开间房?”秦时到底没敢提了常窦。
“不妥,客栈咱们不会找,万一是专宰外地人的就是羊入虎口了。”温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当初那两个说她肯定好吃的小娃娃让她心有余悸。
“要是认识他的家人就好了。”白茹对常窦的评价一直挺高的。
一句话惊醒了温婉,是呀,把他送回家最方便啦!
“你认识他的家人吗?”秦时意有所至,难道要把常窦送回常家?
“不认识呀,不过我有这个。”温婉摇了摇手里的常家米铺的令牌。
“他给你的?”秦时有点吃味,这才相处几天,竟然把家族令牌都送了。
温婉开心的点点头,本以为不会用到的,还想找个机会还给常窦。
现在倒是个最佳的机会了。
温婉将令牌放进常窦的衣襟里,喊了一声,“出发,常家米铺!”
也许,这样最好,她当不起他的信任,就让一切都回归到原点。
他与她不曾相遇的原点,他,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路向北寻找失散的师兄弟,重建师门。
她,坐在温府的高门大院里吟诗作对,悲春叹月,等待良人。
本就是不在一条线上的两个人,再也不会有重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