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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一处软软的床榻上,心存疑惑,下意识地欲坐起身来。
“你背上伤势还未彻底恢复,暂时别动。”
箫玄出声提醒道。
闻言,陶寒亭亦感受到了背上传来的戳心痛感,当下便又趴好,不敢乱动。
“恩人,你终于醒了!”
朝旁边瞟了瞟,却见一个小女孩趴在自己床边,哭得让人心疼不已,那双眼睛肿的跟桃子般。
略加思索,陶寒亭便猜到了这个小女孩是谁,欣慰地笑了笑,柔声道:
“乖,我没事。”
看着遍体凌伤的恩人这般说道,少女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当下双膝跪地。
“箫玄哥哥已将此事悉数告诉于我,恩公此举,小女无以为报。愿拜恩公为义父,终身侍奉左右!”
“快,快快起来。锄强扶弱,那是我自愿为之,你不用心怀愧疚,受缚于我。”
见楚小妹下跪,陶寒亭急忙说道。
如何忍心,让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呢?
“恩公若是不允,小女便长跪不起!”
见其执意若此,陶寒亭叹息一声。
一阵迟疑后,在后者那隐隐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谢谢爹爹!”
楚小妹甜甜地笑了起来,重重地朝陶寒亭磕了几个头。
陶寒亭微微点头,目光再往旁扫去,想看到的人却没有出现在视线中。
心中一惊,急向箫玄问道:“紫,紫霞呢?”
“她.......”
箫玄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目光闪烁着,不忍直视陶寒亭,沉默少许,箫玄猛一咬牙道:
“她为了让你能逃掉,留了下来。”
陶寒亭沉默了,如万箭戳心,心中的痛苦比背上的千疮百孔更为痛苦。
他想起了初遇紫霞之时,在听到自己对其诉说的爱意后,她那微微紧张的脸庞上涌起的那抹绯红。
他想起了他与紫霞,一白一黑,行侠仗义,快义恩仇,那种不束于天地的洒脱。
他性格孤傲,可却在认识紫霞之后,方才发现有她在身边是多么美好。
一滴泪珠悄无声息地从他那清墨般的眼眸中流了下来,陶寒亭喃喃说道:
“落入他们手中,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箫玄心中有种揪心般的痛。
沉默少许,冷声说道:“宋南天心狠手辣,紫霞姐姐需速速搭救,我这就前去救人。”
“少侠等等。”
陶寒亭拽住了箫玄的衣角,目光中有着感激之意。
“宋家强者如云,且有神策军高手在旁守护,即便是聚灵期强者都未必能成功,我不忍少侠落入其手。
我有一恩师,名为梁师道,就住在镇中大树的正北处,此人最是正直,且在洛阳太守府里做太守公子的西席,若是他代为说话,应能救得紫霞平安。”
听到陶寒亭还有这层关系,箫玄心中大喜,忙道:
“我这就去。”
说罢,便快速走了出去。
顺着镇子正北方向而去,箫玄身形如电,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色低垂,暮云霭霭。
片刻之后,箫玄便看到前方屋前站着一个白发苍苍,负手而立的老者。
“想来此人定是梁师道无疑。”
箫玄大喜,快步走至其身前,微微俯首,作了个揖。
“不知前辈是否是梁师道?”
梁师道白发苍苍,却是一身正气。
岁月在其脸上雕刻下条条皱纹,却掩饰不住其由内而外的儒雅气质。
见少年作揖,当下俯首回礼,道:
“正是老朽,不知公子所来何事?”
箫玄喜道:“还请前辈进一步说话。”
梁师道闻言,虽心存疑惑,仍是微微弯身,指向房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前辈快请坐。”
箫玄走进屋子,见四下无人,道:“本不宜打扰前辈,只是有件事着急,关于陶寒亭,不得已前来,请前辈给个主意。”
“小少爷客气了。”
梁师道开门见山地道。
“是为紫霞被捕而来么?”
“不错不错。”箫玄急道,“确是要谈此事。”
“陶寒亭夫妇听闻楚家被害之后,极为愤怒,意欲除去宋南天,为民除害。
谁知行刺失败,紫霞姐姐身陷囹圄,命悬一线,须得加紧营救才是。
公子说您是其恩师,且是太守公子老师,还请劳神费思,指点一二!”
梁师道听着箫玄说清来意之后,眉头微皱,沉默甚久。
想来其定是在思考如何解救紫霞,因而箫玄见其沉默,便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回复。
迟疑甚久,梁师道方才开口道:
“照说陶寒亭与紫霞皆是我的学生,他两人做的又是守正除奸之事,此事老师于公于私都该出手相助。不过.......”
梁师道咳了咳,继续说道:“只是你初来洛阳,许多事情你或许不知。
老夫只是太守客卿,其实也并无多大地位。
嗯,宋南天家中委实太过显赫,他义父乃高力士高公公,本人又是神策军东路慰抚使,非我等小民可以轻易吃罪......”
梁师道声音顿了顿,取出纸笔,提笔挥毫。
梁师道一挥而就,卷好纸张。
“如今寒亭得罪此人,须得谨记一个‘忍’字。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可逞一时之气。
老夫写一幅手书,你带去给寒亭,他当回明白老夫苦心。”
闻言,箫玄脸色渐渐冰寒下来,他岂听不出梁师道话间之意。接过手书,冷冷说道:
“先前我还以为,前辈作为师傅,自会舐犊情深。
没想到此时我才看清,前辈也是动辄言利,眼里没有人心良识的。若果真依照前辈所言,对紫霞见死不救,即便他日能够复仇成功,那复仇的初衷又是什么?
晚辈见识浅薄,却也懂得情义二字如何书写。
你既不肯相助,我也无话可说,此事就当我没有开口过吧。”
......
“哈哈,好一个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陶寒亭看完手书,双目通红,怒极反笑。
“师傅他自是退得忍得,如今紫霞落入宋家手中,却让我陶寒亭退到哪里?忍到何时!”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箫玄却能深深到他内心的痛苦也绝望。
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为何作奸之徒可以高枕无忧,而仗义之人却惨遭毒手?
难道这才是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箫玄茫然望天,喃喃问道。
不,绝不是这样,若是这是生存的真理,那适者生存下来的资格是用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换来,若任由作恶之人逍遥法外,那陶寒亭的腿便白断了!
少年紧紧握住了拳头,眼神中露出不可动摇的坚定。
楚家的怨,陶家的仇,他们报不了,我箫家来报!
不忍看到陶寒亭这般模样,箫玄沉默少顷,低声说道:“我即刻赶回箫家,调动高手前来,父亲向来仗义,定不会袖手旁观!”
闻言,癫狂中的陶寒亭陡然安静下来,呆呆地看向箫玄,心绪复杂。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梁师道对其有教导之恩,他是自己最佩服最信任的人。
陶寒亭知恩图报,对其礼上有加。
凡师傅所求之事,自己向来没有推辞。
师傅所讲的情义二字,陶寒亭铭记于心。
可,自己将之视为亲父的师傅,竟在自己危难之际,袖手旁观,这让他对人心如何不失望?
而,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箫玄,却是冒着性命之忧,在聚灵期强者的手下,将自己救出。
且欲调动家族势力,不惧与宋家结仇,来救自己的妻子,这种种一切,如何让自己不为之所动?
这等情况下,再多推辞都会显得虚伪,感激地看向箫玄,叹道:“如此,便有劳少侠了。”